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翌日一早。

王田香一如往常地為眾人準備了豐盛的早餐,自己卻一屁股坐在了白小年經常坐的位置上。

而這樣的舉動自然使得眾人這頓早飯吃得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誒!好,走吧!”

剛吃了兩口,金生火就嘆了口氣,放下了碗筷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起身,一旁的王田香就話裡有話地問道:“金處長,著急了?一定是掛念貴千金吧?”

“是啊,這人老心就小了,過去能裝得下五湖四海,現在這心裡邊也就只能裝得下個把親人了。

呵呵呵……失陪了,王處長,我要去換衣服去了.”

“金處長請.”

而就在金生火經過顧曉夢身邊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曉夢,別跟顧船王賭氣了,還是回去看看吧!這天底下,沒有父親不掛念女兒的,你啊,就別再這麼任性了.”

不想顧曉夢卻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勺子,一邊說道:“金處長,您誤會了,我就是因為想見到爸爸,所以才不敢回去,我怕走出這道門,就再也回不來了,就像是昨天,王處長恩准白秘書出去放風一天,今天回來。

可現在他人呢?該不會……被你偷偷藏到水池下面的地牢給殺了吧?”

此話一出,金生火便刻意放慢了腳步,而一旁的李牆則忍不住說道:“顧上尉,別這麼說嘛!你看我,不就好端端地回來了嗎?”

“明科長,這當著明人就別說暗話了,你還真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龍川派來混在我們當中當鯰魚的啊?”

顧曉夢毫不客氣地拆穿道。

可即便如此,李牆卻非但沒有發火,反倒是一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了王田香一眼。

後者這才哈哈大笑起來,開口解釋道:“顧上尉,你真是愛說笑話,怎麼可能呢?說起來也是巧了,城裡最近呢……正在鬧霍亂,白秘書回來之後覺得腸胃不太舒服,大佐就送他去軍醫院,排查排查,放心吧!香取醫師和大佐是參軍的同年,而且治霍亂他最拿手了.”

不想話音未落,顧曉夢就忍不住說道:“玉姐,還記得你教我的第一堂課嗎?”

李寧玉則面無表情地淡淡回道:“是嗎?可我不記得教過你什麼.”

“你教我如何撒謊啊!你忘了?就在密碼船上!你和金處長教過我怎麼說謊。

說我當時為了增加謊言的可信度,細節說得太多,留下了太多的刻意痕跡。

就好像剛剛的王處長一樣,說那個什麼香取醫生和大佐是同年參軍,還說他治療霍亂最拿手,加了這麼多無謂的細節,而且你又說的那麼流利,我一聽啊,就知道是假話!”

“怎麼樣,王處長,我就說你瞞不過這幾個人吧?要我看啊,你還是照實說了吧!”

李牆一邊喝著面前的牛奶一邊說道。

王田香這才幹笑了兩聲說道:“哎呀呀,顧上尉真是冰雪聰明啊!沒錯,你全猜對了,那我就不瞞著大家了。

白秘書……沒病。

不過現在正在接受單獨的調查。

至於原因嘛,白秘書從裘莊出去之後,就襲擊了李上校的丈夫,或者說是哥哥.”

聽到這,原本還一臉淡定的李寧玉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詢問,李牆就趕忙安慰道:“放心,李上校,從現場來看令兄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只要處置得當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是啊,李上校,放心吧,這點小傷還要不了令兄的命.”

說到這,王田香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這白秘書也真是啊,查檔案的時間太久了,連槍都不會使了,李上校,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白小年為什麼要襲擊潘先生啊?”

“這還用問嗎?他曾為徐恩曾做了太多的事,抓了太多的人,只要身份暴露,即便中統的人不殺他,也多得是人要殺他.”

話音未落,剛剛上了一半樓梯的金生火就忍不住反問道:“李上校這是在說我嗎?”

然而李寧玉卻並沒有做任何回應。

“放心吧,我金某人這一生,雖然是有仇必報,但現在是隻求自保了。

這潘先生現在如果還在徐恩曾跟前,他隨時都會要了我的命,我躲他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想白秘書那樣愣頭愣腦,不顧一切地跑去自找麻煩呢?現如今既然這位仁兄現在放下了屠刀,我又何必再動殺念呢?更何況……我們現在還是同事。

做人留一線,這日後才好相見,不是嗎?”

說完,金生火便徑直上樓去了。

時間不大,就在金生火換好了便裝,準備跟著王田香離開的時候,顧曉夢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金處長!但願,明天我們還能再見!”

金生火則笑道:“只要心中無鬼,明天肯定相見。

啊對了,王處長,還有這黴豆腐,我看明天就免了,後天照舊,可以嗎?”

“當然!”

……“明大哥,我們那姓金的已經出去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這個時候動手,那老潘豈不是……”透過窗子目送金生火離開之後,顧曉夢便忍不住一臉焦急說道。

然而李牆倒是十分淡定地反問道:“對呀,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金生火遇刺,老潘背鍋,還有比這更完美的計劃嗎?”

“可是……”“可是什麼?”

“可是老潘……老潘是玉姐的哥哥呀!”

“那又怎樣?”

李牆猛地把臉往下一沉,一字一頓地說道,“顧曉夢,不,特工蝴蝶!別忘了你自己可是黨國的特工!那李寧玉說破大天也是投靠了汪偽的漢奸,難道你身為‘孤舟’的女兒,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道理我懂,可是……可那是玉姐啊!成功破譯了恩尼格碼的天才!如果我們能把她爭取過來……”“如果?難道在軍校裡,沒人教過你,諜報人員的字典裡,決不允許出現‘如果’這樣的字眼嗎?”

此時的李牆鐵青著臉,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顧曉夢連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難起來。

可即便如此,顧曉夢卻還是緊咬著嘴唇據理力爭道:“明大哥……”“叫我長官!”

“是,明長官,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我的身上除了制裁金生火以外,還有一個秘密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獲取恩尼格瑪機的內部構造。

所以,作為整條密碼船上唯一可能記得恩尼格瑪機內部構造的人,玉姐……不,李寧玉無論如何都必須活著離開裘莊!明長官,這樣的解釋,你滿意了?”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你要是不信的話,等出去之後可以直接去問戴老闆.”

聽到這,李牆便陷入了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猛地抬頭直勾勾地注視著顧曉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特工蝴蝶,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如果那個李寧玉就是老鬼,你會怎麼辦?”

……“先生,早餐.”

顧公館的書房裡,趙小姐一如往常地端著早餐走了進來說道。

而顧民章一看到托盤上的那塊新鮮的黴豆腐,便立刻追問道:“趙小姐,這塊黴豆腐……是今天早晨的嗎?”

“是的.”

趙小姐點頭回道,“半個小時前送來的.”

“看來戴局長交給曉夢的任務,可以完成了.”

而與此同時,正在向城區駛去的黑色轎車裡。

“金處長,脫離苦海的感覺怎麼樣?應該還不錯吧?”

“小女在家中惦記,能見上一面總歸是好的,只可惜……還得回來.”

“快了快了,等吳大隊一醒過來,特務機關辦完了所有手續這事就算是了了,金處長,回頭立功受賞,可千萬別記恨小弟.”

“……但願如此吧!”

很快車子就開進了城區,可還沒車子等開到家門口,金生火就突然拍了拍開車的司機,急聲說道:“誒,停一下,停一下.”

“怎麼了,金處長?”

“我就在這下了啊,王處長.”

“誒,金處長,這離你家不是還有兩趟街呢嗎?”

不想金生火卻把臉一板,“老田啊!你把我送到家,還准不准我出來?”

“當然可以了.”

“那不就完了嗎?進裘莊那天晚上我就跟你說過,我要陪女兒做件大衣,這可是定做,這家裁縫鋪活緊,都是要預約的,我進裁縫鋪給女兒打個電話,讓她先過來,這一天的工夫,可耽誤不得!回見了啊!”

說著便直接推開車門下了車,徑直朝著裁縫鋪走去。

那司機見那金生火真的下了車,便急忙轉頭對王田香問道:“大哥,這怎麼辦啊?”

“我哪知道怎麼辦?你問我怎麼辦?”

王田香一邊說,一邊在車裡緊緊地盯著金生火的背影,直到確認他真的進了那間裁縫鋪之後才對那個手下說道,“把監視金家的人都叫過來,給我盯死這隻老狐狸!”

“知道了!”

半小時後,女子中學的職工宿舍裡,剛剛逃過一劫,驚魂未定的黃雀正躺在床上覆盤著之前發生的一切,努力回想著每一處細節。

就在這事,門口便突然傳來了一長兩短的敲門聲。

儘管知道這事紅黨的同志請求接頭的暗號,但已經成了叛徒的黃雀卻還是謹慎地將手槍藏在袖筒裡,然後才去開門。

“宋老師,您在家呀?我還以為您出去了呢?”

敲門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確認了黃雀平安無事之後,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隨即便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您的教案,落在辦公室裡了,知道您明天要用,我就給您送過來了.”

“謝謝啊,張老師.”

“您太客氣了,順手的事,那您先忙,我就先走了。

明天見!”

“嗯,明天見!”

然而送走了那位姓張的老師之後,黃雀便立刻反鎖了房門,將那所謂的教案拿到書桌前仔細地檢查了起來……又過了半個小時,裁縫鋪外。

“處長,咱們的人都已經在周圍埋伏好了,那老狐狸耍不出什麼花樣,您就放心好了.”

聽了手下的報告,王田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另一個手下便用手一指眾人的身後叫道:“處長您看,是金處長家的千金!”

王田香聽了趕忙順著那個手下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街對面看到了金生火的女兒金若嫻正從一輛黃包車下來。

而或許是下得有些急了,那金若嫻的腳不小心崴了一下,頓時就打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哼!”

王田香見狀不禁撇了撇嘴,一臉嫌棄地說道,“什麼他媽的千金,在老子面前,哪怕就當了一天的婊子,我也能從她的身上清清楚楚地聞到堂子味,這種味道可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

進了裁縫鋪,金若嫻便徑直走到金生火的身邊坐了下來,笑著說道:“老頭,你出來啦?”

金生火聽了卻只是斜了她一眼,可責備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軟了下來,“都跟你說過幾百遍了,莊重,莊重,一個體麵人家的小姐出門,一定要莊重.”

“怎麼?你嫌我給你丟臉啦?”

金生火則搖了搖頭,“你注意到沒有,櫃檯前的那幾個人,就是王田香派出來盯著我的眼線。

而且不光是他們,我敢打賭外面也全都是他的人,你信不信?”

“什麼?!”

“別動!除非你想讓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記住,要想當司令的女兒,就得長點司令女兒的眼色,待在上頭的人,連人心都看不透,反倒讓人家看透,到那時候,可就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了.”

“我說老頭,你這整天不是上了密碼船,就是進了閻王殿的,一天到晚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你到底在圖什麼啊?”

“問得好,是啊,我圖什麼呢?或許等你想明白了這一點,就應該能夠勝任司令女兒這個角色了.”

金若嫻聽了先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又忍不住問道:“老頭,你說這司令的女兒不好當,那大佐的妻子是不是應該容易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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