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口將碗裡的蓮子羹吃完之後,阿誠便又拿起了砂紙發洩一般地磨起了筆尖。

桂姨見狀猶豫再三,最終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阿誠,我發現你最近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情緒也很不穩定,甚至已經超過了一個下人的本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下人下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這麼叫我?同樣都是在明家長大,憑什麼,憑什麼大姐和大哥對明臺那麼好,就像是親弟弟一樣,而我卻只能做一個過年時連小祠堂都沒資格進的下人?”

“阿誠……你跟小少爺的情況不一樣.”

“是,當然不一樣,我知道。

誰讓他媽媽是為救大姐而死,而我的養母是明家的下人呢?所以我就應該理所當然地給他們當一輩子的下人,然後還要對明家感恩戴德,對不對?”

“可是……既然你那麼不喜歡自己現在的身份,那當初大少爺要給你在新政府裡某一個好位置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應啊?”

此話一出,阿誠的眼中便瞬間閃過了一絲精芒,隨即又眯縫著眼睛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是……是阿牆少爺告訴我的,不過當時他只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我也就隨便那麼一聽,估計他自己也記不得跟我說起過那件事.”

“這樣啊……”聽了桂姨的解釋,阿誠雖然心裡覺得好笑,但表面上卻冷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某個好位置,不過只是他對我的一次試探罷了,再說我在明家盡心盡力地伺候他們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離開明家呢?”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很簡單,我只想讓明家把欠我的,通通給我還回來!”

這下可把桂姨給說愣了,“阿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別忘了你是在明家長大的,明家怎麼就虧欠你了?”

不想阿誠卻冷笑了一聲,“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在明家長大的,可你以為他們姐弟兩個真的是出於同情才收留我的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據我所知,想當年他明家在跟汪家鬥法的時候,可是曾經一度傳出過明氏企業瀕臨破產的傳聞的,可是結果呢?明氏企業非但沒有破產,反而起死回生,還跟汪家鬥得有來有往,這是為什麼呢?”

“你說的沒錯,明家當初的確是經歷過一次破產危機,可我記得最後是一個老爺多年的老友出手資助,這才讓明家平安度過了那次危機.”

“胡扯!什麼狗屁老友,明明就是他明銳東私吞了山崎小組多年攢下的活動經費,明家才得以苟延殘喘至今的!”

“所以說來說去,你要的還是錢,不是嗎?”

“不然呢?難道還要讓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成?”

“唉!”

聽到這,桂姨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麼說……也沒錯,可你非要那麼急嗎?”

“當然!”

阿誠想也不想地說道,“我有我的原因.”

“那你……”“別問了!”

不等桂姨把話說完,阿誠便直接截住了她的話,“即便你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阿誠,你我好歹也是母子一場,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對一個曾經想要弄死我的人推心置腹?開什麼玩笑!”

“那你剛剛……”“別誤會,我只是因為有些話在心裡憋得太久了,找個人發洩一下罷了.”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剛剛的那些話講給大少爺他們聽?”

“我既然敢說,自然就不怕了,即便你真的那麼做了,那到時候你覺得他們是信我,還是信你呢?”

“阿誠!我……我只是想幫你……”桂姨終於忍不住神情激動地說道。

“那就拜託你,別再幫我了。

我只是在爭取自己的權益,僅此而已。

還有你別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裝什麼聖母瑪利亞,我可不想跟你在明家人面前上演什麼冰釋前嫌的戲碼,那隻會讓我覺得噁心!”

這下桂姨終於徹底被激怒了,“我想我是來錯了。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就祝你早日如願以償,離開明家好了.”

說完,桂姨便轉身走了出去。

阿誠關上門,重重地喘了口氣,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這出戏演得成功與否,直接關係到南造雲子對自己的信任程度,因此整個過程,阿誠的神經都始終保持著緊繃狀態,不敢有一絲一毫地放鬆,直到桂姨離開,這才感到一陣遲來的倦意,於是便索性一頭扎到了床上,時間不大便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夜無話,翌日上午,內山書店的老闆剛剛卸下門板,一身靚麗洋裝打扮的海棠便第一個走了進來。

“老闆您好,請問前段時間明先生在您這訂購的書到貨了嗎?”

“哪個明先生?”

櫃檯後面的老者推了推鼻樑上的那幅畫框眼鏡反問道。

“明牆,明先生。

哦,對了,這是當時的訂購單.”

海棠一邊說一邊從手包裡拿出了訂購單遞了過去。

那老者一看到那張訂購單,便恍然地說道:“哦,我想起來了,小姐你說的那個明先生,應該就是政府辦公廳的明科長吧?”

“沒錯.”

在得到海棠的肯定答覆之後,那老者便轉頭對店裡的夥計說道:“阿山,去把明科長訂購的那幾本書拿過來.”

話音未落,那個名叫阿山的夥計便應了一聲,時間不大便捧著一摞已經打包好了的書從裡間走了出來,放在了海棠的面前。

“小姐,您的書.”

“謝啦!”

說完,海棠便拎著那些書滿意地離開了書店。

然而就在她離開之後不久,阿山便先是跟那個老者對視了一眼,隨即便從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書店,徑直來到了同樣剛剛開門營業不久的蘇氏醫館。

“阿山,你怎麼來了?”

負責接待的蘇太太雖然表面驚訝,但卻在將他帶到診室之後便立刻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

阿山也顧不得擦臉上的汗水,連聲說道:“成了!我們已經收到了事先約定好的暗號,叛徒許鶴已經歸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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