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會議的是勝遠伯,本來趙金諾更合適,但是他拋頭露面的機會不多,跟大家不熟。

勝遠伯朗聲道:“人到齊了。

咱們也不用客套什麼,大家這些天都在猜測到底是什麼大事,我先跟大家說了:五殿下和孫大人又找了個發大財的路子,往紅夷蠻種大陸捕捉夷奴。

咱們已經鋪好了路子,賣往九巫妖廷.”

“大家都是明白人,這裡面的好處,就不用我多說了。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捕奴,到了紅夷蠻種大陸,做些什麼就全是大家自己的事情了.”

下面眾人一陣議論紛紛,卻都有些失望,跨海前往紅夷蠻種大陸,危險性太高了。

勝遠伯等大家討論的差不多了,這才微微一笑說道:“五殿下和孫大人是什麼樣的人物?咱們的這些顧慮,人家早就想好了。

這一次的會議,實際上要商討的是,大家齊心協力,構架一條大型虛空通道,從南尼國的海邊,直通紅夷蠻種大陸外海!”

眾人眼睛一亮:“當真可以?”

若是如此最大的風險就規避掉了,至於說紅夷蠻種強大,捕奴隊過去遇到了他們的高階信徒可能會遭遇重大損失,這都不算事兒,風險大收益也高呀。

而且一艘船在海上,紅夷蠻種的高階信徒想要找到,那也是大海撈針。

勝遠伯繼續說道:“五殿下和孫大人已經做好了計劃,這條虛空通道需要大量珍貴的寶材,願意參與的按照出資比例劃分股份。

今後透過這條虛空通道前往紅夷蠻種大陸的,來回都要交納一筆費用,這些錢每年年底按照股份進行一次分紅.”

這個方案十分公平,大家都在點頭。

然後勝遠伯說道:“我先把所需要的寶材公佈出來,大家看一看,大家回去跟家裡商量一下,願不願意參加,能拿出什麼來,咱們下次聚會匯總一下.”

可是這張清單一開啟,大家的臉色都變了,這也太多了!

趙金諾第一個站出來,拔腿就往外走,嘴上也是毫不客氣:“胡鬧!這一張清單下來,怕不得幾百億靈玉?猴年馬月才能收回本錢!”

“早知道是這件事情,我根本不會浪費時間.”

“走了!”

勝遠伯說道:“不能這麼算,這座虛空通道乃是大家前往紅夷蠻種大陸賺錢的必要保證。

咱們真正掙得是捕奴隊的錢,而且虛空通道的成本,最後總能透過每年的分紅賺回來,只不過是時間週期長了一些罷了.”

趙金諾停下來,駁斥他:“一座虛空通道就投入如此之大,萬一最後不賺錢呢?這風險實在太大了.”

勝遠伯立刻道:“飛熊軍當年主動進攻南尼國,憑藉一軍之力掀起滅國之戰,風險大不大?可是孫大人做到了。

這件事情看上去風險很高,難道會比飛熊軍還高?我是相信孫大人和五殿下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戰艦上的權貴子弟們也隨著他們的爭論,心中各自思忖,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場萬眾矚目的“盛會”,最終卻是不歡而散。

權貴子弟們從戰艦上離開,很快就跟自己相熟的夥伴聚在一起,各自討論起來,卻是大多都意見不和,有自己的看法。

接下來幾天,京師的權貴階層炸開了鍋,這件事情太大了。

一些古板的老學究官員們,怒斥次行徑不合“禮法”,大大丟失了上邦的臉面。

可是壓根沒人搭理他們。

這裡面有多大的利益!你們幾個老窮酸喊幾嗓子,就想讓我們放棄?做夢呢。

不光是那些準備參與的,連那些準備放棄的,都不支援這些老學究。

漸漸地,陣營劃分出來,以勝遠伯和衛國公之孫為首的,堅定地支援五皇子和孫大人,已經開始籌措清單上的那些珍貴寶材。

以趙金諾和徐公子為首的,則多少有些猶豫,但是真正第一時間堅定不移放棄的人,其實並不多。

大家約定了一個月之後重聚,願意參與的登記名冊。

中獄鎮撫司如今掌握在柳值大人手中,京師中的任何風吹草動,情報都會在第一時間送到孫大人手上。

名單上有幾個上躥下跳的人,孫大人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

這幾日權貴子弟們之間的小規模聚會驟然增多,大家商議的也都是這件事情。

家裡的大人不好出面,互相溝通訊息,靠的就是他們。

今晚在雅仙閣只有一桌客人,做東的人名叫談全周,他的父親官居三品,那一日有幸上了船,這些天都在不斷地和其他家族暗中勾通。

雅仙閣走的時候高階路線,地方不大消費不低,談全周包下了這裡卻沒有叫姑娘們進來,只是和另外兩人密談。

這兩人一個可以影響到軍方很大一批人,另外一個家中乃是大吳朝東北方向的大富商。

“我父親派去天玄閣的人回來了,他親自拜會了閣主,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從南尼國往紅夷蠻種大陸假設大型虛空通道,根本不現實!別說是大型的,就是一次只能穿送一件物品,不能傳送生靈的最基礎的虛空通道,也根本不可能!”

天玄閣在大吳朝中聲名顯赫,雖然這一派修士人數不多,而且很少在世間行走,但公認他們是大吳朝“空間法則第一”。

這是一群醉心於鑽研空間法則的人,據說閣主已經可以做到,在大吳朝境內任意穿行,除了皇宮大內等一些特殊地方,只需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出現在那裡。

兩人面色凝重:“此話當真?”

談周全哂笑道:“如何敢哄騙兩位兄長?而且天玄閣也並未封閉山門,以兩位兄長的家世,也不能找到和閣主有過一面之緣的高人,只需要去一問便能證實.”

他又說道:“整個京師都在討論,這件事情便是做成了,能有多大的收益,是否值得投入巨大的成本去構建這條虛空通道。

可是他們都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情從根本上就不可能實現!

從東土往紅夷蠻種的大陸,大海汪洋之上兇險重重,其間更是有許多虛空破碎之處——這不是我說的,這是閣主大人的原話——想要在這樣複雜的虛空環境下,架設大型虛空通道,真的只是異想天開。

連閣主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孫長鳴憑什麼能做到?

這不是鬥法比拼,孫長鳴根本不擅長此道.”

兩人聽得連連搖頭,帶著幾分感恩:“多謝賢弟告知!我們也是被誤導了,只是在計算成本和利潤,卻沒想到此事很可能只是一場騙局!

家中本來已經決定投資了,若非賢弟此次真的是血本無歸、元氣大傷!”

“來,我們敬賢弟一杯.”

談全周並不擔心兩人的家族去查證,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

……

另外一處酒樓中,某位還在被軟禁讀書的皇子家臣,也在勸說幾位權貴子弟:“且不說紅夷蠻種強大,一艘船幾十個人過去,一旦遭遇高階信徒就會全軍覆沒。

咱們只說這件事情的本身,他孫長鳴為什麼會這麼好心,有這樣發財的路子,為何要帶上大家,他跟大家可沒什麼交情……”

……

各種猜測、說法紛紛擾擾,最終彙集在一起被引爆了,那就是“孫長鳴到底有沒有能力,架設起這一條虛空通道”!

勝遠伯親自跑了一趟氓江都司,面見孫大人介紹了京師內的情況,然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孫大人,我們是絕對信任你,現在我還能發動大約九家權貴入股。

嗯,這些人多半是不夠的,不過我也想了另外一個辦法,咱們之前把範圍限定在了京師內,實際上還可以在地方上動員一下,必然會有更多的地方豪族感興趣.”

勝遠伯代表了太后的意志。

太后全力支援當然是因為五皇子和梁玉指的面子。

不過這份人情孫大人記下了。

他拒絕了勝遠伯的好意:“當初選定從京師開始,也是因為地方豪族其實和京師的權貴們,都有著或明或暗的聯絡。

只要京師的局面開啟,地方上的那些人後續自然就會跟進。

如今京師受挫,地方上必然也得到了訊息,怕是除了你能影響到的那些家族,不會有什麼真正有實力的加入.”

勝遠伯皺眉,問道:“大人準備怎麼辦,此事難道就此擱置?”

“當然不會.”

孫大人微微一笑:“他們覺得本官沒有能力架設這樣一條虛空通道,那就先架設一座規模較小的,證明給他們看一看!”

“嗯?”

勝遠伯詫異。

……

如今的局面,恰恰是孫長鳴希望看到的。

事實上推動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暗中還做了一些引導。

有些根本性的問題必然會暴露出來,以孫大人的性格,自然不會毫無準備。

孫大人邀請勝遠伯:“伯爺不如跟本官一起,做個見證?”

勝遠伯略作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他再問孫長鳴:“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開始?”

孫長鳴微微一笑:“不急,咱們還需要幾個見證人.”

只有勝遠伯一個,京師中的其他人未必肯信。

可是孫長鳴說要帶勝遠伯去尋找其他的見證人,出了望雲崖百戶所,便一直往西北方向去了。

而且孫大人沒有帶上任何護衛。

勝遠伯頗有些不安:“大人,就咱們兩個……”

“若是本官也不能保證伯爺的安全,帶上其他的護衛又有什麼意義?”

勝遠伯無法反駁,可是一路上沒人伺候,他很不習慣。

孫大人卻不管那些,本大人的“破虛”神通帶不了那麼多人。

勝遠伯本人對孫長鳴到底能不能建造起那座大型虛空通道,其實也是沒底的。

他堅定的支援,只是因為太后的命令。

孫大人一次“破虛”神通,帶他跨越幾千幾萬裡的距離,出現在一片險峻貧瘠的石山之中,勝遠伯才對孫長鳴多了幾分信心。

“這裡是……”勝遠伯四處看,腳下亂石嶙峋,山谷狹窄。

一座座石峰刀劈斧鑿,陡峭的直上直下,像是神明徵戰的巨大兵器。

而且周圍的虛空中,似乎漂浮著某種奇特的能量,勝遠伯想要仔細去感悟究竟是什麼力量的時候,它們卻又像是頑皮的孩子,嗖的一下躲藏的無影無蹤。

孫長鳴帶著他轉過一個彎,指向了一座山峰:“瞧!”

山峰中部偏上的位置,開鑿出了一片石窟樓閣,更往上的位置,則有一枚巨大的古篆,在石峰表面若隱若現,像是一層光影漂浮著。

這是一個“玄”字——勝遠伯猛然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天玄閣?!”

“正是.”

孫長鳴微微一笑,已經朝著那一片石窟樓閣走去,步步高昇、腳下有無形的階梯。

一直到他來到了石窟樓閣正門前,裡面的人才察覺到,幾個道童模樣的孩子,頗顯驕傲的訓斥道:“何方狂徒,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耍弄這些手段,當真是班門弄斧!”

孫長鳴被這一句“班門弄斧”說的一怔,很想以“破虛”神通直接闖入天玄閣山門,但終究是灑脫一笑,擺手道:“本官不跟你們這些孩子計較,去將閣主叫出來,就說孫長鳴登門拜訪.”

幾個道童不服氣的嘀咕著:“我們可不是孩子了,你看上去也大不了幾歲.”

但天玄閣門規嚴格,還是有個道童轉身跑進去通秉。

勝遠伯暗暗咋舌,問道:“大人是要讓閣主也去做個見證?”

“當然,閣主大人乃是此道權威.”

勝遠伯心中告誡自己,以後萬萬不可招惹這傢伙,人家堂堂一派之主,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只是因為說了一句公道話,你就要講人家抓去做什麼見證……

這樣的人啊,作為戰友十分可靠,但萬萬不可與之為敵!

天玄閣深處,兩名老者正在參悟山腹中一團複雜變幻的能量,這是天玄閣的至寶,也是山門設立在此的原因。

此地的虛空能量外溢,對於別派的修士容易走火入魔,對他們卻是風水寶地。

門派人丁稀少,小道童一路奔跑進來,喊叫著:“掌門師伯,掌門師伯,外面有個帥小哥要找你,看起來不大好惹,自稱是叫孫長鳴的……”

仔細看這個小道童,卻原來是個女冠。

兩名老者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矮小乾瘦。

高大魁梧那個不是閣主,矮小乾瘦那個……也不是。

高大魁梧的是師兄,聞言微微皺眉絮叨不止:“我早就說了,以咱們天玄閣的地位,輕易不要開口,這些都是因果,可不就牽扯上來了?”

瘦小乾瘦那個乃是師弟,脾氣火爆奪門而去:“他來幹什麼,不就是說了幾句真話,戳穿了他的謊言!我去會會他!我還就不信了,他朝天司還不讓人說話了?我天玄閣也是傳承悠遠的古老宗門,豈能讓他隨意拿捏!”

閣主從那一團奇異的虛空能量中飄蕩而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對於師弟攔之不住,無奈搖頭跟了出去:“你這個氣性,我怎能安坐?”

閣主和師兄慢了一步出來,火爆師弟已經跟對方吵嚷起來:“見證?說得好聽!當老夫是三歲孩童哄騙啊,去了你們朝天司還能有什麼好下場?你們的名聲有多臭,自己不知道嗎……”

閣主無奈的拉住了自己的師弟,回想起師尊臨終前的話,之所以把閣主之位傳給自己,完全是無奈之舉:交給師兄的,只怕自己一閉眼他就能宣佈封上,最好天玄閣幾千年不涉世間,不沾任何因果。

交給師弟的話……怕是不出三年,天玄閣就要滅亡。

“孫大人所來何事?”

“本官准備建造那條虛空通道,想請閣主去做個見證,證明本官有能力辦到!”

孫長鳴輕擺衣袖,似是邀請卻偏生有幾分不容拒絕的霸道——就是朝天司內味。

閣主不悅,心說你孫長鳴忽悠京師那些人掏錢,吹了個飛天牛逼——本閣主戳穿了你,你懷恨在心也是正常的,畢竟朝天司出狗官嘛。

你跑來找我天玄閣的麻煩——狗官丟了面子總要找回來,否則朝天司以後就不會讓人恐懼了。

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你請我去做這個見證,就有些不能忍了!從南尼國往紅夷蠻種大陸,架設大型虛空通道,這事情是那麼簡單的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我天玄閣前後幾十代人鑽研虛空法則,難道還沒有這點眼光?

我要是幫你做了這個見證,就等於被你按著頭逼著吃了一口屎啊。

“大可不必.”

閣主毫不猶豫的拒絕,言辭上綿裡藏針:“我天玄閣不算什麼大宗門,卻也不會輕易屈從於權勢.”

“哦?”

孫長鳴似乎沒聽懂一樣揚了揚眉毛。

閣主雙手籠在袖子裡,已經握住了某件東西,才說道:“大人怕是還不知道,我天玄閣的歷史,我們歷經了幾個朝代,不知道有多少強權修士,想要覆滅我天玄閣,你猜我們是如何保全下來的?”

孫大人撇嘴哂然:“知道,不就是靠著你們在虛空規則上的優勢,將整個山門挪移而去嗎.”

山腹中那一團奇異的虛空能量,的確是山門設立在此的根本原因,但是這種條件的地方,天玄閣還有七八個備選!真的到了被逼上絕路的時候,整個山門會毫不猶豫的遁空而去。

“大人知道就好……”閣主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周圍石山的虛空,忽然分成了兩半:一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另外一半則是纏繞著密密匝匝的根鬚!

孫長鳴接著他的話說道:“知道了我當然就封死你們啊.”

界英和魅魃悄然而來,它們倆經歷了【殤之國】後,對於虛空規則更有了長足進步。

而孫大人有底氣架設這一條虛空通道,也正是因為【殤之國】中的虛空複雜,弄懂了【殤之國】的虛空結構,那麼真實世界中的虛空難題,就稱不上是“難題”了。

閣主幾人的臉色都變了:“妖異!”

“不對……又像是靈物?”

師弟大吼上前:“閣主,跟他們拼了!”

閣主和師兄一頭冷汗,就連幾個小道童都上前拉住了他矮小乾瘦的身軀:“師父師叔,不要衝動呀.”

閣主暗中試了一下,宗門遁空的陣法已經收到了強烈的干擾。

這“狗官”的封鎖真的很有水準!就算是不能徹底封死天玄閣的虛空密道,也能造成極大的干擾。

這種情況下,強行發動的話,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閣主不敢去賭。

孫大人呵呵一笑,朝師弟勾了勾手指頭:“你們把他的繩子鬆開,讓他過來.”

師弟怔了一下才明白這傢伙在罵自己是狗,他嗷嗷的吼叫著就在掙脫了道童們,真的衝了過去!

“哎喲,還挺兇猛.”

孫大人隨口調侃,然後領域張開,一道封鎮把師弟死死的壓在了地上。

師弟的腦袋恰好落在孫長鳴的腳邊……而且姿勢頗有些羞恥,就像是匍匐在主人腳下的一條老狗。

孫長鳴也不去理會他,對閣主一抬手:“閣主,請吧.”

閣主嘆了口氣,道:“請大人先放了我師弟.”

“好說.”

孫大人鬆開權柄,師弟一躍而起嗷的吼了半嗓子,就被閣主給拽了回去:“你們守好山門.”

他給師兄使了眼色:我走之後,你們馬上把山門轉移走!

師兄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於是孫大人轉身而去,身邊的“見證者”增加一個。

勝遠伯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卻是實實在在的見識了一把朝天司的“豪橫”!

於是心中那個信念更加堅定了:孫大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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