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似的,意識被從淺淺的假寐當中拉回來。

抬起眼瞼,就看見在空中浮游的無數細微粒子。

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座陰暗的窟室,四周光禿禿的岩石構建著簡單而寬闊的空間,地上積滿了塵埃,只有身前不遠的地方一堆篝火靜靜地燃燒著。

微微晃動的光線,筆直地向著窟室外延伸出細小的白色光點。

周圍瀰漫著異樣的寧靜,淒涼感就像流進骨髓地令人不寒而慄。

胸口很悶,好像有東西飄起來似的,空中飄著的不知是灰塵還是泥土。

洛婭艱難地抬起僵硬地身軀,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頹然的面孔上寫滿了浮誇,她顫抖了幾下,最後終於承受不住似的,淚水沿著那滿是灰塵的臉頰流了下來。

依稀還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雖然有些模糊,但那真實到快要發狂的觸感,以及空蕩蕩的內心令她瞬間整理好了必要情報,然後無力地跪了下來。

即使疼痛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但內心的挫敗感依然令自己倍受煎熬,灼熱發燙的心臟,就像被野火燃燒,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而在中途又被澆了盆冷水。

回憶的時間有點長,長到難以想像的電影之後的疲勞感,明明想不起任何詳細的情節,卻有深沉粗暴的感情殘渣緊緊黏在心底,讓少女用力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為什麼我會遭受到這樣的對待?!

戰鬥輸了,信念也輸了,完全的一敗塗地,這究竟算是什麼?

這就是我的結局嗎,到頭來迎接而來的就只有失敗、失敗……失敗嗎!?

我不服!也不想要接受!我不能夠接受啊!

這不是我,這根本就不是我啊啊啊啊啊!!

洛婭脆弱的內心發出瘋狂地哭喊,無法承認這樣面無全非的自己,腦袋裡像凍結了記憶的冰塊,熱情漸漸消退,胸膛中的那根心絃也快要因為巨大壓力而崩斷。

這種失落感,彷彿就像掉進了一個萬丈的深淵,黑暗像高山壓著她,像大海淹沒她,她的全身感到一陣痛苦的顫慄,無力地倒在地上,閉上眼睛,任隨眼淚漫流。

最後,眼前的光線突然變得沉重,她透過淚水的薄紗,望著眼前的光點。

朦朧的視界慢慢聚集焦點,緩緩化成了一名少年的幻影。

搖晃著的白色衣衫,熟悉的面孔,還有那頭金髮……

少女頓時豎起了眼睛,她用怯懦又有些焦急地表情看著那團模糊的幻影,不等他開口,心中的懷念之情忽然盡散,臉色變得陰沉,表情徹底扭曲成了憤怒。

“……給我滾!!”

————

距離戰鬥結束已經過了近三個小時,眾人隨便找了一顆星球落腳。

他們將已經昏迷的洛婭安置在一座洞窟中,然後守在了洞口旁邊。

灰色的天空,傾吐著煩悶的氣息,空氣裡沉澱的那份壓抑令人無比窒息。

每個人都一臉沉默地發呆,即便有大聲喊叫的衝動,卻被這股壓抑的氛圍包裹的嚴嚴實實,無法掙脫,無法言語,壓抑到無法述說,進而埋沒進這片昏暗中。

這時候,一陣風襲來,它捲起地面渾厚的白色塵埃,吹地漫天飛舞。

於是,坐在周圍的人們就開始一個勁地咒罵著狂風,伴隨著那焦躁的內心一起怒吼,它簡直像狼嚎,像虎嘯,像獅吼,像上垂死地最後一博。

過了一會兒,周圍再次變得寂靜,彷彿認清了現實一般,看著眼前慘淡的光景,無力去改變一切,無力去做一些想做的事,無力去擁有想要的東西,是多麼的壓抑,尤其是無力去改變身邊最親近的人,這種心情,是多麼的焦慮和無奈。

克羅索德臉色蒼白地望著他們,急忙嚥了口唾沫滋潤著乾燥的口舌。

這種糟糕的氣氛實在令人難以忍受,簡直就像打了敗仗一樣。

雖然洛嵐以壓倒性的實力差戰勝了洛婭,但從主觀上來看局勢卻沒有任何改變,這對迪亞波羅來說也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損失,僅僅只是結束了一場內部鬥爭。

而且,雖然制服了洛婭,洛嵐卻由於釋放了超越了極限的力量,與世界的同化已經開始,沒辦法中止,除非發生意外,不然,她是無緣再參與進作戰了。

而在失去洛嵐這個重要戰力後,能與迪亞波羅對抗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可惡,該怎麼……怎麼辦?”

克羅索德躊躇不停,在思考著該做什麼的時候,他努力地站起身來。

他依次看向了眾人,即使勝算微小,但憑藉這些人,要是能成功發動突襲,在被敵人圍困之前,先聯手將迪亞波羅壓制,趁機奪回時間之力的話……

想到這裡,克羅索德忽然眼睛一亮,急忙走到眾人的中間。

“好了,大家聽我說,都先冷靜一些,只剩下一天的時間,我的計劃是……”

克羅索德還沒把話說完,眾人煩躁而輕蔑的目光立刻投了過來。

珀耳塞斯率先發難,不屑地瞪著他“閉嘴,我很冷靜!”

“我看最不冷靜的人反而是你吧?”阿伊埃爾冷笑地搖了搖頭。

“你又想說什麼大道理嗎,哼,說給那些願意去聽的人吧?”

就連艾蘭也無奈地嘆息道:“這種時候,我感覺你說再多都是多餘的!”

“克羅索德,你省省吧,別沒事找事!”

這時,洛嵐忽然開口,他無奈地挑了挑眉,然後示意其他人安靜。

她說:“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有必要這麼說嗎?你覺得你講幾句比較帥氣的臺詞,局勢就會發生改變嗎,沒有那麼天真的事,而大家也不是那麼天真的人!”

克羅索德頓時吃了個啞巴羹,過了一會兒,他又不甘心地大叫:“可是現在自己不是繼續悠哉的時候了,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連你自己也……”

說著,他又把話語嚥了回去,他額上的皺紋蹙得更深了,像山裡的核桃。

他一臉恐慌地盯著少女那脆弱而虛幻的身姿,彷彿被風吹一下就會消逝。

“克羅索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現在的狀況很糟糕很危急,可越是這種狀況,就越不能心急,不然就正中下懷了,而且,我們未必就沒有勝算哦!”

洛嵐露出了一絲媚笑,然後低著頭,看向自己那近乎變得透明的軀體。

她遺憾地搖了頭“看樣子,不出意外的話,我是無緣再參與作戰了!”

說完,她又抬頭望向眾人,只見他們都露出愁苦惆悵的神色,他們並非缺乏勇氣,只是敵人實力過於強大,產生出一種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濟於事的感覺。

洛嵐無奈地咬著牙,露出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然後急忙大吼道:“別這麼依靠我,你們若也有身為強者的驕傲的話,那就彰顯出你們自己的骨氣來!”

“……什麼!”

“可惡,別小瞧我!”

“這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聽到這番話,他們就像受到激勵似的,雙眼忽然瞪地發燙。

“然後,還有一件事!”

洛嵐稍稍喘了口氣,然後扭頭向身後的洞窟“我希望你們能夠幫助洛婭,幫她解開心結,如果我不在,想要戰勝迪亞波羅,必須要有洛婭的力量才行!”

眾人一陣啞然,露出詫異地神色,無比顫抖地盯著洛嵐。

“雖然這是她自己的事,是她必須要度過的考驗,不過要讓她獨自闖過這些難關,未免太難為她了,所以希望你們去幫她,而關鍵……在於你!”

洛嵐的眼神逐漸變得濃重,然後意味深長地看向諾婭。

年輕的白髮女孩依然處於深深的自責中,並未注意到洛嵐投過來的目光。

因為只要想到洛婭就是未來的自己,如果這場遭遇也是自己未來一定會經歷的事情的話,想起會發生這麼多的事,傷害了那麼多的人,要是因為自己的胡作非為,使得迪亞波羅的計劃得逞,令這個世界發生難以估計的危害的話。

那她一定無比的後悔,無比的仇恨自己。

“……諾婭!”

“……”

“……諾婭?”

“……”

連續叫了兩聲沒有回應,只見她低著頭,目光不知朝什麼地方看了過去,見故,洛嵐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然後連忙再次大聲呼喊“——諾婭!!”

“——啊!什麼?”

“我在叫你呢!”洛嵐疲憊地嘆氣。

“是!!”諾婭急忙繃緊神經,但受到本能催促,不敢抬頭相視。

“唉,其實主要的……有件事我沒對你說!”

洛嵐突然變得抑鬱起來,臉色凝重地看著諾婭“你是第一個穿越時空的,但那時候我騙你了,所謂時空亂流使得過去和未來交錯的謊話,你能夠率先來到我們的時空,這並非偶然,並不是一個偶然!”

“不是偶然?!”

洛嵐逐漸加重語氣,並悄悄朝克羅索德看去“是我們把你帶到這裡的!”

“……什麼?”諾婭的雙眼逐漸帶起淡淡的茫然。

“自從那件事以後,她就一直很痛苦,但她卻一直壓抑著,可越是壓抑,反而越會加重心裡的負擔,這也使得她原本就變得脆弱的內心開始徹底崩潰!”

“她所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理想世界,她可沒那麼天真到只要改變過去就能變得幸福這種愚蠢的謊言,她已經絕望了,她所追求的……是死亡!”

“所以,她就算不顧代價地做盡傻事也好,我沒辦法丟下她不管,所以……如果是過去的你的話,應該會能夠理解她的吧,我希望你能夠……拯救她!”

聽完,諾婭內心無比悸動,只覺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

雖然她也很希望未來的自己能夠得到救贖,但拯救她的人卻不能是自己,因為就像當時所說的那樣,如果洛婭得救的話,也就等於否定了過去的自己。

就在諾婭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的洞窟忽然傳來爆炸般的響聲。

“什麼聲音!?”

“那裡是……洛婭?!”

“她已經醒了嗎,不好,快過去看看!”

洛嵐急忙叫喊起來,眾人連忙朝向洞窟裡面衝去,然後她叫住了諾婭。

“別忘了我剛才說的,總之,洛婭她……就拜託你了!”

“嗯,我儘量!”諾婭咬著牙,無比顫抖地點了頭,雖然她的臉上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但還是隨著其他人的腳步一起衝進了洞窟深處。

而洛嵐沒有一起跟著進去,恍惚地看著他們,然後把格雷拽了出來。

“你幹嘛去啊?”

“我……我也去看看她!”

“看看她?你和洛婭很熟嗎,還是說,你們關係很好?”

“這……”格雷忽然沉默地說出話來了,就只是一臉尷尬地看著洛嵐。

“那個,我說……”

洛嵐深吸一口氣,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嫵媚起來,微微拂起額前的那一縷秀髮,微笑地朝格雷使了個眼色“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格雷愣了愣,然後急忙點頭,並找了塊附近的石頭坐了下來。

“……當然可以,但是……要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反正我也沒多少時間了!”

洛嵐低著頭,再次看向自己那變得愈加透明的身體,她無奈地甩過頭髮出一聲苦笑,然後緊緊地盯著格雷“對了,你剛才都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我戰鬥的樣子!”

“啊!”格雷急忙摸了摸後腦勺,然後一臉歉意道:“是有看到一點了,不過中途我好像昏倒了,沒能看到最後,不過……你真的很強呢!”

“哼,這還用得著你來說嘛,不過,別把我當成怪物哦!”

洛嵐眯起了雙眼,臉上的皺紋已經消失不見,依舊是記憶裡的淡淡的笑。

她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表情,然後坐在了地上,感受著與世界同化,身體慢慢消融,所有的力量都被吸收,她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呼,好累啊,感覺好像……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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