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笑罷,張得貴輕咳了一聲,對著楊振說道:“大家說笑歸說笑,我看宣府楊總鎮的提議還是很有道理的!“大人若是能在宣府結上一門好姻親,當然,最好是能在京師權貴豪門當中,結上一門新的好姻親,那可不光是對大人你自己有利,連帶著對咱們先遣營,對咱們松山城,都是一件上好的事情啊!切不要小瞧了這件事!”

張得貴說完這個,轉臉對繳立柱說道:“黑柱子!你這一程跑回來,實屬辛苦,不過呢,過上一段日子,等到塞北事了,恐怕還得叫你再跑一趟宣府!“到時候,沒得辦法,咱們松山城還真要自己備下一份厚禮,請宣府楊總鎮往京師轉託貴人,給咱們總兵官在朝中權貴之家說上一門好親事吶!“將來這件大事要是辦成了,今後咱們這些人,可就是朝裡有人好做官了!到時候,咱們就不會平白無故,再受那些腌臢氣了!”

說到這裡,張得貴也情不自禁地呵呵呵呵地笑了,彷彿看見了美好未來正在向著他們招手一樣。

只是他的這番話,聽得楊振在心裡直嘆氣,遠在宣府鎮的叔父楊國柱一門心思想對自己的這些事情大包大攬。

而身邊的“老管家”張得貴也是一樣的想法,面對這樣的事情,連自己的意見都不問一下。

可是自己眼下貌似除了搖頭苦笑之外,也不能多說別的,因為他也知道,楊國柱也好,張得貴也好,都是一番好意。

然而好意歸好意,對這樣的好意,他也只能是心領了就好,不可能聽任別人去安排。

兩世為人的他,雖然知道在京師找一門權貴聯姻的重要價值所在,但是他卻不能接受這種純粹出於利益考慮的婚姻。

其實他也很篤定,以他現在擁有的世襲衛所指揮使和松山團練總兵官的身份,要想在京師權貴豪門之中攀上一個好的姻親,應該說問題不大,甚至可以說十分容易。

但是,再世為人的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姻親,因為他也有著自己的考慮。

眾人說話說到這裡,原來的議題已經完全被帶跑偏了,不過楊振最擔心的事情好在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他的心裡已經不再遲疑了。

“不必了,老張!我得承認,你們說的話都有道理!但是我的這個事情,咱們就不必興師動眾,再去勞煩我那個叔父大人了!“而且不管是宣府鎮,還是京師朝中,離咱們都還是太遠了一點!對於我個人在松山的前程,對我們先遣營諸位在松山的前程,又能有多少實際上的幫助呢?!“那些在天子跟前說得上話的權貴,未必看得上我這個朝不保夕的松山城區區一個團練總兵官,而那些能夠看上先遣營的,又未必能在天子跟前說得上話!如此興師動眾,終究又有何益呢?!“諸位,咱們要想徵東先遣營有前程,要想眾兄弟跟我在松山城有前程,眼下當務之急,乃是想盡一切辦法,不斷壯大咱們自己啊!”

張得貴、徐昌永等人聽了楊振這番話,頓時熄了火,沉吟著點了點頭,沒有再與楊振繼續建言。

這個道理,在場的諸位哪個能不清楚呢?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還是要自己的力量強大起來啊!然而,就在眾人有點熄火的時候,方才打趣徐昌永的張臣,此時卻又笑呵呵地說道:“宣府的確是稍稍遠了一點,京師也的確不太近便,大人不願意在那裡續絃再娶,卑職等人也能體諒大人的一番苦心!”

此刻原本熄了火的眾人,聽見張臣突然再一次說起了這個話題,都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想看看這個過去一直寡言少語十分穩健老成的張守備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就連楊振也滿臉疑惑地看著張臣,心想自己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啊,難道張臣還沒聽明白?很快,楊振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張臣的身上,都想弄清楚他今天在搞什麼么蛾子。

張臣見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當即笑了笑說道:“大人嫌棄宣府遠,京師也不近,可是咱們眼前這個松山城裡,就有現成的一門好姻親吶!若是大人有意思,卑職願意替大人去提親!”

張臣一邊兒說著這番話,一邊笑呵呵地看著楊振,那意思彷彿是在說:還是我張臣最懂大人的心!當初從田莊臺撤離的時候,張臣一直緊跟在楊振的身邊,楊振與仇家大小姐的那點緣分,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後來,他們一行人終於在三岔河邊的碼頭登上了仇震海等人預備的船臺,仇家大小姐對楊振的態度,以及楊振看人家仇家大小姐的眼神,叫當時許多在場的人都記憶猶新。

張臣已經年屆四十,楊振比他小了十歲上下,當時楊振心裡怎麼想的,想些什麼,張臣這個過來人又豈能猜不到?!此時他見楊振對眾人勸他儘早續絃再娶,再結一門姻親這樣的好事推推拖拖,頓時心下恍然,想了又想,乾脆由自己直接當面挑明瞭為好。

事成了,楊振也好,仇氏一家子也好,肯定打心底裡感謝自己。

事不成,至少叫楊振知道,自己懂得他的想法,跟他是一條心。

而且,在他看來,這件事情只要自己站出來挑明瞭,就沒有什麼說不成的道理,難道仇震海這個勢窮來歸的降人,還敢嫌棄楊振娶她侄女是續絃再娶嗎?!所以,這件事情,唯一的變數,就是楊振本人了,除非楊振不願意,否則沒個不成的道理。

且說張臣說完了那番話,笑呵呵地看著楊振,而此時楊振的心裡也已經明白張臣的意圖了。

只是這個事情,叫他該怎麼說呢,自己三十歲,人家十八九,自己是續絃再娶,人家是雲英未嫁待字閨中。

仇家大小姐固然十分讓他動心,但是人家心裡又願不願呢?願意了,當然一切都好說,可要是不願意的話,那他今後與仇震海及其仇震海所部船營之間,可就有了嫌隙啊!正是因著這一點,才叫他的心裡一直有些忐忑,不敢輕易提起這個事情。

但是楊振聽了張臣的話之後瞬間變得默然無語,卻極大地激發了其他人的濃厚興趣。

此時的天光已經暗淡,時辰已到了掌燈時分,但是眾人談興正濃,沒有一個想要在此刻離去。

“張老弟,你快說說,究竟是誰家的女子?!”

“就是啊,張大哥,你快說說究竟是誰家的女子?!”

徐昌永和李祿聽見說的那番話,又見楊振神色詭異,當即心知肚明,原來自己這個總兵官竟然已經心裡有人了,當下都是滿臉驚喜地看著張臣,不住地催促他把話說完。

“沒錯!張臣,你且說說看,若是咱們松山城裡真有適合咱們總兵大人的人家,那也未嘗不可,畢竟有一個總比沒有強啊!”

楊振聽到這裡,真是哭笑不得了,什麼叫有總比沒有強啊,難道自己過去給人的印象很好女色嗎?!楊振正搖頭苦笑著,就聽見張臣果然說道:“確實有一家,仇震海仇統帶的大侄女,仇家的大小姐,十八九歲,尚未許配人家!“而且那個長相,我可是見過,據說當年在滿韃子的海州城裡號稱絕色!當日從田莊臺撤離,和咱們總兵大人共乘一馬,走在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天地良配!”

張臣的這一番話,直說得其他幾個人目瞪口呆。

就是楊振聽了,也是指著張臣,衝他笑著說道:“張臣啊,張臣!今日沒成想,你也成了一個保媒拉縴、能言善辯的人啊!”

楊振這話一出口,眾人都聽明白了,敢情楊振的確是心裡有人了,既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好!好!好!既然這樣,事不宜遲,今晚我也不回了!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仇家院子,給我總兵老弟提親去!”

徐昌永說著話,居然真就站了起來,吵吵著現在就去仇家院子給楊振提親,搞得楊振措手不及,衝他連忙說道:“徐大哥稍安勿躁!稍安勿噪!這種事情又何必急在一時!而且現在天色已晚,仇震海又不在城內,你又去找誰提親?!稍安勿躁!”

“是啊!我看這樣,今日天色已晚,就且罷了!老徐你還是回你的乳峰崗去!明天找個空閒,我先去跟仇震海通個氣!“爾後咱們找一個良辰吉日,好叫仇震海守在家裡等著,到時候咱們備了禮物,再結伴同去!也顯得鄭重!”

張得貴這麼一說,眾人知道這是正理,當下都是齊聲叫好,這件事情就在張臣的推波助瀾和楊振的半推半就之下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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