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城被圍了兩個多月,條件確實照比以前要艱苦不少,但那是跟松山被圍之前比,要是比起現在楊振他們這個先遣營來,金國鳳他們的條件還是說得過去的。

因為歷史上的第一次松山之圍,金國鳳他們一直堅持到了三月底,黃臺吉才最終糧盡而退。

但是現在才是三月中旬剛開始,松山城裡並沒到山窮水盡人相食的那一步。

至少,金國鳳這個松山副總兵的衙署即所謂“總兵府”裡,還能弄得來酒,還能弄得來肉,而且酒是正宗的燒刀子酒,肉是正經柴火鐵鍋燉煮的羊排羊腿手把肉。

當然了,所謂的宴席只有一桌,酒不過兩壇,羊也只有一隻,而入席之人則只有六個。

先遣營這邊除了楊振、祖克勇、徐昌永入座之外,也沒有其他人,他們三個的隨從只能在外面聞聞味道。

而松山城守軍這邊,除了金國鳳之外,也就只有松山參將夏成德和遊擊呂品奇得以落座。

至於金國鳳的兩個已經二十來歲的兒子,也沒有資格入席。

“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喜的日子!我們派出中午發出城去的哨探送回了訊息,韃子是真撤了,已經過河北去了!“而且,不光是松山外面的韃子撤了,南邊杏山城、塔山城,北邊錦州城的韃子全都撤了!”

眾人跟著金國鳳剛一落座,換了一身家居便裝的金國鳳,就立刻端起了一碗酒,說起了松山城外打探到的最新情況,說完了這些情況,接著又對眾人說道:“松山城這就算是守住了!為此,我們當痛飲這一碗酒,慶祝一下!幹!”

說到這裡,金國鳳舉起酒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兩三聲,一碗酒下肚,把酒碗往眼前的八仙桌上一放,緊接著無比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金國鳳的好爽做法,也立刻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楊振幾個也和夏成德、呂品奇一樣,端起酒碗,在八仙桌上一頓,然後站起來咕咚咕咚幾下把一碗酒喝乾,人人臉上都是帶著燦爛的笑容。

一碗燒刀子酒下肚,楊振看了看暢快大笑的金國鳳,又看了看正與徐昌永、祖克勇笑談著什麼的夏成德和呂品奇,心裡莫名地湧起一股傷感來。

原本的歷史上,此時的徐昌永應該已經被殺了,祖克勇也應該已經被俘投降了,不過此刻他們卻在他們前世未能進入的松山城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自己的命運改變了,而他們的命運也已經跟著改變了。

那麼此時此刻坐在這同一張八仙桌的另外三個人呢,他們的命運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嗎?金國鳳會在此戰的捷報送達京師之後,被崇禎皇帝火速提拔為駐防寧遠城的寧遠團練總兵官,協助金國鳳守城有功的夏成德和呂品奇也會被火速提拔晉升。

但是,被崇禎皇帝提拔為寧遠總兵之後的金國鳳,卻在半年之後,戰死在寧遠城外,與他一同戰死的,還有他的兩個兒子。

而被提拔為松山副將的夏成德,則在第二次松錦之戰最緊要的歷史關頭,選擇了開城投降,直接導致洪承疇手裡僅剩的大明軍隊全軍覆沒。

至於呂品奇則在第二次松錦之戰的尾聲,得知松山城陷、大勢已去,也選擇了從內部開啟杏山城的大門,投降了滿清。

大明朝幾代皇帝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財力精心構築的寧錦防線,就這樣徹底淪陷了,從此,山海關外全部被滿韃子所佔領。

楊振正想著這些事情,突然聽到對面的金國鳳拍了一下桌子,忙抬頭去看,只見金國鳳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羊小腿,又端起了一碗酒,對著自己說道:“這第二碗酒,我要替松山城的軍民百姓,敬一下楊兄弟和暫編寧遠先遣營的幾位兄弟!”

說到這裡,金國鳳站了起來,雙手端著酒碗,與楊振、徐昌永、祖克勇一一碰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三月初八日夜裡,我們在松山城裡聽懂了小淩河口的爆炸聲!當時我就琢磨,是不是寧遠派來了援軍!“到了三月初十日上午,韃子攻勢突然加劇,城頭幾次差一點失守,但是我們在守城間隙,又聽到海岸方向的陣陣爆炸聲!“這一次,松山城全城軍民都聽到了!守城將士都知道城外援軍已至,已經與韃子交上了手,全軍士氣為之大振!”

金國鳳說完這些話,似乎是陷入了對前日的回憶,片刻之後神情嚴肅地接著說道:“三月初十當日,松山城真是危在旦夕啊!若非你們在城外冒死發起攻擊,松山城或許就沒有今日了,我金國鳳和松山城裡的兄弟們恐怕就沒有今日了啊!”

金國鳳端起酒碗,再次與坐在他左手邊的祖克勇、徐昌永碰了酒碗,然後站起身,繞開兩人,走到楊振的旁邊,對著楊振說道:“楊兄弟!金某人虛長几歲,託大叫你一聲老弟,今天,做哥哥的得感謝你、感謝你們的救援之恩啊!”

楊振也站著,端著酒碗,與金國鳳碰了之後,連說幾個“不敢當”,然後與金國鳳一起把酒乾了。

再接下來,金國鳳又當著楊振幾個人的面,敬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夏成德、呂品奇一碗酒,楊振他們三個自然也不能幹看著,也都又隨著喝了一碗。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放下了酒碗,開始一邊吃肉,一邊議事。

“協鎮大人!圍城的韃子今天既然撤了,咱們松山城是不是得儘快把這個情況報到寧遠去!韃子圍攻松山兩個多月,發起攻城十幾次,雖然我們沒有割到韃子首級,可是守城將士皆是親眼見證,韃子的死傷不可為不慘重!不管怎麼說,這可都是一個大捷啊!”

楊振乍聽見“協鎮大人”四個字,以為是對自己說話,急忙抬頭,卻看見夏成德乃是對著金國鳳說話,細一想,才明白過來。

金國鳳雖然是松山城的主將,但他的職務畢竟是松山副總兵,下屬在稱呼他的時候也不敢徑直稱呼他為總鎮大人,所以說來說去,與自己這個副將被人尊稱為協鎮一樣,只能是“協鎮大人”了。

對松山城往上報捷的事情,他不想過問,而且他也相信,有祖克勇和徐昌永在場,金國鳳絕不至於埋沒了先遣營的功勞。

若不是先遣營來到松山城外,金國鳳他們還不敢確定韃子到底是不是撤軍了呢。

所以,聽了夏成德的話,他就不再關心他們說什麼了,只是埋頭吃肉,忙著消滅另外一根羊排去了。

對於夏成德和呂品奇兩個人,楊振的心裡並沒有太大的偏見,他知道這兩個人後來投降滿韃子,是因為實在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所致。

特別是呂品奇,是在松山城又淪陷,塔山城也被攻陷之後,才不得已開城投降的。

因為杏山就在松山和塔山之間,與兩地分別相距幾十裡而已,松山、塔山淪陷之後,韃子十數萬大軍包圍杏山,他是一點勝利的希望也看不到了。

當然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是所有漢奸的託辭。

楊振絕不會因為他是不得已而投降,就會為這個最後做了漢奸的人平反。

現在他想要做的是,儘量不要讓夏成德和呂品奇再一次落到原來他們所落入的那個萬不得已的境地裡去。

這兩個人,既然能夠作為金國鳳守衛松山的左膀右臂,與金國鳳一起堅守松山,以三千兵馬硬抗韃子數萬大軍,或許將來他們也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要用好了他們,他們就很可能不會淪為開城投降的漢奸了。

楊振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終於在這場酒席上開始積極行動起來,拉著徐昌永和祖克勇一起主動出擊,頻繁地給金國鳳、夏成德、呂品奇敬酒。

對於松山守城將領的各種讚美之詞,更是張口就來,綿綿不絕,也拿出了後世各種飯局和應酬場合的勸酒段子,酒酣耳熱之際,什麼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兄弟斟碗酒,什麼大哥是天、大哥是地,大哥做人頂天立地,全都出來了,直誇得夏成德頻頻開懷大笑,也誇得金國鳳和呂品奇一時間如同得遇知音。

包括金國鳳的兩個兒子金士俊和金士傑,楊振也沒有“放過”,藉著酒意,希望金國鳳乾脆將他的長子金士俊,派到自己的先遣營裡任職云云。

此時的楊振,一改中午時分入城時的邋遢樣子,不僅好好洗了澡、搓了泥,而且頭髮鬍鬚,也都清洗乾淨、精心打理了一番,加上肩寬背闊、身材高大,燈火之下,越發顯得英武俊朗起來。

而楊佔鰲不知道從哪裡花錢給他臨時弄來的那件圓領窄袖青色袍服,穿在身上更是平添了一股子書生儒雅氣質。

與眾人一起圍坐在這張八仙桌旁侃侃而談,把同樣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祖克勇都給比了下去。

金國鳳、夏成德、呂品奇三人,此時也都知道了楊振的家世,知道楊振乃是世襲的衛指揮使,知道其祖父楊應元、其父楊國棟都是一時名將,而其叔父更是金國鳳的老家宣府鎮的總兵官,態度自是更為不同。

既然彼此之間都是有意結交,那麼這個接風洗塵的宴席自是無比的成功,直到了當夜亥時,一桌人方才盡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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