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我還在想,是哪位老兄弟過來看我了,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年輕人!你們是怎麼知道那個接頭暗語的?”

剛一見面,李惟恭就直接帶著兩人進到的一間密室,面色凝重地沉聲問道。

李牆則早有準備,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

“是毒蛇麼?難怪……”看了那封信之後,李惟恭這才稍微放鬆了警惕,恍然大悟地說道。

“李站長,信既已送到,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告辭!”

“慢著!”

就在兩人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不想卻被那李惟恭給叫住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做過自我介紹吧?可你卻連問都沒問,就把那封信拿了出來,還一口一個李站長地叫我,難道是你之前見過我不成?”

李牆則笑了笑,“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戴老闆決定成立青浦特訓班,親任特訓班主任,並親自主持了開班儀式,並作長篇訓話。

日常工作由副主任餘樂醒主持,而李站長您當時負責教授的則是戰略情報分析,對嗎?”

“沒錯,這麼說,你是我的學生?”

李惟恭聽了不由得眉頭一皺,仔細端詳了李牆一番,隨即便又搖了搖頭,“可我對你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那是當然,因為我並不是您的學生.”

“那你是……”

“當初從上海撤退時,青浦特訓班開班還不足一個月,被迫由俞先生帶領,經蘇州、溧水、繁昌、九江,幾經輾轉才到達了祁門縣。

但是兵荒馬亂,沿途許多學員走散了,最後到達祁門時人數僅為百人左右.”

“是啊,那麼多孩子就這麼走散了,有的至今都沒有音訊,每每想到這個,我就……”說到這,李惟恭便不自覺地哽咽了起來。

李牆則繼續提醒道:“後面的事情,不知李站長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當時我……”正說著,那李惟恭便猛地頓了一下,隨即一拍腦門,神情激動地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時給我當幫手的那個小子!好像是叫……阿牆對吧?”

“李站長就是李站長,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還能記得那麼清楚.”

“唉,不瞞你說,當時的情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啊!”

說到這,那李惟恭才看了一眼站在李牆身邊始終一言不發的海棠,不由得好奇地問道,“這位是?”

“我太太,同時也是我的交通員.”

此話一出,那李惟恭便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好啊,俗話說得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賢伉儷甘赴國難,實乃黨國之幸甚也!”

說到這,李惟恭不禁又嘆了口氣,“老實說,一看到兩位,我就忍不住想起那位剛剛故去不久的那位摯友,要知道他的女兒還那麼小,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你說這……唉!”

“李站長何出此言,難道您的這位摯友之死有什麼蹊蹺不成?”

“可不是?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死在了圖書館的辦公室,而且身上沒有一點外傷,房間裡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就連法醫在查驗過屍體之後也只說是心力衰竭而死。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平日裡他的身體非常健康,而且每月都會定期去醫院體檢,怎麼可能會突然心力衰竭而亡呢?所以……”

“您的意思是說,那位摯友是被人下了毒?”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可能了.”

李惟恭連忙點頭說道,但緊接著卻又話鋒一轉,向李牆介紹起來,“我口中的這位摯友,名叫許贊堃,字地山。

而他更為人們所熟知的則是他的筆名,落華生。

知道這裡為什麼被叫做古籍圖書館嗎?”

“略有耳聞.”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實際上,地山兄除了這座古籍圖書館的館長這個公開的身份以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古籍保管員。

那些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才從南京中央圖書館裡搶救出來的珍貴古籍,就是由他負責保管的。

然而隨著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就連遠在上海的你都略有耳聞,自然也傳進了日本人的耳朵裡。

於是日本領事館就開始向港府施壓,要強行收購這裡。

儘管最終在一個大人物的出面干預下沒能成行,但是以我對日本人的瞭解,他們是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後來呢?”

“後來日本人找到了九龍地區勢力最大的話事人駱寶山,隔三岔五就派人過來搗亂,搞得這裡烏煙瘴氣,雞犬不寧,所有人都不勝其擾,無奈之下,我只能去找杜老闆居中調停,杜老闆聽說之後二話不說就很是爽快地答應了,然而就在雙方約定好講茶的時間和地點的第二天,地山兄就出事了.”

“所以,您懷疑是駱寶山乾的?”

“十有八九,不過我雖心有懷疑,卻不便插手調查,否則整個香港站就會有暴露的風險。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我查清這件事情的真相,我雖然不便直接插手,但還是會盡可能地給予你最大程度的支援的,不知阿牆兄弟可願意?”

“如此忠義之士,豈有任其橫死之理?只是在下另有要務在身,不便在此久留,滿打滿算也就五天的時間。

不過您放心,即便如此,在下也會全力以赴,力求為死者討一個公道,給家屬一個交代.”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李牆,繼續說道,“九龍區是駱寶山的地盤,而且十分排外,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先去找他.”

“白顏長?”

李牆看著名片上的名字自語道。

“不錯,此人是九龍區的華人探長,在當地很有威望。

如果他肯出面的話,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嗯,我知道了.”

說到這,李牆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終於說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還有一事,李站長,不瞞您說,在下對恆社的杜老闆仰慕已久,聽聞您與他交情深厚,所以,能不能請您幫忙代為引薦一下呢?”

“這個……”老實說如果李牆一開始就提出這個請求,那麼李惟恭一定會當場拒絕,可是現如今自己有求於人,又怎麼能拉下這個臉呢?於是只好咬牙答應道,“好吧,看在你答應幫我調查地山兄之死的份上,我可以幫你引薦.”

“太好了!晚上七點,麗池花園,李站長以為如何?”

“知道了,不過杜老闆願不願意赴約,我可不保證啊!”

“若是換做別人或許如此,單憑您倆的交情,我想杜老闆就一定不會拂了您的面子的.”

“別說,你小子還真挺會揣度人心的.”

李惟恭聽了笑罵了一句。

“只是一些混飯吃的微末伎倆而已,上不得檯面,讓李站長見笑了。

既如此,那在下今晚就在麗池花園恭候二位大駕了.”

說完,李牆便起身告辭,帶著海棠從後門離開了圖書館。

……

“那個……剛剛你交給李站長的信上寫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直到兩人回到車裡,海棠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李牆則笑著回道:“實話告訴你吧!那封信是假的!”

“什麼?假的?”

“當然了,毒蛇現在理應處於休眠狀態,沒有上面的命令,怎麼可以擅自與組織聯絡呢?”

“說的就是啊!這可是犯了大忌的,要是讓戴老闆知道,可是要領家法的.”

“所以啊,在李惟恭看來,大哥一定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才給他寫了這封信的.”

“那你都寫了什麼啊?”

“也沒什麼,就是給他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形勢,明確地告訴他一旦日本人選擇南進,那麼香港勢必會成為南進的第一站,所以要他們早做準備.”

“所以,你繞了這麼一大圈,就是為了讓李站長把你引薦給杜月笙?”

“沒錯!”

“可你之前不是跟杜月笙見過面了嗎?為什麼還要繞那麼大的圈子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別忘了我現在公開的身份是漢奸,所以這個圈子必須繞,只有繞了這個圈,事情才會有更多解釋的餘地,明白嗎?”

“大概……明白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去找那個姓白的嗎?”

“不,去你家.”

“我家?”

“嗨呀,別忘了,你可是勸業商會的大小姐,勸業商會總部自然就是你家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大小姐身份本來就是假的.”

“話是這麼說,但你不能否認顧會長可是一直都把你當女兒看待吧?”

“那還不是因為他真正的女兒已經……算了,不說了,開車吧!”

半小時後,車子便穩穩地停在了勸業商會門口。

“您好,歡迎光臨勸業商會,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剛一進門,一個經理模樣的美女便主動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

“顧會長在嗎?我們有事找他.”

“抱琴,會長現在正在開會,敢問先生您貴姓?”

“明!”

“好的,明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不想話音未落,海棠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反問道:“預約什麼?難道我們父女之間想要見一面還要提前預約嗎?親愛的,別理她,我們直接進去找.”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拉著李牆,徑直向裡面走去。

這下可把那女經理急得不行,趕忙追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嘴裡還不停地喊著:“等一下!兩位,請等一下!顧會長他真的在開會,你們……你們不能這樣亂闖的呀!快!快來人幫我攔住他們!”

別說這一招還真的揍了效,很快聽到招呼的安保人員便將兩人堵在了通往會議室的走廊裡。

“你們想幹嘛?造反啦?敢擋本小姐的路,還不快給我讓開!”

該說不說,海棠發起脾氣來還真就幾分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的意味,一下子就把那些安保人員給嚇住了,就連那個女經理心裡也開始不停地打起鼓來。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緊接著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便從裡面走了出來,怒聲呵斥道:“你們幹什麼?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不知道里面正在開會嗎?到底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那個女經理就立刻上前解釋道:“秦小姐,事情是這樣的,那兩個……”

然而不等她把話說完,那位前一秒還滿臉慍色的秦小姐便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青禾?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啊?快過來,讓秦姐姐好好看看!”

就在那位秦小姐說話的同時,海棠也在腦海裡飛快地檢索起了一切有關她的資訊資料,很快便回想起了幾條關鍵的資訊,這位秦小姐全名秦樺芸,大自己八歲,十六歲時就跟在顧瀚生身邊幫忙打理日常事務,儘管在工作上精明強幹,但在感情方面卻一直都沒有歸宿,所以至今都還是單身。

“樺芸姐,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

事實證明,無論什麼年齡段的女人聽到別人誇她漂亮都會心花怒放,這一點,即便是在外人看來一向都是高傲清冷的秦樺芸也不例外。

可即便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但那秦樺芸卻還是擺了擺手,“哪裡漂亮了?倒是你,這才幾年不見,就已經出落成一個大美女了.”

說到這,秦樺芸便忍不住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隨之黯淡下來,“要不是之前商會出了點狀況,姐姐就不會錯過你上個月的婚禮了,你一定恨死姐姐了吧?”

“那可不!要不我為什麼大老遠地跑回來呀?就是來找你算賬的!”

看著海棠那氣鼓鼓的樣子,秦樺芸便忍不住覺得好笑,“好好好!是姐姐有錯在先,你想怎麼罰就怎麼罰,這總行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

秦樺芸這才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李牆,緊接著竟猶如川劇變臉一般,瞬間切換成了高冷的樣子,仔細打量了李牆一眼,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就是那個娶了我們青禾的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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