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聽見徐昌永說話,連忙拔腿出門,迎了上去,正趕上五短三粗矮壯敦實的徐昌永進院子。

徐昌永見楊振迎了出來,知道他對待自己一如既往,心裡更加高興,當即與楊振行了抱見禮,然後又笑著說道:“好傢伙!三千多帶著小辮子的滿奴首級啊!兄弟你是怎麼做到的啊!方才看了,真是叫哥哥眼饞吶!“別說寧遠城裡那幫人沒見過這樣的斬獲,就是送到天子腳下去,那幫子文官老爺們,恐怕連想都沒敢想過!”

說完這些,徐昌永跟著楊振就在二堂門口的石頭臺階上坐下,看了看楊振,又說道:“我說兄弟啊!出風頭是好事,也叫寧遠城裡的文官,天子腳下的那些老爺們,看看兄弟你的本事!可是你這風頭可得摟住了,再弄下去,怕是要蓋過錦州城裡的祖大帥了啊!”

最後的話,徐昌永依然是笑著說出來的,但是話裡話外卻顯得意味深長。

不過徐昌永既然沒有明說,楊振也不想說破了,當下衝著他點了點頭,苦笑著說道:“這個真沒辦法!兄弟我也很想低調一點,可是實力不允許啊!都怪那些滿奴太不經打了!”

楊振說著說著,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了。

楊振身邊站著的鄧恩、麻克清,還有坐著的徐昌永,以及徐昌永身後跟著的一高一矮兩個漢子,聽了楊振這番話,先都是一愣,沒搞懂什麼叫低調,但是見楊振大笑,瞬間都明白了其中的玩笑意味,一個個也跟著笑了起來。

趁著這個工夫,楊振打量了一下徐昌永身後站著的兩個漢子,其中矮壯一點的那個面相醜陋,但是看起來卻頗為面熟,一定是在哪裡見過。

而那個身材高大但卻顯得瘦弱的漢子,一張瘦骨嶙峋的刀條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坑坑窪窪,嘴角上留著兩撇長長的八字鬍,此時低眉順眼地垂著頭,安靜站著,別人哈哈大笑的時候,此人也是嘴角輕微上翹而已。

對於這個高個子、刀條臉的麻面漢子,楊振的腦海裡卻是毫無一點印象,心裡斷定他是個生人。

想到這裡,楊振見眾人笑罷,接著對徐昌永說道:“徐老兄!我剛回松山,還沒來得及傳你見面,你卻自己進城來了,不可能只是為了趕過來歡迎我一下,再當著我的面兒吹捧吹捧我的吧!”

楊振笑著對徐昌永說完這番話,又去打量徐昌永身後站著的那兩個漢子,這時,就聽見徐昌永哈哈一笑,衝著楊振一伸大拇指,說道:“呵呵,兄弟你還真是料事如神了!”

說完這個話,徐昌永臉上的笑容一收,看看院子裡面,似乎也沒有外人,隨即肅容,對著楊振說道:“兄弟你率隊出海之前,曾叫我安排了孟和,往西去邊外,招募草原上的英雄豪傑。

這不,孟和回來了,既帶回來了一支人馬,也帶回來了不少有用的訊息!“其實,昨天就聽說兄弟你順利歸來了,但是我料你進了松山城,一定焦頭爛額,必顧不上這個事情。

所以等了一天,今天一早,帶著他們趕過來面見!”

聽見徐昌永這麼說,楊振頓時想起來此時站在徐昌永身後的那個面熟的醜陋漢子是誰了,那人正是之前被他親自委任的蒙古雜兵把總孟和。

當下,楊振笑著對那個醜漢子說道:“我這兩天啊,的確是忙得有點焦頭爛額了!孟兄弟,你卻是幾時回得乳峰崗?!此番去邊外可還順利?!”

孟和原本低眉順眼地站在徐昌永的身後,此時聽見楊振叫他,衝他說話,連忙從徐昌永的身後轉出來,快步走到楊振跟前,單膝跪地,右手撫胸,垂首見了禮,方才回答道:“小的孟和拜見總兵大人!回總兵大人的話,小的之前奉命,前去邊外招募遊騎,要說順利,也算順利,小的倒是帶回來百十號人馬回來!”

孟和說話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金石磨礪,但是漢話說的倒也流暢,聽在楊振的耳朵裡也很清楚。

只是楊振聽他似乎是話裡有話,此行既有順利的一面,似乎也有不順利的一面,當下盯著他,準備聽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這時卻看見孟和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就地突然回頭,衝著徐昌永身後那個高瘦麻臉漢子招手說道:“李兄弟!快來拜見松山楊總兵!”

只見那高瘦麻臉漢子似乎早等著孟和的這句話了,聞言立刻上前幾步,在孟和身邊迅速跪下,同樣單膝跪地,右手撫胸頓首,行的是相對簡單的草原胡人禮。

當然了,現在楊振的軍中都行這樣的軍禮,這樣的禮節既有上尊下卑,又很簡單樸素不繁瑣,也適合在軍中使用。

那高瘦漢子到楊振面前跪下行了禮,當即說道:“小的李麻子,見過鬆山總兵楊總兵!小的恭賀楊總兵出擊滿奴後方,凱旋歸來!”

本來還在門前臺階上隨便坐著的楊振,聽見這話,當即站了起來,看著身邊同樣跟著站起來的徐昌永。

徐昌永立刻永笑著說道:“這個李兄弟啊,原來是在三座塔西北的青巒嶺下討生活,這一回,孟和孟把總奉了兄弟你的令,前去招募遊騎,李兄弟呢,咳——,被兄弟你的忠義之心所感動,這就跟著孟把總回來了!”

聽見徐昌永這番話,楊振心思轉動,臉上笑著,嘴裡不說,但心裡直嘀咕:什麼叫被我的忠義之心所感動,怕不是在糊弄鬼呢吧!說穿了,恐怕就是在青巒嶺裡活不下去了!只是楊振深知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人家畢竟是來投靠自己來了,看破不說破,相互都有面子。

想到這裡,楊振看著李麻子,說道:“既然如此,楊某歡迎之至!趙兄弟今後就帶所部弟兄,跟著徐參將我徐大哥,在乳峰崗駐紮吧!”

楊振說到這裡,扭頭衝著身後一側的麻克清點了點頭,麻克清登時會意轉身進了屋裡。

這個時候,楊振看著李麻子,接著說道:“對了,李兄弟可有大名?麻子麻子的叫著,終歸不是一個尊稱!”

楊振說出這個話的時候,徐昌永、孟和都已經知道了楊振的意思,這是要收下這個李麻子了,而且要當場給他一個武職出身了。

李麻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當下立刻對楊振行禮說道:“小的幼年出了天花,全家都死絕了,只有小的命大,幸得未死!從那以後,就叫麻子了,小的時候叫小麻子,成人以後,兄弟夥們都叫小的麻子李,此外並無正經大名!”

楊振聽他這麼說,又見麻克清一時未將官告筆墨拿來,便又對這個麻子李說道:“我看李兄弟你說話實誠,也是一個坦蕩磊落的漢子!我這裡倒有幾個問題問你!”

那個麻子李聽見楊振這麼說,當即抬頭看著楊振說道:“楊總兵請問,小的有一說一,一定如實回答!”

“那我問你,錦州城裡的祖大帥威震遼東,錦州城糧餉充足,城池闊大,祖大帥旗下又有蒙古營之設,專收塞外部落雜兵!“祖大帥麾下大將桑噶爾賽、吳巴什,皆邊外遊騎出身,李兄弟你,因為何故不投錦州而投松山,不投祖大帥而投我楊某人?!”

對於主動來投的邊外部落雜兵,尤其是那些部落遊騎、草原馬賊,楊振的心裡多少是有點不太信任的,因為這些人在歷史上的表現可實在不怎麼樣。

就比如說桑噶爾賽和吳巴什這兩個人,最後在第二次松錦大戰的關鍵時刻,他們都投降了清韃。

雖說主帥祖大壽最後也投降了清韃,但是如果防守錦州外圍以及錦州外城的桑噶爾賽和吳巴什不那麼快投降,祖大壽或許能堅持得更久一點。

祖大壽如果堅持下去了,那麼剩下的那幾個一直觀望錦州風向的塔山、杏山、連山等等城堡,也不會最後全都開城請降。

當然了,歷史上的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麼簡單,但是楊振一想到正是駐守錦州外城的蒙古營率先投降,拉開了其他各城紛紛投降的序幕,他的心裡就很不舒服。

所以,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當弄清楚這個麻子李到底是什麼人,別到最後再給自己的身邊弄來個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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