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雲衰草帶斜陽,黃沙散漫風蕭索;孤村無人空戰火,腥風折草戰壕踏。

又有詩云,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由於戰亂,周富貴等人的南下之路,是異常艱難,土地荒蕪,農田荒廢,百業凋敝,一眼望去,皆是荒野,荒野之上雜草叢生,雜草之中甚至能見到白森森的骨頭及一些用具、衣物等,一片淒涼的景象,越往南去,越是如此。

周富貴等人過了彭城之後,走了兩百多里地了,居然未見到一個人影,不禁令人心慼慼然,不禁觸目驚心,甚至還有些心慌。

曾經繁華的中原各地,由於戰亂,成為了一個個廢墟。

中原的黎明百姓或死或逃,十不存一。

“這該死的雨,簡直是下個沒完沒了了。”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周富貴所在的果敢營走了一整天了,根本找不到紮營之地,天下還不停的下著綿綿秋雨,雨不大,淅淅瀝瀝的,但令人心煩意亂,且感到疲憊不堪。

一名果敢營的燕軍將領拼命抽打這陷入泥地的戰馬,邊抽邊咒罵道。

“南面多雨,難道不知嗎?少見多怪的。”營將慕容騰戈呵斥了這名將領一句後,望著霧濛濛的前方,問向左右道:“為何時辰了?”

“慕容部大...”果敢營一名名叫瑪格昂羅的副將催馬走到慕容騰戈的身邊說道:“寅時已過,軍中早已疲憊不堪,需速速尋地紮營了。”

寅時是白晝,但天空是霧濛濛的,慕容騰戈點點頭後喃喃自語道:“可去何處紮營啊?”

但凡紮營,除了城鎮之外,最好是有山有水有樹林,如此就可以依山據守,防止敵軍偷襲;有水就有水源,即能解渴,也能避免敵軍斷了水道,從而引起軍中恐慌;有樹林,或為了遮陽或為了遮雨,還可以伐木生火,埋鍋造飯等等。

水流通暢的地方,甚至都防止瘟疫的傳播。

大爭之世,戰亂頻繁,瘟疫也就隨之肆虐,戰亂與瘟疫這兩個難兄難弟,總是相生相伴的。

可現在果敢營所在的曠野上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影子都看不見一個,既無山也無水無樹林,因此慕容騰戈犯了難。

“王通事何在?”慕容騰戈想了想後問道。

左右聞言就將軍中通事加嚮導王通事叫了過來。

“附近可有紮營之地?”慕容騰戈隨即問道。

“有,有兩處可紮營。”王通事答道:“此地距離下邳還有三十餘里,下邳附近也有鄉鎮,可安營紮寨。”

“還有三十餘里地?”慕容騰戈聞言皺眉道。

“走不了那麼遠了。”副將瑪格昂羅搖頭道。

此時果敢營早已是疲憊不堪了,是人馬俱疲,一些人、馬已經累得口吐白沫了,不要說再趕三十餘里地了,就連數里地都走不動了。

“還有何處可以紮營?”慕容騰戈點頭又問道。

“馬躍河,距離此地不足五里。”王通事聞言答道:“不過

...”

“不過什麼?有何話直言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慕容騰戈不悅的說道。

“馬躍河附近樹林茂密,小的害怕有南人埋伏。”王通事答道。

此地雖距離夏、燕對峙的戰線還有段距離,但過了彭城之後,夏的義軍活動頻繁,夏軍甚至派出了小股軍隊,以襲擾燕軍後路,以襲擾燕軍糧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慕容騰戈點頭道。

王通事下去後,慕容騰戈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麾下將領,可眾將卻是七嘴八舌的,沒有一個能夠提出良策。

慕容騰戈也是犯了難,猶豫不決的。

下邳雖距離較遠,但道路基本寬闊平坦,視野也開闊,夏軍不易設下埋伏,而馬躍河距離較近,但樹林較多,是否有埋伏,就比較難說了。

慕容騰戈猶豫良久,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走哪條路,去哪裡安營紮寨。

慕容騰戈雖頗有見識,御下也較寬厚,同時還頗有武力,就是領兵有些優柔寡斷的。

“部大...”副將瑪格昂羅建言道:“兒郎們實在是走不動了,不如就去馬躍河吧,至於南人埋伏,大可不必過於擔心了。”

“此話怎講?”慕容騰戈問道。

“南朝重兵集於兩淮、大江沿線等地。”瑪格昂羅答道:“此地就算有南朝軍,也是零星人馬,而我部身後還有龍騎、熊勇兩營,共有六千餘人馬,如此又何懼南朝些許散兵遊勇?”

果敢、龍騎、熊勇三營並進,相距最遠的也就十里地,附近的城鎮之中還有燕軍駐紮,因此瑪格昂羅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

“嗯,就依你吧。”慕容騰戈聞言終於下了決心,長出一口氣後,揮鞭吩咐左右道:“不過也不能麻痺大意,需小心在意,傳令下去,向馬躍河進發,多遣探馬、斥候,有何異狀,立即稟報,命人快馬催催龍騎、熊勇兩營,一群懶驢,走的比烏龜還慢。”

“哈哈哈哈!”

“遵部大將令!”

眾將聞言一起哈哈笑著大聲接令道。

..................

“傳令全軍,速速渡過馬躍河,於馬躍河北岸安營紮寨!”

馬躍河,顧名思義,就是馬匹可以直接躍過的小河,不夠目前可不行了,現在這條河流足有三十餘米,也就是十丈寬上下,馬是躍不過去的,河岸較深,不過其中的河水不多,只是淺淺的流淌著,一些地方甚至已經乾涸,露出了河床、淤泥。

營將慕容騰戈率兩千餘果敢營,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穿過樹林,來到此地,見狀頗喜,連連下令道。

安全穿過最易設伏的樹林,慕容騰戈頓時大感放心。

隨著慕容騰戈一聲令下,馬躍河之內頓時一片嘈雜,人喊馬嘶的,熱鬧非凡。

眾軍或步行,或騎馬,蜂擁著躍入河水之中,向著對岸湧去,千軍萬馬踏入淺水之中,濺起一片片的水花,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

“悄悄告訴兄

弟們,暫時不急著渡河。”果敢營渡河,周富貴所在的旗也是爭先恐後的向著河對岸湧去,周富貴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對許滿倉、潘見鬼、索達成、李清等人說道,並對仍是女扮男裝的小青暗暗使了個眼神,讓她緊跟著自己,不要跑遠了。

其實不用周富貴使眼色,小青一直緊緊的跟著周富貴,就差貼身上了...

許滿倉、潘見鬼、索達成、李清等人雖不知周富貴是何意,但還是點了點頭,簇擁在周富貴周圍,看著熱鬧喧囂的馬躍河,暫時沒跟著下河。

可有些同鄉並未聽周富貴的話,同鄉李虎不以為然的問道:“周富貴,你這是何意啊?快點渡河吧,早早歇息,這一路上可是累壞了。”

“哼,你要想死,你就去唄。”周富貴沒好氣的哼了聲後說道。

“周富貴,你這是在咒老子死嗎?”李虎聞言大怒,指著周富貴罵了一句,伸手就去揪他。

“李虎,你想死就去,何必動手?”許滿倉一把擒住李虎的手腕後冷冷的說道。

許滿倉力大,李虎動彈不得。

他人不知道,許滿倉可是對周富貴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哎,鄉里鄉親的,你們這是何必呢?”老鐵匠易季生勸了一句後問向周富貴:“富貴啊,為何不能渡河?”

許滿倉“哼”的一聲甩開了李虎的手腕,李虎踉蹌兩步,臉色漲得通紅。

周富貴心情不好,因而說話有些衝,此刻覺得不妥,於是蹲在岸邊,伸手探了探淺淺的河水,又指了指天上後說道:“天上下的是什麼?”

“雨水啊,還能是什麼?又不是刀子...”劉長順嘀咕道。

“啪!”與劉長順交好的顧苟奴拍了他一記後說道:“你在這裡湊什麼熱鬧啊?富貴兄弟,你接著說。”

周富貴看了一眼顧苟奴後說道:“我倒是寧願下的是刀子,不知這平日裡的河水是怎樣的情形,但天上一直在下雨,河水絕不會如此之淺。”

“你的意思是...?”李清認真琢磨著周富貴的話,邊琢磨邊問道:“難道有人截斷水流?”

“不會吧?”易季生也摸了摸河水後說道:“說不定平日裡這河無水呢,你們看看那邊,河床都露出來了。”

“是否有人截斷水流,周某不知,但周某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富貴聞言點頭道:“你們是否留意水線?長期乾涸的河流岸邊豈能有高高的,水跡未乾的水線?”

啊?周富貴不說不知道,一說眾人是大感很有道理,並且吃驚不已,紛紛點頭稱是。

“你們在幹什麼?”聚集在周富貴身邊的同鄉是越來越多,議論紛紛的,都不渡河,旗將阿爾布穀見到後大聲呵斥道:“為何不渡河?耽擱了安營紮寨,皆斬無赦!”

“轟隆!”

“不好,發水了,發水了!”

阿爾布穀“赦”字剛一出口,遠處便傳來一聲巨響,轟隆隆的巨響,宛如天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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