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夏成德簡簡單單的一句“遵命”相比,呂品奇的回答卻是要積極多了。

不過,楊振看兩個人先後表了態,也不想再就此多說什麼了。

這樣的事情,對他們兩個來說本來是好事,而且自己也是好意,若是他們接受了,那自是皆大歡喜。

若是他們不接受,自己也犯不著因為這個跟他們生什麼氣。

說完了前面的幾件事情,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基本上就耗在了這一次的統一思想上。

想想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楊振擺了擺手,示意夏成德與呂品奇兩個人坐下,然後接著對眾人說道:“前面說了那麼多,其實說的,都是守衛松山的策略!那麼除了這些策略之外,我們要想長期堅守松山,還有兩條必須做到!“一個是足兵,一個是足食!那麼,如何才能做到足兵足食呢?!我們就坐在松山城裡,等著朝廷上給兵給糧給餉嗎?!“當然不能!——不過足兵的問題,朝廷已經有了旨意!接下來,我們只要把聖上欽命整編的徵東先遣營組建起來,城內能有五千敢戰精銳,守衛松山的人手,也就差不多了!畢竟松山城城小地狹,人太多了,也不過是徒耗糧餉而已!“眼下,想要長期堅守松山城,難就難在足食的問題上!松山城小,糧道又遠,歷來補給都很困難!若是我們全靠寧遠,全靠朝廷,將來一旦被圍,糧道可就斷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如果我們的糧道斷了,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能想到——到了那時候,我們不是戰死,就是餓死!都是一個死字兒!“所以,我們就要做好兩手準備!一邊要面向大海,多備一條餉道!一邊要自己動手,解決豐衣足食的問題!”

楊振自己正說得慷慨激昂,卻聽見夏成德突然接了話說道:“總兵大人!你說的面向大海,多備一條餉道,這個我懂!“俗話說狡兔三窟,聰明的兔子還知道給自己準備三個窩呢!何況我們處在兵兇戰危的松山城呢?!“我知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想在寧遠到松山的陸上糧道以外,再趟出一條海路補給的通道!這個我絕對雙手贊成!“小淩河口水手營那裡,你要是缺人手,我這裡願意出人出力,反正那幫兔崽子們現在閒著也是閒著!“不過楊總兵你說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又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要讓我們自己做衣服種糧食不成?!”

夏成德的問題提出來以後,其他人也都看著楊振,想聽聽楊振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個年代的軍隊,很多將領和大頭兵們都是抱著當兵吃糧的念頭參軍入伍的,很少有單純報效國家的想法。

如果到了軍中以後,他們還得自己動手做衣服種糧食養活自己,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但是楊振現在所設想的辦法,就是要讓他們這麼做,即一邊自己耕作,一邊加緊備戰。

“夏副將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啊——?!”

楊振此話一出,在座的眾將之中除了個別城府深的以外,頓時一片譁然,之前楊振說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想法,都沒有這一句引起的反響大。

“大人!咱們可從來沒有種過地啊!弟兄們可都不怎麼會啊!咱別浪費了糧食,到時候又種不出什麼東西來啊!”

明朝這些官軍,大部分都是世代的軍戶出身,他們也不是完全不會種地。

因為衛所軍戶制度本來就是耕戰合一的制度。

只是這些從了軍的軍戶,早就脫離了土地耕作,再說當兵吃糧吃慣了,過的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哪有心思自己種地去啊!所以,楊振想搞軍屯的說法一出口,連先遣營裡的舊部老將張得貴都出來質疑他了。

“就是啊!楊兄弟!我老徐可從來沒有種過地!我手底下那些蒙古兵,就更別提了,什麼是五穀雜糧,他們都分不清!讓他們放馬放羊沒問題,要是讓他們開荒種地——怕是夠嗆啊!”

徐昌永也站出來質疑和反對了。

不過對於這兩個人,楊振很清楚他們的為人,不管他們口頭上多麼反對自己,只要最終自己堅持這麼幹,他們就一定會遵從。

所以,聽了這兩個人的話,他也沒有急於反駁,而是一個個地看過去,等著其他幾個人表態。

“搞軍屯也不是沒先例,也不是沒機會搞成!這幾年,錦州、寧遠、杏山、塔山,他們都在這麼做!咱們在松山城外這麼做,又有什麼不可以?!真正可慮的,也不是各部將士們會不會!而是我們種了糧食以後,將來能不能收回來!”

祖克勇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範兒,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卻與別人不一樣。

雖然話裡也有質疑楊振搞軍屯的意思,但是聽起來完全是建設性的意見。

楊振之所以看重祖克勇,希望他留在先遣營裡,除了他的作戰悍勇之外,也是看中了他的這一點——能夠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祖克勇說完了話,一直沒有怎麼出聲發言的呂品奇,突然附和著祖克勇的意見說道:“祖副將說的沒錯!錦州城外的軍屯民屯搞了多少年了,可是每到快要收穫的季節,韃子的兵馬就準來攻城略地!“城裡面費盡千辛萬苦,在城外開墾的農田,種下的糧食,到了收穫的季節,常常是十不存一,甚至是顆粒無收!要麼是被韃子給刻意破壞了,要麼就是被韃子的軍隊給搶先收割了!“楊總兵!你來松山之前,松山城外的大批軍屯民屯,就是這麼地慢慢給荒廢了的!如果楊總兵你想不出預防韃子侵襲的法子,我們還是不要再幹這種勞民傷財、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楊總兵!祖副將、呂參將他們說的沒錯!夏某也是這個意思!與其便宜了韃子,倒不如干脆不做,省下人力物力乾點別的豈不更好!?”

夏成德聽見眾人都在質疑楊振的提法,膽氣立刻也壯了起來,接著呂品奇的話頭,再次表達起自己的意見來了:“咱們出去辛辛苦苦開墾大片田地,種下大量的小麥高粱,到了十月收穫的時候,韃子來了,我們該怎麼辦?!是眼睜睜地看著落入韃子之手,還是出城去與韃子野戰!?”

說到這裡,夏成德看著楊振,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知道楊總兵帶著先遣營,在野外擊敗過韃子,心氣正高!可是松山城內的軍隊,又有多少敢像楊總兵那樣,到時候會為了一口吃的,冒險出城,去與韃子拼個你死我活呢?!”

夏成德的這個話說完了以後,屋裡面的其他將領都不再說話,眾人就等著楊振收回自己的想法。

楊振再一次環視了一圈,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最後落在了夏成德的臉上,先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直看得夏成德先行避開了目光,不再與楊振對視。

這時,楊振才收回目光,微微笑了笑,說道:“你們說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會不會耕作的事情,就不要提它了!“我相信松山民壯營的老人裡,一定會有懂耕作的!就算沒有一個,等從登萊招到了人手,也一定會有懂的!”

說到這裡,楊振停頓了片刻,一邊斟酌著話語,一邊慢慢地說道:“至於韃子前來襲擾甚至破壞的問題,我相信肯定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不過,我是這樣想的——“第一點,我們決不開懇那麼多土地,而且只在我們松山城的四面城牆之下開墾土地,所有開墾的土地,都要開在城頭大炮的射程之內!”

楊振這話說完,又去看夏成德的表情,卻看見夏成德仰著頭、眯著眼,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楊振衝著夏成德微微點頭示意,然後收回了目光,接著對眾人說道:“這是第一,那麼第二!——“我們既然知道韃子一定會在收穫的季節前來襲擾,破壞,甚至搶收我們的糧食,那麼我們何不早早設下陷阱,讓他們到時候自投羅網、有來無回呢?!“對付滿清韃子,我們暫時不能與它正面力戰,那麼便要對它設伏智取!既然知道他們一定會來,而且知道他們大概何時會來,那麼咱們設伏智取,又有什麼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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