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駿一直覺得自己非常聰明而且有魄力–土生土長的上海男人、九十年代初鳳毛麟角的大學生,有幾個人能在大學一畢業,就不要鐵飯碗,掛靠著國企下海的?但他心裡的苦,難以言表:雖然對外遞名片、做介紹的時候,世新集團來頭挺大,但實際上他在世新,連臨時工都算不上-因為世新不用給他付工資、沒有任何保障。

他的辦公室當然也不在世新集團大樓–掛靠的他根本承受不起那樣的房租。

出來做生意,派頭總歸是要足夠的咯:為了省錢省得不著痕跡,他把辦公室設在了外高橋一間小型商務樓裡,即便他上班單程要開一個小時的車。

只要有人問起,他就會顯得很無奈地說:“沒辦法呀,我們做進出口的嘛,肯定還是在外高橋辦公比較方便.”

當polly把寧芫介紹給他的時候,他才想起同學聚會時喝多了,對著以前的暗戀物件polly吐了真言:“在外面,別人都馬總馬總地叫著我,但實際上,我就是一個體戶.”

polly非常平靜地說:“個體戶有什麼不好?憑本事吃飯.”

酒醒之後,他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找機會向polly解釋:“其實我的公司,規模比個體戶還是要大多了,員工可不少呢。

生意做得還是不錯的.”

polly對他的鼓勵和欽佩,居然是真心的,讓他多給閨蜜寧芫傳授開公司的經驗。

馬駿一看寧芫,就覺得她創不了業–通常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不濟,被狗吃的是良心;被娃吃的,是當媽的事業心,她能撲騰個啥?更何況,她看上去很柔弱,當個文員還行,自己當老闆,那窄小的肩膀挑得起嗎?不過既然明知道她做不了啥,何不把話說得好聽一些呢?畢竟做了那麼多年生意,話,想怎麼好聽,就能怎麼好好說,不就是圖個大家都樂呵嗎?只要她高興,polly也會領情。

寧芫倒真是一副虛心求教甘當徒弟的樣子,跟著他參加客戶洽談,還請馬駿陪她去拜訪過一次潛在外貿客戶。

每次他給予熱烈鼓勵和盛情表揚的時候,她那一臉天真的興奮,哪裡有當老闆的樣子?這麼沒有城府的人,能做什麼生意?社會的汪洋大海里,一個小浪頭,就足以把她打得無影無蹤。

可是,這寧芫居然打電話來,說要拿一個德國玩具品牌中國總代理,口氣真大啊!總代理權是那麼好拿的嗎?我在進出口行業做了這麼多年,也只拿了一個日本手推車品牌兩家上海百貨專櫃的代理權,她居然一進場,就拉開架勢打算做國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能想、敢想、可惜白想!難道她不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嗎?那就逗逗她,說給她安排車陪德國人轉轉。

她哪裡請得動德國人?就算真請動了,我有什麼義務要給她派車?沒想到,她還真是一次次打電話來落實車輛的事情;沒想到,她居然還真說服了德國人給她代理權;她還已經詢問能不能三天後來找我蓋代理協議公章。

這,怎麼可以接受?眼看情形不對的寧芫,腦子飛快轉動著怎樣可以在最近範圍內找到車。

大學同學平棹,跳入她腦海–對,他就在這棟世貿商城樓上辦公,位高權重。

寧芫趕緊給他打電話:“平棹,我就在你樓下的展覽中心,現在遇到特別棘手的困難-你能不能幫我找輛車過來,接我和兩位德國客人逛外灘、吃晚飯、回酒店?越快越好!”

平棹倒是十分淡定:“什麼車都可以嗎?”

“是的,是車就行.”

寧芫甚至覺得此刻哪怕能來輛拖拉機都好。

“那行,你稍微等等,我馬上回復你.”

不到三分鐘,平棹的電話打過來了:“依維柯可以嗎?馬上就能到.”

“當然可以!太感謝了!回頭再和你詳說。

鄭重感謝啊平棹!”

平棹安排的司機果然很快就到了,cordula和rau車的時候,都樂了:“這麼大一輛車,就裝我們三個乘客嗎?”

“是呀,您想坐幾個座位都可以、想坐哪兒都行!”

aie和他們開玩笑。

一路上,三個人都特別開心。

在優家接待過無數國外訪客的aie,帶著他們倆僅僅是簡單地看看外灘、吃個晚飯,真是得心應手。

cordula和rau,他們之前都來過上海,但從來沒有這麼盡興地遊覽過、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上海菜。

他們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回德國,送他們回到酒店時,cordula給了aie一個大大的擁抱:“親愛的aie,我很感謝上帝讓我在二十年後遇到你。

我相信你一定是最合適的那個人!我回到德國後,會和我們的大老闆bettag先生做個彙報,但你放心,應該不會有問題,他對我絕對信任,我說合適的人,他不會反對的。

我一回去,就按照我們商定的:先簽代理協議.”

先不說這生意能不能做好,至少找到了一個明確努力的方向,這讓aie有了開始發力和忙碌的點。

她對白晝說:“進口週期長,在海上就要漂四十五天以上,我現在先下一張採購訂單,全部按照我自己的眼光挑,如果實在賣不掉,就給我們兒子玩.”

白晝非常支援:“你自己就是目標消費者,先以你的本心來做,給兒子買一個貨櫃的玩具,你老公還是買得起的,別擔心,放手去幹!”

“我就是你的angelinvestor,你後面每一步需要多少錢,老公來!”

白晝這個angelinvestor的概念,是寧芫第一次聽到,真是隔行如隔山,原來做點小生意,還有這麼多講究,還需要拍著翅膀、舉著愛心的天使。

“不過,我在馬駿的平臺上做,應該可以省很多心.”

寧芫一想起馬駿,就覺得這個事兒一定有什麼問題了,但自己去開公司,難度太大啊。

“雖然現在國家對進出口業務沒有放開,但你還是得做好自己開公司的準備,而且你這麼能幹,遲早會需要這麼做的.”

白晝對老婆,就是這麼無條件無原則地信任和鼓勵。

可是,馬總,究竟去了哪裡?寧芫當天晚上繼續打電話,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依然無人應答,發簡訊也不回。

打電話到馬駿公司,接聽的女孩子一直說馬總不在。

寧芫交代她給馬總留言,說給寧小姐回電,還是沒有音信。

寧芫覺得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一吃完午飯,就出發去馬駿公司。

寧芫從家到外高橋,乘坐了兩三個小時的公交,才到馬駿公司。

辦公室很小,一進去就一目瞭然,他確實不在。

寧芫一直坐在那裡等到他們員工下班,還是沒有看到他,只好回家,繼續聯絡,但依然石沉大海。

寧芫已經明顯感到不對勁了:馬駿一定是有意在迴避我。

可是為什麼呢?她反覆回想這幾天來自己是否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不到位,實在沒有頭緒。

就算做了最壞的打算,他不讓我掛靠了,但還是應該當面把話說清楚吧?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不了了之。

於是,第三天,寧芫一早出發,又去了外高橋。

這次她機靈了點兒,沒有一下子就進去,先躲在女廁所邊上,在外面觀察馬駿辦公室人員的出入。

果然,沒多久,看到馬駿搖搖晃晃地進了公司。

她隔了個兩三分鐘,走進了他們辦公室。

整個公司沒幾個人,沒有設專門的前臺,靠最外面坐著的女孩當前臺使。

她低著頭沒有留意到寧芫進來了,寧芫禮貌地說:“你好!我找馬總.”

她一抬頭,慌亂地說:“馬總不在.”

可寧芫已經向馬總辦公室走去。

馬駿剛放下包,正準備沏茶,看到走進來的寧芫,也嚇了一跳,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咦,你怎麼在這裡?”

“馬總,我好幾天都找不到您,很擔心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就特意過來看看.”

寧芫想先探探底。

“是嗎?你有找過我?是不是我的手機壞了?”

馬駿擺弄著手機。

既然他不像要撕破臉的樣子,那我也慢慢說吧:“馬總,德風那邊同意讓我們公司當中國總代,我現在把他們發過來的代理協議帶過來了,希望您這邊幫我蓋個公章。

德風肯定得授權一家公司、而不是一個個人來做這件事情,所以,我很需要您的幫助,蓋好這個章,才是正式確認公司與公司的合作.”

“哦,這個事情,我可能沒辦法幫你了.”

馬駿慢悠悠地說。

“我對你說的這個什麼德風公司,一無所知,憑什麼要替你蓋章、和他們合作呢?”

似乎很有道理。

“馬總,我已經充分考慮到了您的顧慮。

這份協議,只是確認德風全權委託我們負責中國市場,對公司,沒有財務和法律風險。

另外,我還準備了一份我和您公司的補充掛靠協議,把可能您擔心的細節,都做了約定,您看看是否還有什麼顧慮?如果有,我們可以再補充進去.”

寧芫把準備好的檔案遞給了馬駿。

“這些我就不要看了,沒必要.”

馬駿不接,寧芫遞檔案的雙手懸在半空,尷尬啊。

“馬總,我們之前不是已經確定了合作嗎?您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想法?”

事已至此,寧芫想死個明白。

“我們都是聰明人,話就不要說那麼透了,好伐?”

馬駿已經不耐煩了。

“馬總,論做生意,您是我的師傅,如果不打算收我這個徒弟了,要把我逐出師門,我還是什麼,以後也好吸取教訓、努力改正.”

寧芫十分誠懇,因為她確實沒想清楚究竟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哎呦,你還真是個直腸子、死腦筋啊,非要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

馬駿的表情幾乎是嫌棄了。

“是的,我的確比較笨,情商低,所以還是請馬總看在曾經教我創業的份上,給我指點.”

寧芫深知出來做生意,和在大公司打工,還是很不同的。

在大公司,你實在不喜歡和誰合作,可以選擇不做;出來做生意,你挑肥揀瘦,哪裡來的機會呢?再說了,我不是還連個做生意的平臺都沒有嗎,怎麼能這麼輕易放棄呢?能抓住這條船,先在上面趴著,也好過在汪洋大海里掙扎啊。

“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憑什麼我做了十年生意,都只能拿兩個專櫃代理,你一想做生意,就能拿個國外品牌的國代呢?這太不公平了!”

寧芫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說誰不公平呢?德國品牌方、我,還是老天爺?“你不要說你能力強,你從來沒做過生意,能有什麼能力?我做了十年,什麼事情沒經歷過,論能力,我哪點比不上你?”

“你更不要說是運氣好,這麼一說,就更讓人生氣了。

你憑什麼隨便逛個玩具展,就能遇到個德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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