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宅心淵靜,稟德柔嘉!”

“聖母皇皇,撫臨四方。東西南北,無思不服!”

“太后英才遠略,鴻業大勳。雷霆其武,日月其文。灑以甘露,覆之慶雲!”

“太后識人心,擢才俊,當稱知人之明也!”

“......”

慶功宴上,燕太后慕容晴聲情並茂的一番話,自然引得諸臣是諛詞如潮,文武大臣們是搜腸刮肚,想盡讚美之詞,於大聲唱於殿中。

“今日之宴,實為犒賞諸平亂將士與諸位卿家。”待諸臣阿諛奉承之音稍落之後,慕容晴端坐在御座之上,微笑著說道:“然民間百姓之家,其母有口吃食,尚知留給兒孫,本宮亦為人之母,諸卿,你們是否發現還少一人?”

少了何人?這該來的都來了,烏泱泱的坐於宮殿之中,那麼還少何人?眾臣聞言紛紛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不已。

慕容晴點了點頭。

“樂浪王與樂浪王妃駕到!”有司大聲唱道。

正在低頭喝酒的周富貴聞言,口中酒差點噴將出來,手中玉杯差點落在地上,死死的攥著玉杯,死死的盯著大殿門口。

慕容晴,慕容晴,你為何要將他們“請”來?這豈不是在自己傷口上撒鹽嗎?周富貴心中痛苦的想到。

“母后,為何叫他們過來啊?”就連慕容溢都看不下去了,於是轉頭問嚮慕容晴道。

“他是你兄長。”慕容晴冷冷的答了一句後,就不再說話了,只是看著進殿的慕容成與慕容慧瑩二人。

慕容成與慕容慧瑩均是一身華貴的燕王服與王妃服飾,慕容成頭髮有些凌亂,裹在王服之下,肥胖的身體微微顫抖,顯得有些害怕。慕容慧瑩則是顯得清淡高雅,素靜雅緻,稍落於慕容成的身後,緩步而行,顯得異常從容鎮定。

慕容慧瑩臉上化著濃妝,濃妝之下為一張蒼白如白紙的臉。

“拜見母后,拜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萬歲!”

兩人一起參拜道。

“太...皇兄、皇嫂免禮請起。”慕容溢有些於心不忍,頗為得體的對二人說道。

慕容溢得體的話及頗為寬廣的胸懷,使得眾臣暗暗點頭讚許。

“謝母后,謝陛下。”兩人聞言起身,慕容慧瑩不吭不卑的立於殿中,慕容成則是佝僂著身子。慕容慧瑩面無表情的直面慕容晴母子,慕容成則是低頭看著地上金磚。

周富貴死死盯著慕容慧瑩,臉上寫滿了愁苦、憤怒、惋惜、羞惱、悔恨、憐惜等種種複雜的神情,慕容慧瑩則是餘光都未看向周富貴。

慕容晴見狀微微一笑道:“吾兒娶妻,為母者當身臨,然國事繁多,耽擱了此事。今日喚你二人前來,權做彌補吧。”

慕容成支支吾吾的,心中琢磨著慕容晴的話,是越琢磨越害怕,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

慕容慧瑩則是微微一笑道:“國事要緊,媳與丈夫豈不知輕重啊?母后,媳與丈夫恭賀朝廷平亂,天下大靖!”周富貴聽聞“丈夫”二字,心中是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昔日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此時已為他人之婦。

“也恭喜諸位將軍了,戡亂平逆,宣威天下,馳譽丹青。”慕容慧瑩盈盈下拜,淡然而語,就好像這些事情與她無關似的。

一眾大臣、燕將見狀是回禮也不是,不回禮也不是,均是尷尬不已。

慕容慧瑩最後走到周富貴面前後拜道:“恭喜平涼侯出奇計,平逆亂,擒逆首,善用兵,如古之李牧、韓信。”

“瑩瑩,你...”周富貴終於忍不住了,虎目含淚,看著慕容慧瑩說道,伸手欲抓住些什麼,心中卻如刀割一般。

不是我,瑩瑩,真的不是我,周富貴就想大叫出聲,但此時此刻,又如何叫得出來?又如何分辨?

慕容慧瑩心中的痛,周富貴能感受到,所以心中是愈發難過,就似乎是有個刀片,一刀刀割著周富貴的心臟,直至割為碎片。

“下去吧。”慕容晴點點頭說道。

今日之事,大出慕容晴的意料,本以為可以好好羞辱慕容成、慕容慧瑩一番,可慕容晴萬沒料到慕容慧瑩居然是如此言辭舉措,不禁令慕容晴大感意外,大為惱怒,但卻也拿不住他們的把柄。

於是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慶功宴繼續進行,眾臣諛詞如潮,對慕容晴是大加讚美,慕容晴是微笑受之,溫言勉勵。

慕容成與慕容慧瑩坐於殿下,周富貴則是再也不向他們這邊看一眼,只是一杯杯喝著酒,直至喝得酩酊大醉,且不省人事。

..................

“瑩瑩...”周富貴酒醒之後,自榻上翻身而起,大叫一聲,伸手欲抓住夢中的人兒。

此刻周富貴忽然感覺身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於是左右看了看,竟是兩名光溜溜的宮女偎依在自己身邊。

“滾!”周富貴頓時大怒,指著兩名小宮女怒喝道。

周富貴於殿中喝得酩酊大醉,且不省人事,燕太后便命兩名小宮女服侍他,就寢於偏殿,但此時此刻,周富貴哪裡還有心情幹這事?

此時的周富貴,心碎得如風中落葉。

“平涼侯饒命!”兩名小宮女嚇得滾於榻下,伏在地上求饒道。

太后慕容晴命她們服侍周富貴,未得允許,是不能離開的,否則等待她們的命運將會是無比悽慘的。

“不需要你們服侍,下去吧,太后問起,就說是我吩咐的。”周富貴嘆了口氣後,對兩名小宮女說道。

不用多想,安排此事的定是慕容晴,周富貴心中暗道,既然如此,與她們計較,或者將怒氣發洩在這兩個可憐的小宮女身上,又有何用?

兩名小宮女卻伏在地上,只是不斷的磕頭。

周富貴也不再理會她們了,紮緊了身上的衣物,緊了緊腰帶,就打算趕緊離開此地了,離開這令人傷心、心碎的宮中。

周富貴極不情願來這冰冷的宮中,卻一次次的被逼著來到此地,簡直是無可奈何之極。

“平涼侯,果非常人也!”正在此時,慕容晴推門而入,看著周富貴說道。

在慕容晴的眼中,男子都是好色的,這兩名小宮女可是慕容晴精挑細選出來的,不要說周富貴如此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就說斜裡虎如此老者,也會動心的,也會忍不住的。

可週富貴絲毫不為所動。

“太后,你這是何意啊?”周富貴指著兩名小宮女苦笑道。

“本宮說過,要替平涼侯尋一門良配。”慕容晴答道:“平涼侯替本宮立下大功,因而是本宮實現承諾的時候了,怎麼?平涼侯瞧不上她二人嗎?瞧不上就換人,平涼侯只管開口便是,本宮無有不允。”

“太后給微臣的已經夠多了。”周富貴聞言微微搖頭道:“並且為人臣者,為君上效命,豈不為臣之本分嗎?太后大可不必如此的。”

不知是怎麼回事,在慕容晴面前,周富貴始終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憋屈感,始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被奴役、被驅使的感覺,始終有處於下風的感覺,周富貴一直想扭轉劣勢,但卻一直未找到好辦法。

“你對本宮的忠心,本宮當然知道。”慕容晴聞言笑著按了按周富貴的肩膀後問道:“今日本宮倒想問問你治國之道。”

“治國之道?”周富貴聞言詫異的問道。

“是治國之道...”慕容晴點頭道:“我大燕國西有趙,南有夏,北有匈奴不斷寇邊,東有海賊襲擾,邊警頻頻,戰亂頻頻。邊事未靖,天下未平,賊盜叢生,而朝廷財政困難,入不敷出,如此情形,平涼侯不該不知道吧?平涼侯,今日本宮對你說句實話,本宮早已是心力交瘁了。”

你感到累,感到心力交瘁,你倒是讓位啊,又沒人逼你,周富貴聞言心中暗暗冷笑道。

費盡心機,興起了一片血雨腥風,殺人無數,終於奪得皇位,大權在握,卻感到心力交瘁?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她又叫做什麼?周富貴心中又道。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周富貴心中是極為不齒,但此時此刻,他又不得不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不得不擺出一副極力為慕容晴出謀劃策的模樣,聞言考慮片刻後說道:“太后,長久以來,百姓視朝廷如仇寇,朝廷視百姓如牲畜,如此勢同水火的,如何能夠天下大定?故平天下者,首平人心,治天下者,首治人心。人心不服,談何治天下?因此臣盼太后行仁政,收斂人心,讓百姓修生養息,百姓休養生息,便能蓄養軍力,如此方為長久之計。”

周富貴的這幾句話,倒也是肺腑之言,也算是替多災多難的百姓說上幾句好話了。

“平涼侯,沒想到啊,你居然有如此見識?是本宮小瞧你了。”慕容晴聞言驚奇的說道。

其實今日慕容晴之問,頗有些調侃、揶揄之意,可慕容晴萬沒想到在沙場上悍勇異常的周富貴,居然能夠說出這番話。

按照一般大燕國將領的秉性,在沙場上悍勇異常,從政則是稀裡糊塗、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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