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會那副使後,陳錄確定了玉石真偽,不由心情大好,畢竟榮華富貴已唾手可得,殊不知一旁的南宮寒已打定了盜取寶玉的主意。
南宮寒心知時間不多,急於摸清下一步動向,假意問道:“陳大哥,今晚我們在哪裡住店?”
“今晚不住店,客棧人多眼雜,我有一去處,賢弟隨我來,我們不醉不休.”
二人出了小巷,沿著熱鬧的夜市邊走邊逛。
陳錄很有興致地東看西摸,最後買了一大堆酒食。
他經常往來此城,早在城裡備下棲身之處。
那是一座極其隱蔽的小院,看裡面蛛網密佈、落葉成堆,顯是已許久無人光臨。
陳錄早已餓極,進屋拿出酒食大吃大喝起來,一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南宮寒殷勤地把屋子收拾乾淨,一心想著如何才能把他灌醉,趁機盜取寶玉。
“我看大哥身手十分了得,怎麼竟做起了這跑商的下賤營生?”
當今各國均以重農抑商為國策,士農工商中商人地位最低。
以陳錄這樣的好身手,若投效軍前,建功立業肯定不在話下。
陳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要的正是這份逍遙自在。
“跑商有什麼不好,自己賺錢自己花,想跑東就跑東,想跑西就跑西。
什麼棘家孟家,誰也別想使喚老子,誰家的王侯將軍老子也不稀罕!”
看南宮寒摸摸索索,陳錄乾脆拉他過來,滿滿倒上一碗酒。
“賢弟喝呀!”
酒徒吹牛,天南地北。
陳錄走過的地方多,將各地風情講得頭頭是道,直吹得天花亂墜。
七八碗酒下肚,膽兒壯了,又議起軍國大事,用力把南宮寒的肩膀拍得生疼。
“我看賢弟出身殷實人家,不知是恩族還是庶族?”
南宮寒哪敢如實應答,只得繼續欺瞞。
“哎,不瞞大哥,我家八代都是一介草民,當然是庶族.”
“彼此彼此,你可知今時朝野中的恩族庶族之爭?”
天風閣的藏書豈是白讀,南宮寒摻假入真,巧妙答道:“小弟有所耳聞,自立國起恩族存世已有二百年,如今卻群龍無首,勢力大不如前。
反之庶族興起不過數十年,但已有後來居上的勢頭,當今監國於國師便是庶族首領,他可是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陳錄不敢苟同恩族群龍無首之說。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恩族叱吒風雲二百年,哪這麼容易消亡,當今恩族也有一個強有力的後臺,賢弟可知是誰?”
南宮寒有意胡答。
“莫非當今少國主?”
“非也,棘楚年幼,雖高坐王位之上,不過傀儡罷了,當不得恩族後臺.”
南宮寒故作醒悟:“那便只能是沐陽公主了.”
沒錯,沐陽公主棘婉瑜才是受到恩族擁戴的棘氏血脈。
十八年前湟京戰役,西雍先國主棘贏力戰身死,生前留下遺詔,以王女棘婉瑜繼承王位,令國師於仲倫監國。
詔令一出,舉國震動。
在雍人歷史上,從未有王女繼位的傳統,文武大臣紛紛吵作一團,恩族臣工堅決支援王女繼位,庶族官員則以有悖祖製為由堅決反對,雙方几近兵戎相見。
眼見內鬥不休、外敵壓境,女棘婉瑜自詔暫不繼承大統,由國師代為處理一切朝政。
如此,西雍大位七年無主,直到一個王室旁支的男嬰呱呱落地,這便是今日西雍少國主棘楚。
在恩族看來,於仲倫獨攬大權於一身,欺君背主。
在庶族看來,於仲倫力挽狂瀾於不倒,功在千秋。
從此恩族庶族之爭愈演愈烈。
今時之西雍,外患不過是瘡疥之疾,內憂才是肘腋之患!陳錄這人雖然粗獷不羈,但對時局有著相當深刻的見解,令人刮目相看。
陳錄醉眼微眯,繼續低聲說道:“再告訴賢弟一個秘密,十一年前棘楚繼位的詔令並非出自王女,而是出自國師府,這便是西雍大禍的根源!”
此說流傳已久。
一國不可無主,更不可有二主。
此說若真,便意味著沐陽公主棘婉瑜從未放棄繼承王位的權利,這少國主棘楚之位得來不正。
歷朝歷代多少腥風血雨,都是源於得位不正!“聽說沐陽公主秀外慧中、英姿颯爽,乃一代女傑,想必一定識得大體,不會做出有傷國本的事情.”
“這就要看國師和公主如何博弈了,不過此等大事不需我等草民憂心。
來,喝酒!”
南宮寒舉杯飲盡,心情沉重。
自離開南宮山莊,他便一直留心收集關於本次戰事的相關情報和資訊。
但今日此時,能得出的結論十分悲觀。
今次征伐,是不可不徵,而又不可大徵。
征伐巨宛為先國主復仇,是當今西雍的國本,也是維繫恩族與庶族脆弱平衡的關鍵,因此不可不徵。
征伐巨宛的主力是赤羽軍,這是庶族把持朝政壓制恩族最大的王牌,不得不保全實力,因此不可大徵。
換句話說,恩族要徵,卻借用他人之劍,庶族不徵,卻無奈大勢所趨。
不可不徵,而又不可大徵,也許註定此戰難逃雷聲大、雨點小的命運。
陳錄醉意甚濃了,嘴裡喋喋不休,仍拉著南宮寒欲喝不止。
南宮寒不斷為他斟酒,心中有些發慌,陳錄酒量極大,他再不醉倒,自己都快醉了。
好在當酒罈見底的時候,陳錄終於趴倒在桌,呼呼大睡起來。
南宮寒輕輕喚了兩聲,見無反應後才把他送入房間,迅速又退了出來。
此時還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南宮寒凝神靜氣、靜觀其變,確定陳錄是真的醉倒,這才躡手躡腳潛入房間。
又耐心等到陳錄輾轉反側,恰好將襟口露出之時,屏息伸出二指,從他懷中緩緩夾出寶玉,一氣呵成。
南宮寒十分沉著,確認是青鶡寶玉無誤後,再移步室外。
想不到成功竟如此順利!南宮寒決定立刻逃出鷹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