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問清了一些東西,心裡已經有了底氣,回頭看見韃子營中已經亂成了一團麻,火槍聲、爆炸聲、喊殺聲響成一片,到處是沖天的火光,到處是亂竄的人。

楊振擔心自己這次帶來的七百來人徹底陷入韃子包衣阿哈的汪洋大海里出不來,當下趕緊往營中跑去。

沒跑多遠,楊振眼尖,就看見張得貴、張國淦叔侄倆,帶著各自的人手,就在營中一片燃燒著大火的糧囤子後面蹲著,衝著韃子營裡前來救火的人群打冷槍!楊振提著火槍,貓著腰,迅速從側面跑了過去,楊佔鰲一手揪著那個麻六,一手打著先遣營的旗幟,在旁邊緊緊跟著。

楊佔鰲打出的旗幟,固然讓自家人分清了敵我,沒讓楊振捱了張國淦及其麾下火槍手的冷槍,但卻也給楊振招來了大麻煩。

前來救火的韃子阿哈們,看見有人扛著一面旗幟跑過,立馬喧譁叫嚷起來,其中一個聲音高喊著:“快去報告貝子爺!劫營的是寧遠來的先遣營!原來是寧遠的明軍!”

楊振剛剛跑到張得貴的身邊,一口氣還沒喘勻乎,就聽見了這個叫喊聲,心裡一陣苦笑,然後趕忙對張得貴大聲說道:“快!老張!快讓抬槍手打死他!打死那個指揮的!不要讓韃子們搞清楚我們的狀況!”

張得貴連連答應,不過還沒等他安排下去,楊振耳朵邊兒就聽見“砰”的一聲巨大槍響,韃子隊伍裡的那個叫喊聲也隨即戛然而止。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砰砰槍響傳來,簇擁著那人的一個小隊——大概二三十人的韃子阿哈,又倒下數人,剩下的轉瞬之間即四散奔逃而去。

這個時候,張國淦的那張醜臉,在火光的映照下,湊到了楊振的跟前,只見他滿臉燦爛地說道:“大人!卑職的槍法怎麼樣?!說實在的,這個魯密銃的射程,真不是吹的,隔著百十步,說打哪個就打哪個!經過了我的改裝!再配上老潘調製的火藥!簡直是神了嗨,一打一個準!真他孃的過癮啊!”

剛才在楊振耳朵邊兒開槍的人,正是張國淦。

張國淦的話,楊振其實並沒有聽清楚,因為到現在為止,他的耳朵裡仍然處在轟鳴過後的餘音嫋嫋之中,根本也聽不清別人說話。

然而,就在此時,楊振看見張國淦湊上前來,立即一把推開了他,衝著大喊道:“快去派人傳令!讓張臣、袁進、祖克勇、徐昌永邊打邊退!來此集結!”

韃子大營的東北角,是韃子整片大營裡的高地。

雖然遼東已經乾旱了幾年了,下雨降水很少,可是韃子行軍紮營的規矩沒有變,特別是對於集中存放糧草的營地設定,十分挑剔。

小淩河的北岸地勢高,他們選擇了此地,而在這處大營裡面,東北方向地勢較高,因此韃子的糧囤子全都立在地勢高的營中東北區域。

楊振此時所在的位置,就是這裡了,站在這裡,也讓他能夠更容易地看向韃子大營的西南方向。

此時的西南方向,原來因為聽見小淩河方向的爆炸聲而迅速回防的那數百韃子人馬,又已經摺返回來了。

而且不僅如此,站在這個地方,往南看,遠處小淩河南岸娘娘宮方向似乎也發生了什麼變化,夜空看起來紅彤彤一片,說明此時小淩河南岸的遠處,正有一支打著火把的大軍往小淩河方向趕來。

楊振知道,小淩河上的浮橋應該已經被嚴三炸燬了,不過,他仍然擔心這處營裡的真韃子。

現在的韃子營地裡一片混亂,徐昌永和袁進的部下已經徹底散亂,毫無隊形了,只有張臣、李祿各率所部,配合著祖克勇所部,正在與之前趕來的那股真韃子鏖戰,打得是難解難分。

若是這個時候,突然又有了韃子這支生力軍的突然加入,恐怕就要生出自己不想看見的變故了。

楊振正是想到了這裡,方才趕緊讓左右前去傳令。

而楊振的命令,對張臣來說,來得正是時候!一進韃子營地就衝在最前面的張臣,一開始是掩護著袁進所部和潘喜所部放火燒燬糧草。

可是在掩護的過程中,張臣停下開槍射擊前來攔截的韃子,而袁進所部和潘喜所部負責放火的人馬,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又過了一陣子,張臣遇到了率隊前來的徐昌永,然後跟著徐昌永所部繼續前進。

可是徐昌永所部蒙古兵也是野性,一進了韃子營地,就很快四散而去,有的到處放火,有的趁機搶掠,除了徐昌永自己的親兵之外,沒有多少人老老實實跟在徐昌永的左右。

張臣如果部眾足夠多的,哪怕有一百個,他也敢憑著自己的力量往裡衝,可惜的是,他的手下不過二十人而已。

他把這些人編為兩排,前排在前列隊開槍的時候,後排計程車卒抓緊時間裝填彈藥,等到前排打完了,後排立刻上前,繼續列隊開槍,就這樣交替前行。

如果不是現在有了定量分裝的小藥包,讓裝填速度大大加快,他的二十個火槍手部下,恐怕已經被一大堆韃子的包衣阿哈給淹沒了。

這個年代的火槍手,在野戰之中,其實很虛需要弓箭手或者刀盾手、長槍手的保護。

可是袁進和徐昌永,都沒有這樣的覺悟,他們的部下們更不會有這種覺悟。

沒有弓箭手或者其他步兵的配合,張臣手下這點為數不多的火槍手,也不敢深入,只能列陣緩緩而行,並且時刻都得注意自己的身後,以及左右翼方向,行動起來,速度可想而知。

好在徐昌永的部下跑散了以後,沒過多久,張臣他們就等來了祖克勇及其部下們。

祖克勇的部下人數也不多,不過一百人,但卻非常有章法。

他們以五人為一小隊,一百人組成了二十個小隊,在一大片區域內,相互配合著,一個接一個地,緩慢但卻堅定地,分割、包圍、並殲滅著前進路上遇到的韃子散兵遊勇。

張臣見狀,立刻讓自己的麾下火槍手們,融入了這支隊伍,基本上每個火槍手都跟著一個小隊行動。

祖克勇麾下的重灌步兵,能夠阻擋住衝到跟前的小股韃子隊伍,相當於是保護了自我保護能力較差的火槍手。

而“魯密銃”火槍手的加入,卻也能迅速地將“五人小隊”遇到的難纏對手直接擊斃。

就這樣,張臣人數雖然不多,跟在了祖克勇的身邊之後,卻與祖克勇麾下的一個個五人小隊配合得天衣無縫。

然而,張臣與祖克勇配合得雖好,卻也只是在遇到二韃子的時候是如此,當他們終於遇上了那支氣勢洶洶衝來的真韃子之後,這個打法立刻就像是一腳踢在了鐵板上一樣。

這一支韃子軍隊不過三百人左右,也就是一個牛錄而已,可是那個衝鋒而來的氣勢,卻彷彿身後還有千軍萬馬一樣。

之前面對二韃子包衣阿哈們所向無敵的祖克勇所部,遇見真韃子也立刻吃力起來,開始不斷出現傷亡。

特別是面對韃子隊伍後面射過來的箭雨,張臣和祖克勇這一方,除了張弓搭箭與之對射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他們一邊與那些被真韃子驅趕上前的二韃子拼命,另一邊又要隨時準備著躲避二韃子背後由真韃子拋射的箭雨,簡直是首尾難顧、險象環生。

幸虧這支守衛大營的韃子,都是韃子披甲人裡的步甲,而不是騎兵,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如此,若不是李祿、潘喜帶著擲彈兵隊及時趕到,祖克勇和張臣所部,恐怕也非得讓這支韃子步兵給包圍了不可。

李祿和潘喜手下的擲彈兵們,此時身上只剩下了大海螺製作的“手榴彈”,這款“手榴彈”聲音雖然夠大,可是威力卻有點一般,能傷人,卻不足以致命,除非炸到了要害處。

也因此,他們雖然在關鍵時刻,憑著密集的“手榴彈”嚇退了試圖包圍祖克勇和張臣的韃子隊伍,但卻沒有能力真正擊退或者打散韃子。

真韃子步兵在二韃子炮灰後面無差別拋射的重箭,還是不斷地拋射過來,落在祖克勇這一方,不斷地給祖克勇的部下們製造著可怕的傷亡。

張臣的火槍手們雖然犀利無比,但是數量太少,裝填也費時間,起不到扭轉戰局的作用。

只有跟在他們附近的李祿、潘喜和他們所帶的擲彈兵隊,能夠一陣接一陣地給韃子隊伍製造麻煩,一次又一次打退韃子炮灰——包衣阿哈們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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