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在娘娘宮裡大發雷霆的時候,楊振正帶著楊佔鰲、嚴三兩個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跋涉在沙洲島西面的蘆葦蕩裡。

潮水在日出的時候便開始陸續退卻了,到了日上三竿,就完全退去了。

沙洲島西面隔著一條潮汐性河道和淺灘的蘆葦蕩裡,沒有了積水,但卻依然泥濘難行。

“阿嚏!”

楊振又打了一個噴嚏,驚起了幾隻不知名的水鳥撲稜稜地從蘆葦蕩裡飛起。

楊振揉了揉鼻子,心裡暗罵,一定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後算計自己,要不然這一早上出來怎麼就連著打了那麼多噴嚏呢!當然了,如果他知道算計他的是滿韃子偽帝黃臺吉,不知道他又該作何感想了!“你們看到了麼!有了這片泥濘的蘆葦蕩,我們在那片沙洲島上,至少暫時是安全的!除非韃子們突然弄出來一批大船,要不然,他們也只能乾瞪眼,還能把老子怎麼樣呢?!“是!韃子的滿蒙騎兵是厲害!這個,咱們得承認!但是他們的滿蒙騎兵再厲害,還能衝過這片蘆葦蕩,衝到咱們的沙洲島上去不成?!“特別是滿韃子的馬甲,都是重騎兵,要是敢來這裡,不僅他們馬速的優勢沒有了,而且他們重甲騎兵的優勢,也會變成他們的劣勢,一旦陷到這個泥濘裡,動彈不得,還不是任我們收拾?!“再說,三順王那些二韃子們的重炮,老子也承認他們厲害,可是他們能過來嗎?敢過來嗎?過得來嗎?!老子就不信了,他們敢把他們在韃子那邊安身立命的重炮,拉到這裡來!?“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他們要是真敢來,來一門老子就炸一門,到底看看他們能拿出多少來!到底是他們的紅夷大炮多,還是老子的手榴彈多!”

小淩河南岸的地勢,相對較低,這一大片蘆葦蕩,可要比小淩河河口北邊的那一片,大得多了。

楊振他們乘船進了蘆葦蕩,在之前尋找到的水源處,休息了片刻,然後就下了船,徒步往西走。

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在這片泥濘的蘆葦蕩裡往西走了小半個時辰了,可是還是看不到邊際。

近海的蘆葦蕩裡,小河溝和水泡子很多,裡面的魚兒也不少,而且有些被退潮的海水留下的魚兒,個頭也不小,抓幾條,就夠好好吃一頓的了。

這個情景,讓已經好多天沒吃有過一點肉腥的楊振,看得直流口水,只是他需要繼續往西哨探,無暇親自去捉魚。

楊佔鰲和嚴三都是穩重深沉、不苟言笑的性子,楊振覺得一行三埋頭走路,走得無聊,就主動說起來話頭,而且一發不可收拾:“我看這片蘆葦蕩甚大,左右也沒人,你們不需要刻意咬著牙不說話!你們有什麼想法,也都說說!”

“既然大人讓說,那卑職就說說!”

走在楊振左邊、落後了一步的嚴三,聽了楊振的話,忍不住說道:“剛才卑職聽大人說了那麼多!也知道韃子的重騎兵和重炮,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敢來這裡,咱們駐軍的沙洲島暫時安全無虞!可是卑職想說,如果韃子們真的不來,之前大人的那些安排,不是要落空了嗎?”

楊振聽見這個小海盜出身的嚴三,似乎明白其中道理,就又問他道:“你可是有了什麼想法,此地沒旁人,你可以直說!”

“大人!卑職剛才聽大人說話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既然此地對韃子那麼不利,那我們為什麼不想想辦法,把韃子們的重騎兵引到這裡來呢?若是他們真的來了,真陷進去了,咱們也不用幹別的啊,到時候只需要再放一把火,就把他們都燒成灰了!”

嚴三話音剛落,楊振正琢磨著,卻見楊佔鰲回頭看看嚴三,然後滿臉不屑地說道:“我說嚴大兄弟,你當滿韃子都是滿傻子呢!?“那些韃子頭頭們,哪有那麼傻,明知道這個蘆葦蕩裡,沙土鬆浮泥濘,他們還敢往裡闖?!他們要是真有那麼傻,咱大明朝,還有遼東邊軍,這些年又哪裡會屢戰屢敗啊!”

嚴三聽了楊佔鰲的話,並不服氣,而是緊接著說道:“可要是那些韃子頭頭們不知道呢?如果不是今天大人帶我們來了這裡,我們又怎麼會知道,這個片蘆葦蕩裡是這個情況呢?!”

嚴三說了這個話,讓楊振和楊佔鰲都是一愣,兩人還沒反應,就又聽他快速說道:“北邊的蘆葦蕩地勢高,就不是這個情況!漲潮的時候,海水倒灌入河口,海水混合著河水進入蘆葦蕩,退潮的時候,那裡的蘆葦蕩裡雖然也有一層水,可是地面堅實,可以行人走馬!“可是這裡呢?!很不一樣!我在水師那麼多年,海邊,水邊,走過不少地方,可也不知道這裡的蘆葦蕩下是這個樣子!韃子們,尤其是滿韃子的頭頭們,他們過去住在山林裡,又如何知道這個情況?!“而且,就算是韃子的大軍引不來!小股韃子哨騎能不能引進來?都是殺韃子,咱不嫌多,可也不能嫌少!只要韃子敢進來,進來一個,殺他一個,進來一對,殺他一雙!”

楊振聽到這裡,忍不住鼓掌讚歎起來:“不錯!省三!你說的不錯!殺韃子不嫌多,可也不能嫌少!真韃子本就不多,咱們殺一個是一個!這就叫做零敲牛皮糖,一點一點吃!“現在韃子是強,我們是弱!但是,韃子在明,我們在暗!我們不能低估韃子的智慧,可是也不能高估了他們的頭腦!萬一真有不明就裡的傻子呢?!我們堂堂正正打不過,難道弄點陰謀詭計還打不過?!”

楊振說到這裡,連帶著楊佔鰲、嚴三都笑了。

而嚴三又笑著接過了楊振的話頭,說道:“還是大人的話精闢,卑職一聽就明白!我們不能低估韃子的智慧,可是也不能高估了他們的頭腦!就是這個道理!“卑職聽說,當年孔有德那幫人渡海投降了韃子,帶去了數不清的戰船,可是韃子八旗權貴,只看重他們帶去的火器、重炮和人馬!而他們帶去的大小海船,卻全都廢而不用!“這麼些年下來,當年被他們帶走的那點登萊水師的家底,早就已經在岸上朽壞腐爛掉了!若非如此,現在這個遼海之上,哪還有咱們覺華島水師營的立足之地啊!”

“你可不是覺華島水師營的人了,你現在是咱們寧遠先遣營的人了!”

楊佔鰲知道嚴三說的有道理,不過聽見他說起“覺華島水師營”,立刻就發現了一個漏洞,而且立刻就給他指了出來。

嚴三一聽,連忙笑著說“是”。

而楊振本人,就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們兩個人的鬥嘴一樣,聽完嚴三的話,就陷入了思考,他之前考慮過的那些誘敵、伏擊的想法,也立刻變得明確清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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