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嘛,城市性格肯定要乖張一些。

周不器已經想到了,笑道:“他們的要價很高吧?”

房啟文氣道:“豈止是高?簡直是黑!你知不知道,他們調配一款飲料,就報價10萬元!那還是幾年前呢!我這廠裡十幾款飲料,光配方費就得100多萬?怎麼不去搶?”

周不器好像想明白了什麼,好笑道:“所以你就談也沒談,直接走了?”

“還談個屁啊!這不明顯坑人呢麼?”

看來這件事對房啟文的打擊不小,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義憤填膺。

周不器搖搖頭,“那你怎麼辦了?”

“去臨安.”

“臨安?”

“嗯,我以前在樂哈哈工作嘛,在那邊有關係,跟臨安食品研究所多有接觸。

呵!你猜怎麼樣?我當時在臨安食品研究所調配了7款飲料,他們才要價7000元.”

薛寶珊忍不住輕呼,“差距這麼大?”

房啟文冷哼一聲,“所以說嘛,我勸你們別去首都食品研究所,還不如直下臨安。

我幫你們搭線,就你們那幾個奶茶配方,5000塊錢準搞定.”

薛寶珊就扭頭看周不器。

差距太大了!沒有任何理由在燕京這邊研製。

再說了,奶茶這東西,配方很難嗎?找來材料,自己在家鼓搗幾天,也能八九不離十,無非是奶精、茶汁和各種糖精。

周不器嘆了口氣,把剩餘的半杯咖啡一口喝完,這才開口:“首先,說一下配方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找相關機構調配,而不是咱們自己研究?很簡單,我們需要的是國家認可的食品資質。

我們的目標是全國性的連鎖奶茶店,不是路邊攤.”

這一點,房啟文深感認同:“這個思路對,不能貪小便宜誤了大事。

自己鼓搗出來的東西,安全性上沒有保證。

路邊的奶茶、烤腸、煎餅果子,吃了可能會拉肚子,銷量有限,國家也不會管。

可品牌性質的大規模銷售,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研究所搞出來的東西,味道可能差一些,新增劑可能多一些,安全性有保證.”

周不器補充道:“國內的食品安全問題重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太多的‘土方’了。

這增加了民間飲食的多樣性,卻也加大了食品安全的隱患.”

薛寶珊“哦”了一聲,雙腿交疊,上身挺直,姿態優雅。

也不知道端坐了這麼久,她累不累。

房啟文諷刺地一笑,“很多時候,各個方面的勾結,也是食品安全的隱患.”

“這個就不多說了,咱們問心無愧就好.”

周不器一揮手,結束了這個不太和諧的話題,“至於奶茶的配方,我會選擇去首都的食品研究所.”

“啊?”

房啟文睜大了眼睛,猛地坐直。

薛寶珊也驚訝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周不器自謙地說:“房哥,這是個思維上的分歧,我說下,你看看對不對.”

“你說!”

房啟文面色沉重。

現在,他已經不敢把他當一個大學生來看待了。

“咱們國內的創業基地,主要是三個方向,一個是南方粵省,是改革開放的前沿,思想最活躍。

還有就是東海市、蘇浙兩省的沿海地帶了,這是經濟中心,資本強大。

至於北方,就只有首都了.”

“不同的是,首都沒有開放的思潮,甚至要嚴格限制,這裡的創業扶持也遠遠比不上沿海多省。

可這裡為什麼能成為創業聖地?因為這裡是首都,是政治中心。

相比於沿海和南方,這裡有一個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呼叫國家級的資源,去推動企業走向全國,發展壯大.”

“燕京是一座傲氣又乖張的城市,似乎這裡的人是最好的人,這裡的企業是最好的企業。

所以啊,只要得到了一定的城市認可,這座城市就會主動地推著企業向前發展。

這是首都的形象,首都的尊嚴。

也是首都地理位置極差,經濟卻也能高度發展的一大原因.”

這番話可不是無的放矢。

首都的企業,尤其是大公司,那真是一個比一個霸道。

比如某度、某想、某同城、某地產,要是南方和沿海的企業,早就不知道整改多少次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啊,這是首都的優勢。

很多公司壯大之後,都紛紛在首都成立第二個總部,甚至直接把總部遷到首都。

為什麼?不給首都納稅,不為首都的經濟發展做出貢獻,首都所執掌的全國性的資源憑什麼要給你?不打壓就不錯了。

薛寶珊黛眉微蹙,覺得這番話過於武斷了,有點誇誇其談。

不說對不對,以周不器現在的年齡和地位,說這番話本身就是不合適的。

她罕言寡語,善於藏愚,覺得這番話過於露骨了。

房啟文不動聲色,想吸一支菸,看了薛寶珊一眼,又放下了,沉吟許久,說道:“你的意思是要做一家首都的本地企業?”

周不器笑道:“我在首都創業,當然是首都的企業.”

房啟文悟性果然高深許多,試探著說:“這麼說來,我去臨安研究配方,犯了忌諱?”

周不器道:“據我所知,首都食品研究所是全國第一家食品研究所,不說全國了,在首都的食品界,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光是院士就有六七個,人脈網早就遍佈全首都了。

尤為重要的是,研究部只是首都食品研究所下屬的一個部門,還包括食品雜誌社,還有全市茶葉的監督部門呢。

咱們搞的是實體經濟,跟網際網路不一樣.”

房啟文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搞食品產業,首都食品研究所是跨不過去的。

網際網路是虛擬世界,可以天馬行空,老頭子們想控制也看不懂。

食品飲料卻不同,這是實體經濟,避不開社會現狀。

“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要打造全國性的奶茶連鎖店,就不能三心二意。

就好像房哥你的廠子,管理有序,效率也不錯,可就是發展不起來呢?我想,你去臨安找配方,這不是打首都食品研究所的臉嗎?說不定是上了黑名單呢.”

這話說完,引來了房啟文的共鳴,神色微愣,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喃喃道:“有幾次競標,明明我的價格更低,卻都落敗了。

有幾項政策申請,其他的廠子很順利地過了,我這邊卻遲遲沒動靜。

經銷商那邊也是,價格壓得狠、貨款給的慢……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呢?”

周不器笑笑,“房哥,這裡是首都啊,各個方面人脈早就是一張網了,要不怎麼能說僵化呢?要不停地號召改革呢?這是一個大染缸,缸底起了微小波動,整缸水都得攪動.”

這話說得有點絕對,可不能不在意。

創業者前面一步一個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我再考慮考慮.”

房啟文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看向他,以一種平等的眼光,“你呢?鎖定首都食品研究所了?”

“嗯,定了.”

周不器說得斬釘截鐵。

房啟文皺眉道:“價格方面,你不一定吃得動.”

周不器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我是大學生呢。

在校生去這種機關單位尋求幫助,往往更能得到領導的重視,教育為本嘛.”

薛寶珊抿嘴道:“是呢,學生會拉贊助,去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成功率更高,拉來的贊助也更多.”

“那就祝你成功吧.”

房啟文苦澀地一笑,喟然一嘆,“這方面,你房哥是幫不上了。

不過,我跟研究所的老秦認識,他是我高中同學,他是開發中心的,你可以去找他,帶帶路.”

周不器大喜,“這就足夠了!”

薛寶珊也起身,笑滋滋的說:“房總,您千萬別這麼說,您已經幫我們很大的忙了,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了呢.”

……“媽的,這社會人跟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太難忽悠了.”

坐上回城的地鐵,周不器抹了一把冷汗。

“忽悠?”

薛寶珊神色訝異,轉頭看他,“你沒說真話?”

周不器感慨著道:“就是因為說真話才累的,以後還是跟大學生打交道吧,揉扁搓圓都隨我心情.”

“那你今天這是?”

薛寶珊感到奇怪,就覺得以周同學的能力和見識,想把奶茶店開起來,不需要找房總幫忙吧?周不器伸了一個懶腰,感嘆道:“當然是為了搞好關係,瓶裝飲料市場大有可為呢.”

“你要收服他?”

“是啊.”

“這……”薛寶珊掩口輕呼,難以置信。

周同學,你才是大一新生啊。

你收服一群大二、大三、大四的學長,就已經夠震驚了,還對一個成功的商人有想法?人家手裡有一個飲料工廠呢!那個廠子每年能賺幾十萬,再加上地皮、裝置和各種許可批文,至少價值一千萬!周同學,你飄了啊!周不器自顧自的道:“那個廠子在他手裡,永遠也發展不起來,他能力不錯,但大局觀不行。

當個副手可以,當決策者不行。

要是由我帶領,說不定就是國家馳名商標了.”

然後,就轉頭看向薛寶珊,“寶妹妹,你覺得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薛寶珊想了一下,很認真地說:“周同學,我覺得你的表現不及格.”

“為啥?”

周不器表情古怪地看她,“你不會因為我對愛情領域的獨到見解而產生什麼誤會吧?我可告訴你,我是好男人呢.”

“說什麼呢?”

薛寶珊臉蛋微紅,嗔了他一眼,“我是覺得……覺得你今天說的那些話不夠穩重.”

她其實想用“誇誇其談”這個詞,話到嘴邊就改口了。

周不器沉默半晌,深刻地自我反省:“嗯,你說得對,應該向你學習,處事淡然、穩重平和、恭順體諒、圓滑隱忍、深明大義、罕言寡語、天資聰慧、博學宏覽、行為端莊、舉止嫻雅、肌膚豐澤、秋水為神、雪膚花貌……”“夠啦!”

薛寶珊大發嬌嗔,臉蛋緋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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