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十月十八日上午,松山城所在的遼西海岸上,仍舊陰雲密佈,冷風呼號,但是松山各路官軍的心情卻與之前大為不同了。

之前是被滿韃子的大軍重重圍困在松山城裡,可以說朝不保夕,而現在滿韃子的大軍突然撤退了,自己們還要登船渡海,前去搶佔滿韃子極度空虛的遼東半島後方。

這種心情,自然不是看起來有點糟糕的天氣所能夠敗壞的。

就在昨天夜裡,祖克勇與嚴省三兩個連夜入城,向楊振等人報告了小淩河以北的最新形勢。

祖大帥麾下的錦州城守軍,在判斷出滿韃子的主力撤軍離開之後,緊急出兵,先是“攻佔”了錦州以東、小淩河以北的滿韃子連營,“繳獲”糧草無數。

然後又與祖克勇、徐昌永所率的松山兵馬兵分兩路,遠遠地尾隨著滿韃子大軍後隊,一路“追擊”到了大淩河南岸乃止。

祖克勇率部參與了全程,所以確知滿韃子的大軍已經在當日傍晚時分撤過了大淩河,往北去了。

相應的是,嚴省三率領的戰巡船從大淩河的河口逆流而上,一路深入到了大淩河北岸廢棄的右屯衛城附近,當夜返回之後,他也向楊振證實了祖克勇所說的訊息。

既然滿韃子已經撤過了大淩河,那麼楊振也就不能再等了,而且也不必再等了,所以當夜他就下令,叫出徵各部收拾行裝,預備天亮以後即登船出發。

至於隨行人馬,還是以徵東先遣營的各部各哨人馬為主。

夏成德、呂品奇兩人雖然十分踴躍,想要跟著楊振出兵,可是他們這一戰下來皆損失不小,同時又擔負著守衛與整修松山城的重擔,所以最終還是被楊振留下了。

此外,祖克勇要率軍留守乳峰崗,繼續整合訓練麾下人馬,而張得貴要帶著協理營務處協調松山城內外各處廠礦復工復產,所以都沒被允許跟著去。

再說,楊振率隊前往遼東半島方向作戰,需要乘船渡海,攜帶的火炮、兵員、彈藥和糧草,已經佔用了大量的船隻,根本無法攜帶多少戰馬上船。

而且,有了先前在臥牛溝伏擊戰中繳獲的那批重炮,有了數量更多的沖天炮,楊振暫時也不需要大批騎兵去參與遼東半島上的攻城作戰。

所以到最後,還是他的那些老部下,張臣、李祿、楊珅各自帶著列編徵東先遣營的火槍兵、擲彈兵、炮兵各哨正兵和預備隊隨行前往。

張臣、李祿兩個人的麾下,連著經歷了東官溝、臥牛溝的伏擊戰,以及松山城的守城作戰,損失皆不小。

好在楊振之前給他們調撥的預備隊人手不少,經此一戰過後,那些預備隊的兵員,也大體上夠條件了,可以轉入正兵哨了。

當然,這些事情楊振下了命令以後,剩下的自有張臣、李祿和他們部下的千把總官們去做了。

“都督,看這天氣,的確是該早點去打下金州、復州了!這天氣眼看著就要下雪,下了雪以後,再過上一個月,最多兩個月,這片海就要上凍結冰了。

到時候——”“結冰?你是說,再過一個月,遼海的海面就要整個凍上了?!”

楊振站在止錨灣半島的一個海灣邊的碼頭上,一邊看著徵東先遣營的各哨人馬扛著槍炮彈藥登船,一邊與仇震海、袁進等人說著話。

聊著聊著,仇震海突然聊到了天氣,而一直對山海關外的嚴寒有所擔心的楊振,聽見仇震海說到遼東灣再過一個來月就可能上凍結冰,便立刻仔細問了起來。

“整個凍上,倒也不會。

只是遼海東邊、西邊與北邊,凡海岸附近,往年到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時候,就開始上凍結冰了。

到那時候,咱們的海船雖多,卻也無法沿著近海航行了!”

楊振大概知道遼東灣的海面到了冬天最冷的一段時間是會結冰的,但他最關心的倒不是結了冰以後的行船問題,所以連忙又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到那時候,滿韃子的騎兵,就可以透過海上的冰面,來去自如策馬縱橫了呢?!”

仇震海關心的是海上行船問題,現在不打,再過一個來月,近海結了冰,無法行船,想打也打不了了。

但是楊振最擔心的卻是,一旦遼東灣大面積的封凍,大面積地結了海冰,那麼松山官軍在遼海沿岸的諸多營地,將失去海灘、海面的阻隔,就將直面滿韃子的攻擊了。

仇震海見楊振問到滿韃子踏冰來襲的問題,意識到楊振問的是沿海的防守,當下扭頭看了看袁進,然後說道:“這個倒也未必,遼海之上,每年海冰的情況皆有不同,從遼河口到三臺子河口,再到大淩河、小淩河口一帶,其海冰厚度,當能撐得住滿韃子大軍戰馬賓士!但是往南就說不準了,端看今年的冰情如何!”

這個時候,跟在楊振左右的袁進,也說道:“仇統帶說的沒錯,遼海之上的冰情,最是變化無常。

到了臘月,從遼河口到山海關,近海海面漸次成冰,不過厚薄不同而已。

“大體越往北越厚,越往南越薄,越近岸越厚,越離岸越薄,自酒簍山島往北,近海冰面,年年可行駿馬,酒簍山島往南至覺華島海面,時而可行,時而不可行,端看當日冰情。

若再往南,即結冰,也不可行馬,即行馬,也只得三五騎並行而已!”

楊振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心想當是如此了,要不然的話,重兵駐守的山海關豈非形同虛設了嗎?楊振雖是如此想,卻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說,當下說道:“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準備。

須知一旦遼海上凍結了冰,咱們與滿韃子之間的攻守之勢,就又變化了!覺華島當年之難,就是我等前車之鑑!”

袁進、仇震海二人,見楊振說到了當年覺華島之難,皆點頭稱是,一時心中惕厲,默然不語。

楊振見狀,看碼頭上先遣營各部哨隊已經物資裝船,海灣裡二百餘艘大小船隻皆已揚帆,便要招呼二人同去登船,這時卻聽見仇震海突然說道:“都督,都督若是憂心海冰之害,末將這裡倒是知道一個去處,即令寒冬臘月,遼海海面皆封凍,此處海灣也一如平常,全年不凍,無冰期。

只是——”楊振聽見仇震海如此說,心中一動,若有所悟,但是見他說到了“只是”便猶豫著不說了,遂問他道:“只是什麼?”

“只是,此地眼下卻在滿韃子手裡,然而滿韃子廢而不用,卻是暴殄天物!”

楊振聽見仇震海如此說,心中已經知道那個地方是哪裡了,便笑道:“仇統帶所言的地方,可是旅順口?”

仇震海不意楊振已經猜到了他所說的地方,當下立刻抱拳衝楊振一躬身,說道:“末將所言,正是旅順口!“此番都督率領我等去打敵後,金州城、復州城雖皆重要,然而遼東半島之上,最重要者,莫過於旅順口。

末將建議,必取旅順口!”

仇震海說完這話,躬身不起,楊振上前扶起他,正待說話,卻聽袁進在一邊說道:“仇統帶所說的沒錯,取復州不如取金州,取金州不如取旅順口。

“都督若得旅順口,我軍在敵後即可站穩腳跟,長久立足,從此以後,一側是遼西,一側是朝鮮,身後是登萊,正是進可攻,退可守也!”

說到這裡,袁進更是感慨著說道:“惜乎當年黃龍總兵,不能好好經營彼處,若如都督在松山這般,又何愁平虜復遼大業之不可成哉?”

袁進說完了這些話,一時間又是搖頭,又是慨嘆,並與仇震海一同目視楊振,等著看楊振的態度。

現在楊振的隊伍裡,陸上的力量與海上的力量幾乎是一半對一半,而先遣營裡那些已經火器化了的作戰主力,卻是海陸兩用。

至於其中水師出身的人物,比如仇震海、袁進,當然更加樂於看到楊振往海上發展。

這一次,袁進在仇震海的止錨灣船營一帶駐留這麼久,兩個人幾乎無話不談,在許多問題上都達成了一致,就只差一個合適的時機向楊振建言了。

眼下,楊振跟前沒有別人,正是合適的時機。

而楊振聽到這裡,也漸漸看出了他們的心思,當下便說道:“你們二人所言,正合本都督心意。

此番我等可先取金州,阻斷北方來敵,爾後去奪旅順口。

若旅順口亦得,則我徵東先遣營今後,便要從松山一隅,漸次渡海往東轉移,於敵後大展拳腳!我欲親赴京師,說到底也是為此!”

仇震海與袁進兩個,聽見楊振這樣說,彼此對視了一眼,爾後便一起向著楊振,躬身施禮說道:“都督英明!若得如此,則都督未來事業,何可限量?我等今日得附驥尾,亦是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世子兇猛

菲碩莫薯

三國:從西涼開始稱霸天下

格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