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鬱歡住的屋子一樣,這裡面也是窗簾緊閉,黑乎乎一片,只有牆角處點著一根蠟。

昏暗的光線裡,鬱歡小小瘦瘦的身體浸泡在一隻巨大的木桶中,繚繞的霧氣讓原本就昏暗的環境更加可見度降低。

“王爺說郡主洗了有一刻鐘了,該出來了。”

顧珞適應了屋裡的光線後,在一架屏風上看到上面掛著的白色大帕子,應該是鬱歡用來擦身體的,她走過去拿了。

鬱歡泡在桶裡,原本閉著的眼睛睜開,“我哥醒了?”

顧珞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麼,沒看鬱歡的眼睛,視線往下垂了一點,“嗯。”

說著話,心跳顫了一下。

她要是沒有看錯的話,鬱歡露在水外的身體上,縱橫交錯的,一道一道的,是傷疤?

才六歲的小姑娘,若不是遭受過虐待,哪來的這些傷!

一道摞一道的。

唯恐自己的目光會刺激到鬱歡,顧珞飛快的收了視線抖了一下手裡的大帕子,“要出來嗎?”

鬱歡皺皺眉,“我哥怎麼這麼快就醒了,他才睡多大一會兒啊。”

顧珞順著這個話題道:“怎麼,小王爺昨天沒睡嗎?”

鬱歡從大木桶裡挪了挪身子,游到顧珞這邊來,身體浸沒在水中,只露出小腦袋,仰著頭,烏溜溜的眼睛看著顧珞。

“哥哥昨天生病了,晚上發燒燒了好久,他每次發燒都不睡覺的,剛剛還是我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哄睡著。”

顧珞愣了一下。

一個精神有些疾病的妹妹哄自己生病的哥哥睡覺?

要不是鬱宴活閻王的形象太過下人,這種場面顧珞必定是要酸一酸鼻子的。

剛剛鬱宴從被子裡露出頭的時候,臉頰似乎是有點紅,當時她還以為是蒙著腦袋睡覺導致的,沒想到是發燒。

昨天在小春樓見面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是後來和定遠侯喝酒喝多了半夜吹了風發燒的?

鬱歡嘟著嘴巴一臉的不高興,“早上哥哥還去早朝,回來之後聽長興哥說也沒有吃飯,他每次發燒都這樣,不吃也不睡,所以每次發燒都要熬好幾天才能好。”

顧珞手指搓了搓手裡的帕子,“他不吃藥嗎?”

鬱歡搖頭,“哥哥不吃藥。”

不吃藥,不吃飯,不睡覺。

就乾熬麼?

顧珞搞不懂這活閻王是什麼心理,反正她要是發燒了,別說願不願意了,那瞌睡來了根本控制都控制不住。

發燒了就想睡覺。

顧珞伸手摸了一下木桶裡的水,“水有點涼了,咱們出來了?”

鬱歡點點頭,“我不用這個帕子,這是擦頭髮的,我另外有擦身上的帕子,你去屏風後面等我。”

顧珞沒多問,將帕子擱下就朝屏風走過去。

很快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鬱歡從木桶裡出來了。

她身上的傷,是就露出來那些呢?還是全身都有?

鬱宴生病不吃藥,那鬱歡呢?要是傷風發燒或者生了別的病,吃藥嗎?

顧珞腦子裡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冒,不知琢磨了多久,鬱歡喊了一聲,“走了。”

她一個激靈醒過神,從屏風後面出來,鬱歡滿眼奇怪的看著她,“你琢磨什麼呢?叫你兩三遍都聽不見。”

顧珞笑笑,正準備隨便扯個理由搪塞過去,但張口卻改了主意,“琢磨你哥為啥那麼大的人生病不吃藥,一個大男人還怕苦啊。”

鬱歡看了顧珞一眼,“我哥才不怕苦,我哥什麼都不怕!”

但沒回答顧珞的疑惑。

顧珞也沒問,就感覺,這兄妹倆秘密還挺多。

“這邊怎麼收拾?”鬱歡開門離開,顧珞問了一句。

鬱歡就道:“不用管,一會兒我哥收拾。”

顧珞忽然想到,她來了這麼多次,一次都沒有遇到有丫鬟婆子什麼的進鬱歡這院子,那鬱歡這邊的屋子,都是誰收拾?

難道也是鬱宴?

很難想象,那個冷傲的活閻王挽起衣袖擦拭桌椅疊床鋪被的樣子。

她倆一出來,顧珞就看見已經穿戴整齊的鬱宴正大馬金刀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瞧見她倆出來,看向鬱歡,目光柔和,“快去把頭髮擦乾。”

鬱歡點點頭,走向鬱宴,蹭到鬱宴兩條腿中間,小腦袋碰了碰鬱宴的額頭,“哥哥還好燙。”

鬱宴身子往後靠了靠,和她拉開點距離,“去擦頭髮,要不然你也會發燒。”

鬱歡沒動,小小一個人就那麼倚靠在鬱宴懷裡,低著頭,咕噥了一會兒,“哥哥吃藥吧。”

鬱宴沒說話,只是從鬱歡手裡拿過她那擦頭髮的帕子,替她擦頭髮。

鬱歡低著頭,任由鬱宴擦,過了一會兒,又說了一遍,“哥哥吃藥吧。”

這場面和鬱小王爺活閻王的形象十分不符,顧珞感覺這種高光時刻,她不應該站在這裡打擾人家兄妹倆。

於是,輕手輕腳準備離開。

我輕輕地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才走兩步,背後響起一道聲音,“你鬼鬼祟祟做什麼?”

顧珞輕手輕腳的動作一頓,轉身朝鬱宴看過去,我好好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你哪看出我鬼鬼祟祟了。

不同於看鬱歡的溫柔,鬱宴是皺著眉心,目光微涼的看著顧珞,“你不是說給小郡主帶了禮物麼?禮物呢?”

前一瞬還在勸哥哥吃藥的鬱歡,後一瞬就轉頭看向顧珞,“我都六歲了,還要什麼禮物,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兒哄呢?”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顧珞已經摸出鬱歡的脾氣了。

除了最開始陌生的時候,她和自己說話充滿防備總是豎起刺,到後來熟絡了之後,她只有在傲嬌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調。

顧珞就笑道:“我想送你禮物就送你禮物,還分你幾歲麼?你別說六歲了,六十歲我想送也能送。”

小傲嬌就道:“我可不是什麼都收。”

顧珞笑道:“我送我的,收不收隨你。”

說完,從身上摸出一張紙,將紙送到鬱歡跟前。

鬱歡一臉納悶,“你要送我一封信?你難道不知道我不識字嗎?”

顧珞:......

“我送你一封信幹嘛啊,我又不是有心裡話不能當著你的面說需要寫信表達,你開啟看看。”

鬱歡低頭開啟那張紙。

鬱宴眼眸一閃。

心裡有話不能當面說,需要寫信表達?

他低頭看向鬱歡開啟的紙,上面畫著一顆可可愛愛的桃心。

鬱宴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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