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直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王守堂終於言語鬆動,楊振毫不猶豫地地拍著胸脯一口答應了安排王煅官職。

這個時候,只見王守堂回頭看了看兒子,只猶豫了片刻,然後撲通一下突然又跪在了地上,隨即對著楊振說道:“將軍大人如此看重我們父子,讓小老兒心中感動,小老兒父子心裡,情願留在松山城裡,給大人效勞,給先遣營諸位效勞!“只是寧遠那邊,小老兒一家老小十幾口,要吃飯,要養活,沒了小老兒父子,他們將來怕是無法過活。

“小老兒眼下已屆天命之年,如果將軍大人不嫌棄,小老兒情願帶著劉大劉二留下效勞,為大人打理制鐵所!“但請將軍大人高抬貴手,讓小老兒長子王煅返回寧遠城,那裡有老兒一家老小要照顧,實在是有萬不得已之苦處!”

楊振一聽,心下恍然,原來搞了半天,這個王守堂還是覺得不值當,也許是不看好自己的將來,也許是不看好松山城的將來,總之就是不願意父子二人都留在這裡。

好話說盡,王守堂就是不肯全心效命,這讓楊振心裡非常惱火,臉色也立刻難看下來。

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潘文茂,意思是徵求潘文茂的意見,這麼做行不行,但是潘文茂卻衝著楊振搖了搖頭。

楊振心想,那個王煅看來是潘文茂比較看中的人了,當下也不想再多廢話,直截了當地王守堂說道:“這樣吧,王老先生!既然你們父子倆身在松山,卻擔心憂慮遠在寧遠的家人生活無以為繼,不如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日就寫上一封書信,叫人送回寧遠城裡,請巡撫方大人同意,徵調你在寧遠的家人到松山軍前聽用!“這樣一來,你們一家人不久團圓了嗎?也不用再擔心他們的生活無以為繼了!今後在我營裡,只要有我楊振一口吃的,就斷少不了你們一大家子!王老先生,你看如此可好啊?!”

王守堂還在寧遠城裡的時候,就曾聽寧遠駐軍中那些到他鐵匠鋪裡取活兒的丘八們說起過新任的巡撫方一藻,是以他知道,滿寧遠城裡,就只有這個新任寧遠副將楊振,是新任巡撫方一藻從關內帶來遼東上任的私人。

如今他聽楊振如此說,心底裡想著,眼前的楊振一定與遼東巡撫方一藻關係很好,再聯想到自己的身份,細琢磨了楊振話裡話外的意思,立刻就慌張了起來。

“大人!將軍大人!萬萬不可啊!小老兒一家老小十幾口久在寧遠營生,來了松山城怕也是難以安穩,倒是要平白給大人添不少麻煩!”

“麻煩個什麼!我楊振何時怕過麻煩?!再者說了,先遣營裡還嫌人口多嗎?!別說你家有十幾口,就是幾十口,上百口,來了也不麻煩!哈哈哈!”

說到這裡,楊振已經不跟他講道理了,也不想再跟他講道理了。

楊振的這些話,以及哈哈大笑的聲音,聽在王守堂的耳朵了卻是心驚膽戰。

他最怕楊振跟別的武將一樣不講理,而這一回他之所以敢於跟楊振反覆討價還價,就在於這十來天的相處,讓他這個在寧遠城裡與各類武將打慣了交道的老油條敏銳地發現了楊振的脾性。

楊振自從見了他們父子,就一直對他很尊重,也很講道理,涉及到他們父子的事情,喜歡詢問他們的意見,並且尊重他們的意見。

這個性子,可一點也不像別的武將,甚至是他見過的文官,也沒有這麼“另類的”。

就是楊振的這個表現,讓王守堂產生了一絲幻想,或許可以有個兩全其美的結果。

但是現在看來,武夫終究是武夫,自己怕是不能如願了。

楊振哈哈大笑完畢,低頭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王守堂,又看了看也已經跟著跪在了地上的王煅,面無表情,一語不發,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這個時候,一直站著只看不說的潘文茂說話了:“王老先生!你們在寧遠有個鐵匠鋪的確不假,可是那個鐵匠鋪,可是寧遠王家的,不是你們自己的,你們父子不過是寄籍人家的長工,只是做工的鐵匠!“我家將軍看重你們,專門新設了松山制鐵所安置你們父子,讓你出任提舉官,讓你兒子王煅出任副提舉,這是一份多大的信任啊!“為了你的子子孫孫,為了你寧遠的老老小小十幾口,你可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不要不識抬舉啊!”

潘文茂說的這番話,恰到好處地給了王守堂一個臺階下。

他本來就有所心動,只是不願意自己的長子跟自己同在松山這個險地,不願意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才想著讓王煅回寧遠,自己留松山,來個兩全其美,但是現在看只能退了求其次了。

是以,王守堂聽了潘文茂的話,又思慮了片刻,看了看跪在一邊的兒子,最後說道:“大人!小老兒想清楚了,我們父子情願留在松山,為將軍效力,為先遣營效力!”

說到這裡,王守堂抬頭看見楊振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心裡也一陣輕鬆,連忙又接著說道:“不過,還是希望大人能夠允許小老兒讓劉大往寧遠帶一封信回去,向家裡的老老少少報個平安,也告知他們小老兒父子現在的情況和今後的打算!“還有寧遠王家那邊,也請大人幫忙打個招呼,小老兒一家老小還要在寧遠營生,我們父子二人就這麼不告而別,也怕連累了家人!”

“很好!很好!沒有問題!王老先生想得真是細緻周密,不愧是一個老江湖了!”

楊振當下全都答應了下來,嘻嘻哈哈地笑著上前,親自把王守堂和王煅一一攙扶了起來。

王守堂苦笑著搖了搖頭,也只能當之前你來我往的勾心鬥角和不愉快全然沒有發生過了。

幾個人把話說開了,王氏父子自然也就成了先遣營里正式的一員了,楊振身邊的幾個人如潘文茂、楊佔鰲、嚴三、郭小五、麻克清,也都一個個笑著上前與王氏父子重新見了禮,對他們父子出任制鐵所提舉和副提舉表示了祝賀。

這就算是楊振和楊振身邊這些人正式接納王氏父子入夥了。

王守堂的確是老江湖了,見了這個場面,也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父子就是先遣營裡的自己人了。

當下,他也就不再見外了,與眾人答謝過之後,就對楊振說道:“大人!老朽就是遼東人,生在遼東,長在遼東,又是世代的匠戶,對遼東的鐵冶略有所知,過去也曾往來錦州和松山多次,可是卻不曾聽說松山城裡有過鐵冶!“老朽過去倒是聽說大淩河以北的山中多有精鐵礦,可是眼下大淩河以北,全都被女真韃子奪佔了去!“松山附近沒有鐵礦,沒有鐵冶,咱們的鐵料又從何來?沒有源頭活水供應不斷的鐵料,咱們這個制鐵所,將來又該怎麼經營下去?!”

王守堂的每一個問題,都讓楊振感到頭大。

不過,楊振感到棘手的同時,他也算是知道了王守堂之所以並不樂意留在這裡的原因了。

他是個老鐵匠,松山城沒有鐵冶,附近又沒有已經成熟的鐵礦,連個穩定的鐵料供應都解決不了,他就是勉強留下來,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與此同時,楊振聽王守堂主動提出鐵料供應的問題,心裡卻也踏實了不少,看來王守堂已經改變了態度,轉變了立場,開始進入制鐵所提舉的角色了。

“王老先生!你們在寧遠王記鐵匠鋪的時候,當時的鐵料供應又是來自哪裡呢?!你們是自行冶煉,還是求購於別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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