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捧著那顆開花彈掂量了半天,整個彈體通體渾圓黑亮,彈體上預留的引信口用短木塞塞著。

楊振用力一拔,發出啵的一聲,將短木塞拔掉,然後露出了裡面的信管,以及信管裡壓實的黑火藥柱的表層。

看到這裡,楊振將短木塞重新塞上,扭頭對跟在後邊的潘文茂說道:“開花彈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這個信管了。

裡面的火藥柱若是壓得不實,則燃燒太快,容易在炮膛內爆炸。

“然而裡面的火藥柱若是壓得過實,則又燃燒太慢,打出去落地以後,久久不能爆炸,卻又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這個信管,可曾測試過它的燃速?”

跟在後邊的潘文茂突然聽見楊振提問自己,立刻跟上前來,只是到了楊振的面前,卻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對了。

如果他們製作的信管燃燒時間長,那還好說一點,比如說一刻鐘,一炷香,一盞茶什麼的,包括漏壺什麼的,有的是計時的法子。

可是這個信管燃燒的時間很短暫,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燒完了,讓他們正經計時都來不及,難道他能跟楊振報告說,這個信管的燃燒時長只在七八個呼吸之間?這話好說,可是不好聽啊,畢竟人人都不同,每一次呼吸的時長都不一樣啊!一貫沉穩不慌不忙的潘文茂,在這個時候,少有地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苦笑著撓了撓頭,一時竟然有點不知從何說起了。

但是楊振問了問題之後,就看著他,而其他人知道這個問題十分重要,全都盯著他,讓他不得不盡快回答。

潘文茂硬著頭皮一咬牙說道:“試過肯定是試過了,這麼要命的東西,豈能不事先試過?!只是都督問到燃速,卻叫卑職不知如何說起,一根信管燃盡,只是在七八個呼吸之間!”

說到這裡,潘文茂看了看有點愣神的楊振,緊接著又說道:“不過,卑職比較了飛將軍的引信,飛將軍上面的藥捻子雖長,從頭至尾燃盡,只需兩三個呼吸而已!所以卑職認為,使用這根信管,當不至於瞬間炸膛!”

“我倒不是信不過你們的手藝,而是它事關重大,不能不小心謹慎,這樣吧,正式試射之前,先把它丟在火堆裡燒上一燒,看其從入火到爆炸,需時幾何?”

楊振方才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看見潘文茂瞬間有點為難,他自己當時就明白了,古代計時實在麻煩。

雖然有時辰與刻這樣的區分,但是再細分下去就眾說紛紜了,什麼一炷香,一盞茶,這樣的計時方法太過籠統,不夠精確。

稍微精確一點的漏壺什麼的,刻度也有不同的說法,沙漏或者水滴的快慢也影響到計時的精準。

類似後來的那種時、分、秒等相對精確的計時方法,在這個時代當然無從計算。

而信管的燃燒與火炮的發射,其實就是以分、秒來計算的,不可能用什麼一刻鐘、一炷香之類的說法楊振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其實就知道自己又提出了一個相當冒失的問題,也知道潘文茂可能無法回答。

可是這個問題卻又太過重要,他又必須把它徹底搞清楚,否則拿來測試豈不是白白毀了火炮,洩了士氣?至於潘文茂所說的七八個呼吸之間,人與人也不通,有的呼吸綿長,有的呼吸短促,也做不得準。

卻說楊振發了話,楊珅立刻叫人抱了乾草乾柴過來,堆在高崗下的一道壕溝掩體外面,又傳令讓試驗場周邊值守計程車卒全都退到了遠處隱蔽。

不一會兒,那堆乾草乾柴噼裡啪啦地燃燒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堆燒得通紅的熊熊烈火。

楊振領著眾人從佈設了沖天炮的高崗上下來,跳進楊珅所部事先挖好的掩體裡面,隔著十幾步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楊珅抱了彈體跑過去,將彈體投入燃燒的火堆之中,然後快速跑回。

這個時候,也不需要有人下令指揮,所有人跟著楊振一起,立刻貓著腰蹲在了壕溝裡面,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心中默數著時長。

楊振則從開花彈被投入到火中的瞬間開始,就以後世正常計數的速度,大概一秒一數的速度,在心中默數起了數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等他數到十的時候,楊珅從地面上跳入了壕溝掩體之中,就落在楊振身邊不遠之處,等到接著數到十七的時候,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地面一陣顫動,隨後沙土如雨,掉在壕溝裡,落了眾人滿頭滿身。

一塊沒有燃盡的木棍,正落在楊振的腳邊,已經燒黑成碳的那頭,兀自冒著煙氣。

楊振站起來,一腳將它踩在腳下,在地上擰了擰,然後抬起頭環顧眾人,笑著說道:“這個時長算是過關,起碼不會在炮膛內炸了!”

站在楊振身邊隨時要回答問題的潘文茂,此時明顯地鬆了口氣,以手扶額,抹去了額頭的汗水。

雖然他事先反覆試過了,可是依舊怕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當著眾人的面兒砸了彈藥廠的牌子。

開花彈在火堆裡爆炸了以後,塵埃落定,眾人跟著楊振從壕溝掩體裡出來,去看原先火堆所在的地面爆炸形成的彈坑。

可能是河岸附近土地鬆軟的原因,原來堆起火堆的地方,爆炸過後,形成了一個寬達五尺有餘、深達三尺左右的巨大彈坑,令眾人咂舌不已。

既然信管沒有問題,已證明開花彈的確能夠透過新作的信管延時引爆,這個情況令楊振以及在場的眾人更是信心大增。

然而為了確保安全,張得貴、方光琛、李祿、張臣等人還是勸住了想要親自點火發射的楊振,眾人陪著楊振回到了掩體裡面,等著楊珅主持的沖天炮試射開始。

楊珅一陣傳令之後,原來撤離隱蔽的炮隊試驗場士卒,紛紛返回了自己值守的崗位。

楊振在炮陣下方的掩體後面,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炮陣上面的一舉一動。

但見楊珅先是命人將一個大大的藥包從炮口塞入,然後另一個士卒用一根長長的木杆將其搗實。

這些事情做完之後,楊珅又令一人抱著一顆帶著木製彈託的開花彈來到炮口前,拔掉引信口的塞子,然後將開花彈連帶著木製彈託,緩緩塞入那個以四十五角朝天的炮口之內。

先前拿著長杆將火藥包搗入炮膛底部計程車卒,再次抄起那根長杆,緩緩地將塞入炮口的彈體推進炮膛深處。

隨後,裝藥、裝彈並依次推入底部搗實計程車卒撤離炮口附近,楊珅從身邊士卒的手中接過一根尖頭木棍,從沖天炮藥室上方的火門處插入,用力搗了幾下。

楊振知道,這是在刺破先前推入火炮藥室的藥包。

果然,楊珅搗了幾下,隨即抽出木棍,看見木棍的尖頭處帶了火藥,便從身邊士卒的手裡接過了一根小拇指粗細的藥捻子,塞入火門之中。

接下來,炮陣上面計程車卒迅速撤離隱蔽,只留了楊珅一個人在那裡,一手拿著一根點燃的火把,一手拿著一面紅色三角令旗。

楊珅先是朝著河對岸的方向揮舞了幾下令旗,然後停下來往河對岸觀望。

楊振順著楊珅張望的方向望去,看見小沙河對岸一隊打著旗幟計程車卒,正快速跳入地面之下的掩體裡。

等到河岸上的炮隊值守士卒全都消失了以後,楊振把目光又轉回到楊珅所在的高崗炮陣上,正看見楊珅拿了火把去點暴露火門外的引信。

藥捻子瞬間被點燃,噌噌噌地冒著濃煙,楊振再次計數,這一次剛說到五的時候,就聽見“嘭”一聲悶響傳來,隨即硝煙瀰漫。

楊振沒有能夠看清楚開花彈出離炮口的那個瞬間,不過當他快速把目光轉向炮陣前方的空中之時,很快就看見了那顆正在飛越小沙河的開花彈。

臼炮口徑大,炮管短,膛壓低,只有在大仰角近乎朝天發射的情況下,才能獲得較大的射程,也就是說,曲射是臼炮最佳的發射方式。

所以臼炮發射出去的開花彈,運動的軌跡一條高拋彈道,而是因為膛壓低、初速也低的原因,彈體的運動速度較慢。

這也就意味著,瞭解臼炮發射原理的人,可以用肉眼捕捉到彈體運動的軌跡。

尤其是信管冒著煙從空中飛過的開花彈,它的運動軌跡就更容易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楊振就是這樣的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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