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徜徉在半夢半醒的意識之中,流露出無比安靜怡然的俊俏的睡臉,他輕輕顫東的鼻子輕輕嗅探著周圍,那裡彷彿盪漾著如同清新徐風般的少女香氣,以及充滿和煦的溫度。

身下很軟,當透過肌膚感受到的一切氣息都很安穩,隨著強烈的睏意席捲而來,令他想要永遠置身於這片舒適的安逸中,直到輕輕地,忽然像有人觸碰了他的頭髮,點在額頭的纖細手指弄得癢癢的。

“……媽媽?”

他情不自禁蠕動著他扁薄的嘴唇,看清的眼前的景象,他慌亂地不斷著大喊著他已經忘記了長相的,那位無比溫柔的,最後卻又無情拋棄他的母親。

“對不起……我不是你媽媽……”忽然,身體被吹往遠處,聽見了耳邊極為清澈的少女嗓音,朦朧映照在雙瞳中的輪廓,格雷頓時停止了動作,然後用力睜大了模糊不清的兩眼,視野掀起淡淡的微瀾。

注視著逐漸變得清晰的線條輪廓,成形的是眩目的淡金色髮絲,緊接著是美麗而端正的五官,最後是與初晨的天空相同的蔚藍雙瞳,她自上而下的俯視著他,但是距離似乎有些太近了。

“你醒了嗎……?”

格雷怔了怔神,他的頭腦瞬間清醒了,但是自己的意識,他的時間還是暫停的,空白的思緒中,格雷只是像發呆般專注地看著俯視著他的少女的臉龐,他的後腦勺有種柔軟的、輕飄飄的觸感。

很溫暖,當了解到她對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那就絕對是膝枕。

少女以曲折著雙腿靜靜地坐在地上,而格雷則躺在她的腿上,她嫣然衝格雷笑了起來,然後伸出她纖細的手指,又溫柔地梳理了他眉邊的頭髮,被碰到的眼皮,頓時被燙到般熱了起來。

格雷慢吞吞地撐起上半身,遠離後腦勺的溫暖,那雖然令人依依不捨,但還是強撐著起來了,她一時之間從視野中消失,望了望身後廣闊翠綠的草原。

格雷震驚地眨了眨眼睛,他記得他不是在布魯斯山嗎,為什麼會出現在草原裡,格雷當作沒看見,回過頭去,而身後的艾伊娜,她還在那裡,還沒有消失不見。

格雷遲疑地眯著眼睛“……幻覺?”

“……不是幻覺喔!”

艾伊娜的表情產生了些微的改變,她端正的柳眉斜了一點,然後拉著格雷,拽住他再次躺在了她雙腿的膝蓋上,繼而,兩人都互相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

當深紅色的雙瞳與藍色的雙瞳產生交叉,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在無言的空間讓她開始有些困惑時,艾伊娜的脖子以上眼看著越來越紅,就已經跟顆熟透的紅蘋果沒兩樣了。

接著,她微微低著身子,面容羞澀地對向格雷的額頭,輕輕吻下嘴唇。

眼光失去焦點,格雷的瞳孔像顫蚓般捲成亂糟糟的一團,他在心中情不自禁地大喊起來“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在哪裡?還有……艾伊娜,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格雷的意識發出激烈地叫喚,這不是他認識的艾伊娜,艾伊娜對他可沒那麼溫柔,她要比想象中更彪悍更暴躁,即使發生了那件事後,格雷也不認為艾伊娜會如此好心地對待他。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就好像聽到了格雷內心中的喊話,眼邊的艾伊娜捂著嘴甜蜜地笑了起來“這不是你期望的那樣嗎?謝謝你過來救我喔!我已經沒事咯!現在……你好好休息吧!”

“已經沒事了……是嗎?”

格雷的眼神變得疲憊,無比安詳地繼續睡去。

在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麻木的冷意襲擊了精神,取回了名為痛覺的煉獄,停滯的思考與肉體開始轉動,迴歸到真正的現實,傷口裂開,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破爛的肌膚幾乎潰爛,最嚴重的是右臂發出快要斷掉的猛烈劇痛,也不停地溢位血漿。

“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雷臉色發青地搖拽著頭部,身體裡熱得厲害,嘔吐的感覺湧了上來,眼角浮現出淚水,雙腳不住顫抖,內心即將屈服。

耳邊不斷鳴響,就好像是做了噩夢的孩子那樣高亢的哭聲,拒絕認知現狀的理性的悲鳴,它貫穿了耳膜,直抵腦袋深處的本能的尖叫,心臟的跳動聲也在全身轟響。

直到格雷顫顫地半跪著身體,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睜開朦朧閉著的雙眼,見一道冷風拂過他的臉頰,並揚起幾縷髮絲凍結在額頭上,他神色憂慮地嘆息了一聲“……是夢啊……不,是風啊!”

格雷的神情無可奈何地有些失落,仰著頭向遠處望了望,看起來距離原本所處的位置差了許多,果然是剛才被天穹巨獸爆發出的衝擊吹飛了嗎,如果是平常人被那股衝擊波及的瞬間就會化成飛灰了,但是光明劍萊瓦汀提前在格雷身上覆蓋了防禦層,受到的傷害才極為有限。

“是你保護了我嗎?”

格雷問了句,萊瓦汀忽然飛到半空中轉了轉,像在回應他的話。

“魂淡,我現在這又是到哪裡了?”

格雷望著四周光禿禿的巖壁和幾縷雜草。

“又被打回到半山腰了嗎,而且亞瑟那傢伙也被吹到不同方向了!”

臉色蒼白地聳了聳肩,而後,遠方的天際又傳來無比陰沉的巨響。

大片匯聚起來的黑雲,堆積成長橢圓體,雲叢中不斷有閃電穿過,從遠處看則形成了十分詭異的形狀,兩隻巨大的紅色的圓立於前方,像怪獸的兩隻眼睛,而它裂開的黑色巨口裡長著獠牙,併發出令人顫慄的巨大咆哮,而云層的後方則伸出長長的黑尾,末端則是尖刺。

“天穹巨獸…!?”

格雷抖動著身子,無比驚恐地望著遠方天際上那道巨影,它很快離開了布魯斯山的地域範圍,就像亞瑟所說,這隻怪獸只是路過而已,遇到它只是兩人運氣不好而已。

而在天穹巨獸離開後,被黑雲籠罩的布魯斯山開始漸漸散去,天空終於發晴,接近正午十點左右的時間,正是太陽高照的時刻,它恆定地散發著光和熱。

格雷悄悄鬆了口氣,像這種天災的怪物直接離去,沒有什麼比這更加慶幸的事情,然而,他繼續抬頭看向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布魯斯山峰頂,他終於記起自己的真正任務,就是要找到艾伊娜,而現在不能再多耗沒有意義的時間,必須儘快感到艾伊娜的身邊去。

但是,緊張感消失了,格雷感到一股異常的感覺,與一開始不同,聚集著無數惡魔的布魯斯山給他帶來恐懼不安,彷彿從四面八方感受到令人顫慄的視線,但是現在感覺消失了,他感受不到任何惡魔的氣息,就連萊瓦汀也沒了反應,格雷忽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是天穹巨獸,它吞掉了布魯斯山幾乎所有的惡魔,它為什麼要這麼做?”

“算了,必須加緊時間,現在沒有惡魔的威脅了……更好!”

格雷紮緊了腳跟,稍稍順了口空氣,然後急忙朝著旁邊通向上方的山道踏步而去,然而,他剛剛踏出右腳。

“這股感覺……”身後一陣陰涼,風聲催促似的發出長嘯,某個東西從遠處飛了出來。

它渾身散發出黑紫色光輝,飛行得很不穩,從遙遠的頭頂落下,激烈地撞到地面上,它發出了衝擊波與轟響,陷進了凹地裡,回過頭去,渾身凌亂的異形輪廓在視線前方搖晃。

逆關節的腳,長長的足有三四米鞭子似的尾巴,身負巨大的黑翼,而左半邊的黑翼只剩下殘破的骨架,它硬質的黑色面板上纏繞著發出青紫色光輝的裝甲殼,細長的雙臂前端有著會錯看成牙齒的爪子,在昏暗猙獰的面頰上閃爍著的是紅色的雙眼。

“黑風!!”

格雷一瞬間就認了出來,畢竟當初它的翅膀可是被他砍斷了,雖然它透過某種再生能力恢復了原狀,但是還留有痕跡,對於剋制它的光明劍造成的傷勢沒那麼容易恢復。

“真是該死,那傢伙竟然跑到這裡來,差點就被它殺死了!”

黑風遠遠望著已經消失在天際的天穹巨獸,不禁痛罵起來,並有部分慶幸自己能夠逃生。

過了一會兒,它才注意到身邊的格雷“你……你是!?”

“魂淡!!是你抓走了艾伊娜吧,快給我交出來!!”

格雷立即雙手揮舞起萊瓦汀,並向黑風衝了過去。

“什麼?!”

黑風眼神一變,急忙應對著,看著手握長劍向他猛劈而來的格雷,黑風惱怒地眯著雙眼,然後不留餘力,揮動利爪將他擊飛了出去。

身體重重的落地,貼著地面滑行了出去,撞擊到牆面後,龜裂的石塊直接坍塌,將他埋在了下面。

下一刻,格雷扒開堆砌在身上的岩石,臉色蒼白地擦著臉頰的血跡,最後,忽然堅持不住地半跪在地上,手捂著腹部,那裡,衣服已經被猩紅的血給浸溼。

並不是因為動作太大導致原來的傷口裂開,而是剛才接近黑風的時候被他擋住的萊瓦汀的劍擊,並隨手劃破了他的腹部,導致了重傷。

“萊瓦汀……沒有作用?”

格雷詫異地搖著頭,然後面色鐵青地望著黑風,並不是萊瓦汀沒有產生作用,而是這隻惡魔很強大,與之前遇到的雜魚級惡魔根本不是一個等級,他能夠僅憑它鋼鐵的面板擋下萊瓦汀的普通劍擊。

而當初在王都的時候,也是由於剛拔起了萊瓦汀,全身原力氾濫,而且也是出其不意地才打倒了黑風,而且那時候用的是穹光破,在黑風敗逃後,格雷也虛脫的昏迷了。

格雷不禁眯起了眼睛,眼前的這隻惡魔,他的臉讓它看起來顯得很狡猾,即使透支剩餘的力氣催動萊瓦汀再打出一發穹光破,黑風也有可能避開他,而且格雷的的身體狀況本來就已經差到極限了,全身的骨頭還在發著悲鳴,沒有直接昏迷已經算是奇蹟了。

這時候,黑風露出殘暴而狡黠的笑容:“魂淡,是你!……真的是你!沒想到竟然找來了這裡,很好,砍斷我翅膀的仇,我還沒報呢,沒想到你竟然先找過來了!”

黑風不禁搖動著身子極為興奮,呲著嘴裡獠牙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使勁伸著手裡的利爪,目光陰冷地望著格雷,接著,一踏步,揮打身後殘破的雙翼,向格雷衝去,他勢必要報斷翼之仇。

看著一瞬間靠近過來了黑風,格雷戰戰兢兢地豎起眉毛,尖銳的爪子上閃爍著令人心寒的光澤,格雷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沒有躲開的話,那利爪絕對會直接撕裂自己的喉嚨。

“……不管了……穹光破!!”

沒有任何多餘考慮的空隙,格雷著急握著光明劍一記橫掃,只見白色原力聚集在萊瓦汀的劍鋒,然後猛地散發出來,爆裂的白色光流噴發出來,擊中了近在咫尺的黑風,而黑風的表情也是一陣驚愕,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吞噬在那湧動的強大光流中。

但是,攻擊還沒有結束,手裡的萊瓦汀不停震動地散發出熱量,與之前不同的違和感出現了,四周的風開始逆迴旋並向反方向颳了過來,如利刃切割著格雷的臉。

“這……怎麼可能?”

格雷徹底驚呆了,他眼前出現了白色平面,繚亂的線條朝兩側流散。

黑風竟然頂著那股威力龐大的光流持續向前,好像無視了它完全爆發的威力。

“嚇了我一大跳,威力……比我想象的要弱很多啊,上次的時候我可以連擋都擋不住的!”

“威力……不一樣?”

格雷的眼神凝固了,每一次使用穹光破的時候,都會有種不協調的感覺,雖然很細微沒有放在心上,而格雷在滿狀態下的穹光破和在身體透支下威力差別很大,雖然都是用來消滅一大群雜魚級惡魔的時候表現力差不多,但是區別卻大多了。

緊接著,過了幾秒鐘後,光流的能量耗盡,黑風猙獰地站在他面前。

格雷咬牙切齒“你這魂淡……快說,你……把艾伊娜弄到哪去了?!”

“哦?”

黑風恍然地點著頭,然後手舞足蹈地顫著身子大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是那個金髮的女孩是嗎?”

他伸出利爪指著他的腹部,極為殘忍地說道:“他已經被我吃了!”

“……”格雷驀然皺起眉頭,他的眼神凝固了,然後無力地垂下了身子“這不可能,你說謊!!”

格雷惱羞成怒地咬著牙,左手的手背像被點燃發出白光,原本幾近枯竭的身體頓時湧現出原力。

右手的手指再次緊緊握住同樣閃耀著光芒的萊瓦汀。

他無比憤怒地瞪著黑風,不管黑風說得是真是假,他都決定要不惜一切也要消滅這隻作惡多端的惡魔,不僅僅是為了艾伊娜,同時也是為了無數過去在它手裡葬送犧牲的普通民眾。

“魂淡!!……給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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