“袁郎中!那個軍前帶回口信的水師營士卒,現今何在?是否方便傳他過來,讓老夫當面詢問幾句?!”

巡撫方一藻聽了督餉郎中袁樞所說的那些話,心裡面翻江倒海,一些疑問消失了,另外一些疑問就重新冒出來。

這讓他仍舊拿不定主意,當下也顧不得官場的忌諱,直接向袁樞要人了。

按規矩,袁樞已經說了是私人口信,而且反覆提到了這一點,那意思就是說,給你做個私下的佐證就行了,畢竟不是公文,而是無對證的東西。

方一藻能做到巡撫的位置上,當然不會聽不懂袁樞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是當此之際,他也顧不得了,因為這件事情,於他而言,實在是干係重大。

只不過,在這個時候袁樞又哪能答應這個事情呢,再說他一時半會兒也安排不了,因為根本就不存在這個給他帶口信的人啊!當下,袁樞也不去看方一藻一臉迫切的神情,只是面無表情地衝著巡撫方一藻一拱手,對他說道:“水師營裡的船上槳手,一貫腌臢下賤,見官即訥訥不能言,又怎麼登得了巡撫衙署這樣的大雅之堂?!再說,那個送口信的槳手,已經回了船上,大人若非要見見面,容下官以後再做安排!”

袁樞只一句話,就把方一藻召見送信之人、親自求證的這個可能給堵死了。

也不是袁樞小氣,不願幫方一藻這個忙,實在是因為在這個時代,他作為朝廷文官,私自聯絡前線將領,若是被有心人拿住了把柄、參他一本,那不大不小也是個罪過。

眼見袁樞不願擔上這個責任,巡撫方一藻也是無奈,嘆了口氣,擺擺手,沒有說話,算是翻過了這一篇。

這個時候,只聽那個分巡道張鬥鏗鏘有力地說道:“下官不知撫院大人究竟有何疑慮之處?!前線將士立此功勳,正該上達天聽,廣為宣揚,如此方能振奮士氣、激勵後進!“若大人疑其有假、慮其作偽,派人一去查勘,即能驗明真偽!若其虛報戰功,意圖冒領朝廷封賞,大人請旨殺一副將,如屠一狗耳,又何必舉棋不定、徒耗心神呢?!”

張鬥對巡撫方一藻的小題大做有點理解不了。

在他看來,前線將領送來了捷報,你認可,就得表彰宣揚,這是你的職責所在。

如果你不認可,那你就派人去核查驗證其真偽,若是真的,就表彰宣揚,激勵後進,若是假的,就按律問罪、殺一儆百。

怎麼這點事情還需要搞得那麼複雜麼?!分巡道張斗的話一說出口,心裡沒底的兵備道邱民仰和心裡有底的督餉郎中袁樞,全都立刻表示了贊同。

而且袁樞還又接著說道:“撫院大人若是急於消解君父之憂,不妨照直奏報大捷,若有還有疑慮,何不派人前去查實,左右走海路不過三兩日路程,加上查證與返回,也不過旬日而已!而且此兩者,也可並行而不悖!”

他們幾個都有點不理解巡撫方一藻為何如此急切,但是這其中的考慮和計較,唯有方一藻自己心裡清楚。

新任薊遼總督洪承疇就快來了。

聽京裡的訊息說,新任薊遼總督洪承疇已經啟程赴京朝見了,一旦陛辭到任遼東,他這個遼東巡撫可就尷尬了。

若是他不能在洪承疇到任遼東之前做出一番成就,以後他搞出再大的成就,也都是屬於洪承疇的了。

若是今日沒有接到楊振的捷報,那也就罷了,反正他已經有點心灰意冷了,原本就已經放棄掙扎折騰了,可是好死不死的,楊振居然搞出了這麼大動靜,讓他突然之間就又看到了青雲直上的天賜良機。

只是這些心裡話,他也不能對眼前的這些人說,只有他自己的兒子方光琛知道他的這些個心思,稍稍可以一訴衷腸。

這一上午,他召集了寧遠城的高品文官前來巡撫衙署,目的是把大家弄到一起議一議,讓這些人將來替他分擔責任。

現在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他也沒想著這些人能一心為他著想,幫他出謀劃策,所以就按照督餉郎中袁樞的意見暫時告一段落了。

邱民仰、張鬥、袁樞走了以後,方一藻的兒子從一扇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方一藻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可能是發現茶水已冷,只漱了漱口,將茶水又吐回到茶碗裡,往茶几上一放,閉目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

只見方光琛上前幾步,來到方一藻身邊,對著方一藻說道:“父親大人!我原以為袁樞袁郎中,一定會鼎力支援將楊振的捷報報送朝廷!倒是真沒想到,這個一直以士林君子標榜的袁公子,竟然也有如此滑頭的一面!”

方光琛是方一藻的長子,此時年約二十五六歲,長得是斯文白淨、一表人才,只是其面白無鬚、雙頰無肉、目光遊移,給人一種心機陰險的感覺。

楊振當然見過他,而且也知道他,雖然當時也有意結交他,但是當時方光琛對楊振並不熱情。

而方光琛留給楊振的印象,就這個人心眼太多、不好結交,就像俗話說的那樣,“小白臉子,沒有好心眼子”。

且說方光琛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走到方一藻的跟前,對他說了那番話之後,方一藻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長子,半帶不滿、半帶教訓地說道:“以後為父在二堂上處理公事,不叫你,你不得到此!你畢竟不是朝廷命官,若是讓人窺破,成個什麼體統?!”

說完這些,方一藻看了看這個頭腦聰敏機警但卻不肯在科舉上用功的兒子,嘆口氣,接著說道:“楊振這封捷報之真假,於我父子關係重大,但是於別人來說卻是真也可,假也可,有也可,無也可!若是一切為真,為父速報朝廷,利在為父,於他們則並無大利!“若是一切為假,於他們也無大損,既然如此,人家憑什麼要上心,憑什麼要為我父子籌謀?!”

話雖如此說,可是說完了這番話,方一藻卻又忍不住嘆氣。

方一藻父子倆正在說話的時候,有親隨前來稟報,說是祖大帥麾下的副將劉應選前來求見,方一藻一想,知道是祖大壽對楊振的捷報有個說法,立刻讓自己的兒子方光琛,跟著那個親隨去迎接劉應選進來。

片刻功夫,方光琛帶著劉應選來到方一藻的面前,劉應選拜見行禮,然後照著祖大壽帶他們議定的結果,稟報給了方一藻。

最後,劉應選還對方一藻說道:“撫院大人!總鎮聽說,楊振等人送回寧遠的捷報文書原件之上,有副將楊振、參將祖克勇、遊擊徐昌永等人的簽字畫押!“祖總鎮的意思是,若是果真如此,則此事不宜遲,應原封照呈上去!眼下松錦軍前兵兇戰危,音信全然不通,且楊振等人將兵在外,行蹤不定,寧遠與之聯絡多有不便!其中或有不確之處,有待查證核實,再行具摺奏報!”

方一藻和方光琛聽了劉應選轉達的祖大壽意見,心中頓時洞若觀火一般,立刻就明瞭的祖大壽的態度。

既然如此,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就劍走偏鋒,冒個風險吧,若是楊振捷報裡的虛頭太大,到時候朝廷追責,自己固然要吃瓜落,但是絕不至於為他楊振背鍋頂缸。

寧遠城收到楊振捷報的當日下午,遼東巡撫方一藻和總兵官祖大壽就連命上奏朝廷,報了一個松錦大捷上去。

一方面,讓人將楊振等人簽名畫押的捷報原封不動照呈了上去,同時還附了一個遼東巡撫衙門和總兵府的聯名文書,寫明瞭楊振捷報所說諸事正在核實之中,將來核實清楚再行具折上奏。

這就等於是給自己留了後路,留了將來轉圜的餘地。

另一方面,巡撫方一藻做事做全套,也聽從了遼東其他文官的意見,派了本就主管糾察彈劾事務的分巡道張鬥帶著方光琛,一同乘坐水師營返航的船隻,前往小淩河河口,尋找楊振先遣營的駐地,去查驗戰功捷報的真偽。

當然了,吳三桂這一邊兒也派了一隊人馬,攜帶著自己的書信前往山海關,去找一直駐紮山海關內的薊遼總監軍高起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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