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宜君被警告了。

明朗得了程知栩的吩咐,當面對她進行口頭勸誡和威脅,話裡話外都只傳達一個意思——要是還想在程氏待下去,以後就別招惹簡靈。

範宜君心有不甘,又不敢當面忤逆明朗,心裡更加確信簡靈與這位頂頭上司身邊的紅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她噁心更甚,只覺得一口濃痰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嘔死自己。

接下來一段時間,她雖心生怨懟,卻沒再與簡靈正面交鋒。

這些簡靈都不知道,哄好了程知栩,她心情也跟著好了。

趁著這幾天不忙,她就陪戴望楚逛街,幫她選禮服。

兩個女人站在服裝店裡,細細打量著人形模特身上的禮服裙。

簡靈捧著杯熱奶茶沒喝,側眸看著戴望楚,突然來了一句:“是你說的吧?”

沒頭沒尾的話,戴望楚稍稍一愣之後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扯了扯唇角,承認了:“我就是給明朗說一聲,具體要不要告訴程總他自己看著辦。

我頂多背一半的鍋,剩下一半鍋他來背.”

簡靈嘟了下嘴表示埋怨,陡然發現一個新大陸:“你和明朗,你們什麼時候互加了私人聯絡方式?”

戴望楚面色坦然:“純屬偶然,你別瞎猜,我們沒什麼的.”

“真的嗎?”

簡靈審視著她,怎麼有點不相信。

“當然.”

戴望楚回過頭,大大方方對上她的視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我好不容易透過考核轉正,留在程氏發光發熱,才不會那麼想不開搞辦公室戀情,能長久還好說,萬一生出什麼變故吃虧的總是女方.”

戴望楚同志頭腦相當清醒理智,辦公室戀情在她這裡是一條明令禁止的線。

哪怕公司裡並沒有這樣的規定。

簡靈自覺帶入了,嗯,她就是那個“想不開搞辦公室戀情”的人。

戴望楚笑著撞了撞她的肩膀:“不要對號入座啊,我可沒說你.”

逛了一個多小時,戴望楚最後也沒挑到合適的晚禮服,她長嘆一口氣:“質量好一點的得好幾千,快趕上一個月工資了,年會過後也沒有合適的場合再穿它,浪費.”

簡靈咬著吸管喝了口奶茶,嚼著裡面的芋圓,含糊道:“要是不嫌棄,你去我家挑一件好了,我家裡有好多沒穿的禮服.”

戴望楚眼睛一亮,表示不嫌棄,跟她回了家——回的當然是簡家。

自此,戴望楚才知道自己當初的猜測沒錯,簡靈果然是哪家出來體驗生活的大小姐,會跟程知栩在一起也不吃驚。

簡靈的衣帽間她只在電視劇裡看過,抵得上普通人一套房的面積,兩面牆都鑲嵌著巨大的落地鏡,燈光炫目,一排排琳琅滿目的禮服和常服按照顏色深淺劃分不同的區域,掛在衣櫃裡,另有鞋子、包包、首飾的陳列櫃。

說一句“亮瞎人眼”都不為過。

地板上鋪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兩個女孩子在衣帽間裡玩了一下午。

戴望楚選好了要穿的禮服後,乾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望著頭頂亮白的燈管:“你呢,你穿什麼?”

簡靈光著腳坐在一旁,背靠著身後的衣櫃:“程知栩說要送我一件.”

戴望楚嘖了聲,偏過頭笑得揶揄。

——

年會前還有一段時間要忙,畢竟臨近年關,鬆懈不得。

簡靈忙碌的同時,沒忘記自己被袁主管委以重任,代表策劃部在年會上出一個節目。

她選了個省事的小提琴演奏,從小被專業老師教導過,不至於臨時抱佛腳,奈何自從上大學就沒怎麼碰過,難免有些生疏。

尋著工作間隙,簡靈重新拾起小提琴,練了幾首耳熟能詳的曲子,從中挑了一首彈得嫻熟的,將節目報上去。

年會正式舉辦時間是1月31日晚,一個多星期後就是春節。

簡靈沒跟部門的同事一起去往度假別墅,她坐的是程知栩的專車。

兩人坐在後排,簡靈穿著程知栩送的晚禮服,但她不是很開心。

香檳色的禮服,v領,腰線掐得細,一片金色的羽毛刺繡從腰間延伸到胸口,裙襬輕紗搖曳,熠熠生輝。

確實很出挑精美,唯一的不足就是太保守了!

禮服是長袖的,裙襬也長得曳地,能露出來的就只有脖頸和鎖骨,其餘的地方遮蓋得嚴嚴實實,不留分毫。

程知栩的“用心良苦”足可窺見,末了,他還假惺惺地問她一句:“喜歡嗎?我挑了好久.”

簡靈皮笑肉不笑,衝他呲了呲牙,扭過頭用後腦勺回應他。

程知栩手掌搭在她大腿,帶著目的性質地捏了捏,沒覺察到她裡面穿沒穿打底褲,於是腦袋湊到她頸側,低聲問:“穿保暖褲了嗎?”

度假別墅室內暖氣充足,外面卻是天寒地凍,風霜逼人,他是擔心她玩瘋了就亂跑,容易著涼。

簡靈拎起裙襬露出小腿,翹起來給他看,肉色的保暖褲緊緊裹住雙腿,隔著層層疊疊的裙紗摸不出來:“穿了.”

她又不傻,禮服都能遮住腳背了,她當然選了最保暖的方式。

程知栩笑著將人揉進自己懷裡,誇讚道:“好看.”

雖然選的是長袖款式的禮服,他的審美也是線上的,袖子是跟裙襬同樣質地的輕紗,肩頭繫了枚飄逸的蝴蝶結,靈氣動人,像一隻真正的蝴蝶落在上面。

車子開進度假別墅時,簡靈繃緊了脊柱,對前面的司機說:“停車.”

司機自然知曉她與程知栩的關係,聞言靠邊停了車。

簡靈從程知栩懷裡鑽出來,拽了旁邊的針織披肩裹在身上,一隻手拿起小提琴包,推開車門下去,動作快得他都沒反應過來。

她反手關上車門,笑眯眯朝車裡的男人揮手:“我就先進去啦,你稍後再過來.”

簡靈說完不等他回應,踩著八厘米的細高跟往舉辦年會的大廳走去,漆黑夜色,溶溶月色,從背影看過去,她像落跑的新娘。

程知栩啞然失笑,司機也沉默,片刻後,他吩咐司機開到別墅另一側的休息區,不想那麼早就過去應酬。

簡靈提著累贅的裙襬踏上臺階,陡然想起來,自己的手包落在程知栩車裡,想了想決定算了,暫時也不用補妝。

推開大廳的兩扇金色大門,簡靈一眼望去,滿室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熟悉的不熟悉的同事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

前方的舞臺已經搭建好了,有工作人員正在除錯音響裝置,為之後的節目表演做準備。

簡靈走進去,各種香水味混雜,縈繞在鼻尖。

她聳了下肩,先找地方把小提琴寄存好,然後跑去找戴望楚。

她穿著深藍色的高開叉晚禮服,髮髻半挽,褪去職場麗人的幹練,非常優雅有氣質。

戴望楚一轉眼也看到了簡靈,眼眸浮上喜色,趕忙迎上去:“怎麼現在才來?”

簡靈掩唇,小聲說:“跟程老闆一起來的,時間晚了路上有點堵.”

“程老闆眼光不錯啊,好看死了.”

戴望楚打量她身上的晚禮服,除了顏色不對,幾乎可以媲美婚紗,她被驚豔到了,不住讚歎,“豔壓全場沒問題!”

簡靈用手拽了拽輕紗飄動、如雲似霧的裙襬,蹙著眉頭略微不滿:“你不覺得款式有點保守嗎?”

戴望楚再次打量,摸著下巴點頭:“是保守.”

話落,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想到程知栩的用意,當即對她豎起大拇指,“我佩服程總,他實在是用心良苦.”

簡靈也跟著笑了。

戴望楚掃一眼,從長條桌上給她端了杯香檳:“我記得你停藥了,喝香檳沒事吧?”

簡靈搖頭拒絕:“我酒量太差,待會兒還有節目,不敢喝.”

戴望楚清楚她酒量不好,之前部門迎新聚餐,她就說過喝不了酒,只是沒料到酒量差到連香檳她都敬謝不敏。

簡靈在大廳裡晃盪了一圈,有幾個人過來要微信,被她給拒絕了,就在程知栩進門時,行政部的一個男人還在跟簡靈搭訕,找她要聯絡方式,而且話裡透著對她的好感,表白的意思很強烈。

簡靈退避三舍:“不好意思,我手機沒帶……”

最後一個字音沒落下去,餘光就瞥見程知栩,她側眸看過去,兩人的視線黏上,他沉著臉給了個警告的眼神,沒遮沒掩,也不怕被人發現。

簡靈拒絕得更加徹底:“真的很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範宜君頻頻投來視線,見她連著拒絕三位男士,終於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手裡端著香檳一飲而盡,眼底暗藏狠絕。

主持人握住話筒上臺說著活躍氣氛的開場白,嘴皮子確實厲害,跟說相聲似的,生動逗趣兒,三言兩語引出今天的主角——程知栩。

“掌聲有請程總上臺致詞!”

大廳裡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程知栩從側邊臺階走上舞臺。

他今晚穿著純黑色的高定西裝,英挺頎長,上位者的氣質拿捏得到位,人站在立麥前,將麥克風往上拔出一截,隨意一個眼神掃下去,現場便宛如按下消音鍵一樣鴉雀無聲。

程知栩也沒有連篇累牘,簡單總結了這一年的業績和進步,點到幾條未來發展方針,頓了頓,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讓大家今晚玩得盡興,不用給他省錢。

氣氛再次掀起高潮,鼓掌歡呼聲此起彼伏。

程知栩走下臺,與公司幾位高管舉杯暢談。

主持人上臺串場,各個部門開始輪流表演節目。

策劃部的同事過來給簡靈加油打氣,她本人面容淡定,拍拍胸脯說沒問題。

先前在公司排練節目時,別的部門有演話劇和小品的,大家都湊熱鬧去旁觀過,一邊覺得尷尬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節目早沒什麼新鮮度可言。

今晚是正式的演出,出節目的人都花了心思,看起來倒也沒那麼粗製濫造,尤其是那個改編自《西遊記》裡“大戰紅孩兒”的小品,師徒四人的扮演者都十分賣力,接連丟擲的梗讓大家捧腹不止。

快輪到簡靈了,她過去拿上自己的小提琴,仔細檢查了一遍,又理了理妝容頭髮,下一秒就聽到主持人叫自己的名字。

程知栩停下與身側的人交談,目光微訝地看向舞臺——簡靈代表策劃部報了節目,他竟然不知道。

那會兒看到她拎著小提琴包上車,他好奇問了一句,這姑娘撒謊說是同事需要用,找她借的。

小騙子。

簡靈走到舞臺上,搜尋到程知栩的身影,意料之中看到他驚訝的表情,彎起唇角狡黠一笑。

她舉起小提琴抵在頸側,另一隻手搭上琴弓,悠揚琴音傾瀉而出,盈滿整個大廳。

美麗的姑娘雙眸微閉,沉浸在演奏中。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端端望著那個人,大廳裡其他的人都淪為虛幻的背景,她眼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曲畢,臺下響起掌聲。

簡靈鞠了一躬,做了個簡單的謝幕禮儀,從舞臺上下來,長裙拖在地上,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小心,側臉在燈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議。

程知栩舉著一杯香檳,盯著她看了好久,想到她可能要用到手包,轉身找到明朗,低聲吩咐了一句。

簡靈放好小提琴再次入場,正好與明朗擦肩而過,他趁機不動聲色遞過來手包:“程總讓我給你的.”

簡靈正想待會兒補個妝,聞言笑著道了聲謝,掖了掖耳邊的髮絲,捏著手包站在戴望楚身側,接著看其他部門的節目。

所有的節目表演完,簡靈無疑成為今晚除程知栩以外另一個主角,站在人群裡都閃閃發光,自帶濾鏡。

公司大方,一早就放出話來,獲得最佳節目的人有份額外的獎品。

簡靈當初是被主管“拉壯丁”,臨時救個急,沒想到能拿到獎品,面對大家投來豔羨的目光,她謙虛地笑了笑,保持低調。

中途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回來又是容光煥發,紅唇嫣然,面板瑩白透亮,妥妥的一枚仙女。

她有些口渴,而今晚提供的大部分飲料都是含酒精的,她在一堆飲料中挑挑揀揀,端了杯顏色奇怪的果汁,好像是果蔬汁混合的飲料,算是比較健康又不會醉人。

戴望楚在跟部門的同事玩遊戲,簡靈湊過去看熱鬧。

由於很久之前玩遊戲吃了次虧,簡靈就不敢再參與了,只充當看客,隨手將裝飲料的杯子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沒骨頭似的趴在戴望楚肩上看她大殺四方。

他們在玩狼人殺,為了提高趣味性,最坑的那個人要接受懲罰。

戴望楚演技高超,每回都靠連蒙帶騙糊弄過去,成為贏家。

簡靈就跟後援軍似的,時而為她鼓掌叫好。

戴望楚扭頭看她,用眼神示意她加進來:“要不要一起玩?很簡單的.”

“輸了要喝酒.”

簡靈搖頭,“我不行.”

“我替你喝啊.”

戴望楚興致高漲,臉上紅暈明顯。

簡靈有點受到蠱惑,但一想到自己遊戲黑洞的體質,還是退怯了:“不了,我看著你玩就挺開心的.”

他們重新開了一局,戴望楚很快又加入其中。

簡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端起旁邊被遺忘許久的果蔬汁,喝了幾口,眉心微微攏起,不知道是不是味覺出問題了,總覺得味道跟剛剛不太一樣。

她舉起杯子看了眼,是自己那一杯沒有拿錯,而矮桌上其他人的飲料都是香檳。

可能就是有股怪味吧,她本就沒覺得好喝。

簡靈晚上沒吃東西,喝完一杯果蔬汁就去甜品區拿吃的。

肚子填飽了六七分,她眯了眯眼,頭有點暈,大廳里人來人往晃得她眼睛疼,被頭頂璀璨的水晶燈一照,世界在她眼中都是上下顛倒的。

簡靈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憑著記憶找到戴望楚他們的方位,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撐著頭髮呆。

她兩邊的臉頰掛著不正常的酡紅,眼神遊離,遲遲找不到焦距。

“你怎麼了?喝醉了嗎?”

旁邊有人在說話,卻不是戴望楚的聲音。

簡靈頓了一頓,努力撐開眼皮,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單從聲音判斷出坐在面前的是個男人。

不遠處,範宜君側身靠著雕花木櫃,上面放著一杯原本屬於簡靈的果蔬汁。

她淡淡瞄了一眼那杯果蔬汁,再隔著重重人群看向簡靈現在的狀態,冷笑一聲。

那晚部門聚餐,整個策劃部的人都知道簡靈滴酒不沾,屬於一喝就醉的體質。

所以她玩遊戲時,任務再難挑戰她都選擇完成,不願意罰酒。

聽說,她喝醉了酒會撒酒瘋?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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