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楊總兵這回來這裡!對你來說,包括對你的親叔叔、我的長海兄來說,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聽了楊振所說的話,袁進頓時發現,楊振發起的敵後奇襲行動,對盤踞在兔島上的胡大寶及其手下海盜們來說,是一個難得的重回官軍隊伍的機會。

現在,楊振正在整編欽命徵東先遣營,遼西地區兵源枯竭,使得他不得不派人跨海,到登萊、山東、河間等地募兵。

然而,就在這個兔島上,胡大寶這夥人的存在,以及身在長興島上的胡長海一夥人的存在,豈不是現成的兵源嗎?而且,這些人原本就是大明朝廷的官軍水師出身,收編了他們,不光是對這一回的行動極其有利,就是欽命徵東先遣營不也是立刻就兵強馬壯了嗎?袁進相信以楊振的精明,不會看不出這一點來。

但是他卻擔心這個胡大寶看不出來,或者說看出來了但是不願意,所以立刻就又開口勸道:“賢侄!你們在此地隱匿,的確是山高皇帝遠,逍遙又自在!可是糧餉從哪裡來?!手下弟兄的前途又在哪裡呢?!你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你袁叔是過來人,其中滋味豈能不懂!?今日得見故人,也想多說幾句!不瞞你說,你袁叔當年屢遭排擠打擊,何曾沒有生過重走老路的念頭?!——“只是我輩生而為人,卻是不能不講一點大義名分!正所謂,生死何足論,道義在我心!你袁叔我讀書也不多,但卻知道做人該當如何做!“現在你還年輕,看不上這些個虛名虛套,可是將來你會知道,人活這一世啊,還就是得給祖宗留個臉面,給子孫掙個名聲!”

袁進說到這裡,自顧自地搖頭苦笑著,不再說話。

“好一個生死何足論,道義在我心!袁大哥說的這番話,真是說到了兄弟們的心窩子裡!”

楊振聽了袁進的那番話,對袁進的認識立刻又提高了一層。

袁進剛一開口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袁進的意思,是要幫著自己拉攏這個胡大寶及其叔父胡長海的部眾,讓他們為先遣營所用。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到最後,袁進會在今天這個場合,突然對這個胡大寶掏心掏肺地吐露衷腸,當下讚了袁進一句之後,趁熱打鐵,又對胡大寶說道:“胡兄弟!怎麼樣?考慮考慮?——你原是官軍水師裡的老把總了,這一回機緣巧合咱們見了面,何不一起聯手合作,在韃子後方學學毛帥,深入敵後,來一個奇襲!?”

楊振說到這裡,停頓下來,看著胡大寶,但是胡大寶避開了楊振的目光,一直獨眼盯著眼前閃爍的火焰,只是沉吟不語。

楊振見狀,進一步說道:“楊某手底下有一個欽命徵東先遣營,最近奉了天子旨意,正在遼西招兵買馬!“如果你們叔侄願意來歸,或者願意打我徵東先遣營的旗號,大家合作殲敵,那麼楊某必不會虧待你叔侄二人!“事成之後,至少可以許你叔父一個復州灣遊擊將軍,可以許你本人一個蓋州灣守備!如何?!”

楊振本不願現在就搞封官許願這一套,但是現在,他又實在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拿得出手,沒有什麼東西足以打動眼前這個有點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胡大寶。

在他看來,胡大寶原來在官軍水師裡,只是有一個把總官,現在自己許諾一舉將他提升為守備官。

而且名頭也很大,是蓋州灣守備,意思就是說蓋州灣這一帶的海島、海岸,今後都歸給了胡大寶,算作他胡大寶的地盤。

至於胡大寶的親叔父胡長海,楊振還沒有見到面,但是之前聽袁進說起,當年他們都是黃龍手下的守備,黃龍死了之後,胡長海就銷聲匿跡了,現在若論官身,自然還是守備。

楊振許他一個復州灣遊擊將軍,意思也很明瞭——不需要他們都到松山去,只需要能在蓋州、復州一帶的海面上打出欽命徵東先遣營的旗號即可!楊振以先遣營的官職、糧餉,只換取他們打出一個先遣營的旗號,按理說,這麼做已經夠意思了,算是很有誠意了。

不過,胡大海仍舊沉吟不語。

楊振、袁進也不催他,幾個人就圍著山洞裡的那一堆火,乾坐著。

過了一陣子,胡大海似乎算清了這筆賬,一隻獨眼盯著楊振,開口說道:“不是我瞧不起你這個松山團練總兵官!也不是我胡大寶聽不出好賴話!“只是過去我們叔侄在官軍隊伍裡,受盡了白眼,受夠了窩囊氣!朝廷上用得著我們的時候,自是好話說盡,各種封官許願!可是一旦用完了,一轉臉,就他孃的六親不認了!“楊總兵!你一個遼西小城的團練總兵,如何保證你自己給我們封的官,許的願,變成真金白銀,如何保證朝廷將來買你的賬,承認我們?!”

楊振聽胡大寶這麼說,心裡有點失望,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苦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胡大寶說的有理,自己確實無法做出保證。

袁進聽到這裡,眼看著就要談崩,立刻說道:“賢侄,你聽我說——”然而袁進剛一開口,就被胡大寶揮手打斷了:“袁叔!好賴話我能聽懂!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但是呢,一碼歸一碼,這一回我們可以合作!不過,加入楊總兵那個什麼先遣營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而且,對於這次合作,我也有個條件——”眼見著胡大寶話鋒一轉,雙方合作又有希望,楊振、袁進頓時打起精神,看著胡大寶,想看看他要提出什麼樣的合作條件來。

“我看——你們先遣營的火槍著實不錯!不用火繩就能擊發!你們得給我一批這樣的火槍!——我看就來五十杆吧!”

胡大寶張口就要五十杆燧發火槍。

不過,他話音剛落,站在楊振身後的張國淦就臉色大變,衝著胡大寶怒道:“做你孃的春秋大夢去吧!你他麼知道燧發火槍有多金貴嗎?!老子手裡一共才有多少杆,你就敢獅子大開口,一要就是五十杆?!”

張國淦怒斥胡大寶的話,楊振聽得很清楚,但他沒有管,只是看著胡大寶,想看他接下來如何表現。

然而,那個胡大寶的城府顯然要比張國淦深得多了,對張國淦所說的話根本充耳不聞,連看都不看張國淦一眼,而是繼續用他那一隻獨眼,緊盯著楊振,等著看楊振的反應。

楊振也看著他,不過也是一言不發,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

過了片刻,那個胡大寶突然呵呵一笑,說道:“那就三十杆如何?!岸上的情況我熟悉,我可以給你們帶路,有了我們加入,你們就省心了!”

楊振看著在自己的面前有點嬉皮笑臉的胡大寶,仍然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胡大寶笑著說了話,見楊振不為所動,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兒,而且在場的其他人也都不說話,當下略顯尷尬地撓了撓頭,最後說道:“那就——二十杆如何?!再少可就沒意思了!如果你們連這一點誠意都不能給,咱們還說什麼合作呢?!再者說了,今後我要是帶著兄弟加入了先遣營,這些火槍不還是你們先遣營的嗎?!”

說到這裡,原本嬉皮笑臉的胡大寶,臉上笑容消失,洞裡的會談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好!可以給你!都是打韃子麼,我們用它,是打韃子,給你們用,也是打韃子!我答應了!”

楊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見胡大寶對自己營裡的燧發槍志在必得,只得同意了他最後的要價,並且馬上做出了安排:“張臣!回頭你派人,從船上挑那新改裝的燧發鳥銃,預備二十杆,送給胡兄弟他們使用!”

“楊總兵財大氣粗,果然爽快!我胡大寶可就多謝楊總兵了!呵呵呵呵!——哦,對了!還要搭配上一定的彈丸和火藥吆!這裡一併謝過了!呵呵呵呵!”

胡大寶見楊振終於答應,自己敲詐成功,心情瞬間大好,看了看楊振,又看了看袁進,不住地呵呵笑。

張國淦看著胡大寶得意的樣子,眼睛裡都快要噴出火來了,不過楊振既然已經發了話,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正自懊惱間,他聽見楊振說道:“彈丸沒有問題!可以給你一些合適的彈丸!但是火藥嘛,我看就免了!怕你們用不慣我們的火藥,別再出了問題!”

“好說!好說!咱們兔兒島的弟兄們,也能自己配製些火藥!楊總兵家大業大,多給一些彈丸,倒是比火藥更管用些!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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