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歸家，兄弟交談，難過的郝冬梅

“周秉義.”

“秉義大哥.”

周辰和肖國慶大聲呼喊，在這人流量極多的火車站，只能喊名字，你要是喊大哥什麼的，分分鐘就能有幾十個人看過來。

周秉義和郝冬梅循著聲音掃視了一圈，然後就鎖定了周辰和肖國慶。

周秉義大喜道：“在那，冬梅，那就是我弟弟秉昆，我不會認錯的.”

雖然有七年沒見了，但周秉義還是很快的認出了自己的親弟弟。

“走，我們過去.”

周秉義和郝冬梅擠了一會，終於到了周辰他們那邊。

看到近在咫尺的周辰，周秉義激動的上前給了周辰一個擁抱。

“秉昆.”

“大哥.”

周秉義用力的拍了拍周辰的後背，然後才放開。

“秉昆，好久不見，你變了不少，身體強壯了，也沉穩了許多.”

如果是以前的周秉昆，相隔多年再次見面，肯定高興的語無倫次。

可眼前的周辰，很是沉穩，這讓周秉義很感慨。

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能完全算是他的親弟弟，外在沒變，內裡早就已經換了人，對他的兄弟之情也沒有以往那般深厚。

說著，他又指著旁邊的郝冬梅：“這是你大嫂，郝冬梅，你以前也見過.”

周辰客氣的打了個招呼：“大嫂，如果不是大哥他介紹，我還真的不敢認，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郝冬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嗎，我還以為自己比以前醜了.”

作為曾經的高幹子弟，這幾年的生活，對她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如果不是有周秉義陪著，安慰她，幫助她，她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周秉義大笑道：“冬梅，我弟弟秉昆他以前雖然調皮，但他這話沒說錯，你就是比以前漂亮了.”

郝冬梅嬌嗔的白了周秉義一眼。

周辰指著旁邊的肖國慶，介紹道：“大哥，這是國慶，鄭娟她不太方便，所以我讓國慶跟我一起來的，我們騎了兩輛車，等會你騎一輛帶著大嫂，我跟國慶騎一輛.”

周秉義能認出自己親弟弟，但對肖國慶還真的認不太出。

“是國慶啊，真是太感謝你了，還專門跑一趟.”

肖國慶連忙跟周秉義握握手，說道：“秉義大哥，你太客氣了，昆兒幫了我那麼多忙，我就幫著接個人，真不算什麼.”

“要謝，要謝.”

周辰道：“大哥，你們東西都帶好了吧，我們趕緊回去，媽可想你們了.”

聽周辰提起了母親，周秉義眼眶也是變得微紅：“我也很想她，秉昆，咱媽現在身體還好吧？”

雖然他這些年會跟家裡寫信聯絡，但寫信畢竟是寫信，看不到真人，那種感覺是無法替代的。

周辰道：“咱媽身體很好，就是太想你們了，前幾年的時候，因為周蓉的事情，哭的眼睛不太好，不過後來我給她吃藥保養，現在也恢復了一些，沒有太大問題，若說真有什麼變化，那就是比起七年前你們走的時候，老了許多.”

這個年代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從小開始勞動，容易早衰，所以李素華現在雖然才五十歲左右，但看起來就跟六十歲似的。

周秉義一聽，心裡更加悲傷，哽咽道：“是我們對不起媽，這麼多年也沒回來看她.”

說起這個，周辰也覺得周家的幾個人不靠譜，要說他們幾個都沒假期也就罷了，可實際上，無論是周志剛，周秉義和周蓉，他們都是有機會回家的。

可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愣是一個都沒回來過，如果不是幾年的情況比較特殊，稍微寬鬆了一些，估計他們還回不來。

他們在外面有沒有思念老太太，周辰不知道，但他知道李素華是如何思念他們的。

“走吧，這裡不方便，有什麼話，我們還是回去說吧.”

現在的火車站實在是太混亂了，周辰不想在這裡久待，於是就帶著周秉義他們迅速的離開。

周秉義帶了不少東西回來，不過兩輛腳踏車，也還是放得下。

還沒到家，周辰幾人就看到了在路上等待著的李素華，周秉義當即就停了車，把車一放，衝向了李素華。

“媽.”

李素華更是激動的淚流滿面：“秉義，我的秉義，你終於回來了，想死媽了，來，讓媽看看.”

李素華雙手撫摸著周秉義的臉頰，從額頭到眼睛，再到鼻子，下巴，越看越高興。

“媽的秉義長大了，成熟了.”

周秉義哽咽道：“媽，不管我變成了什麼樣，也都是您兒子，始終都是您兒子，媽，對不起，都怪我沒時間回來看你.”

這一次也就是郝冬梅的父母平反了，所以郝冬梅才能夠離開，否則的話，他能不能捨得郝冬梅還另說。

“不怪你，你也身不由己.”

李素華當然不會捨得責怪自己的大兒子，她看了許久周秉義，目光才轉移開，看向了一旁的郝冬梅。

周秉義離開說道：“媽，這就是冬梅，上學的時候你見過的.”

郝冬梅很有禮貌的叫道：“媽.”

“好孩子，好孩子.”

李素華高興的握住了郝冬梅的雙手，越看越喜歡，她是個思想比較單純的老太太，即便是在郝冬梅落魄的時候，她也沒有嫌棄過，現在自然更加不會了。

“冬梅，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看著他們在冰天雪地就聊了起來，周辰忍不住說道：“媽，有什麼話不能回家再說嗎，這大冷天的，站在這裡說到什麼時候？”

正高興的李素華，頓時氣的罵道：“你這臭小子，怎麼那麼多話.”

周辰聳了聳肩，道：“我知道您想大哥，但大哥他們一路奔波勞累的，還是讓他們早點回家歇著再說吧.”

李素華這才反應過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笑道：“哎呀，看我這老糊塗的樣，秉義，冬梅，走，我們回家.”

看著李素華拉著周秉義和郝冬梅就先走了，周辰一臉無奈的看著留下的行禮。

行，自己來吧。

跟肖國慶一起把行禮都送回了家，周辰拉住要走的肖國慶，說道：“國慶，別走了，留下來吃晚飯，剛好我大哥回來，待會你也陪著喝兩杯.”

肖國慶連連擺手：“不，秉義大哥剛回來，你們多聊聊，我家裡還有事呢，先走了.”

不管周辰怎麼拉，肖國慶就是要走，最後周辰只能拿點東西給他帶回去，這次沒有給肖國慶推脫的餘地。

送走了肖國慶，周辰走進屋就發現家裡的幾個人已經坐在沙發上聊了起來。

李素華跟周秉義坐在一起聊著，郝冬梅和鄭娟這對妯娌則是手拉著手說這話。

至於周睿，則是被鄭光明抱著，目光好奇的看看周秉義，又望望郝冬梅，對這兩個突然到來的人，感到十分的好奇。

周辰走到沙發旁邊的凳子坐下，他剛坐下，周秉義就對他說道：“秉昆，之前在信裡，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你現在真的是出息了，大詩人，大作家，了不起啊，我和周蓉都被你比下去了.”

周辰道：“也就一般般，沒什麼值得誇讚的.”

“怎麼會，你的筆名‘周辰’，現在可是國內最著名的詩人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人崇拜你，仰慕你呢，”周秉義雖然是在建設兵團，但也透過報紙知道了一些周辰的情況，也知道周辰在外界受到了怎樣的追捧。

郝冬梅也是說道：“是啊，秉昆，你大哥說的沒錯，你現在可有名了，不說別的，就是我們那個村，很多跟我一樣的女孩子，聽過你的詩後，都是對你十分推崇和仰慕，我都沒敢說你的真實身份，不然她們肯定得瘋.”

周秉義道：“你大嫂他們那地方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以往的高幹子弟，全都是有文化的知識女青年，他們都這麼仰慕你，足以說明你現在是多麼厲害了.”

對於自己弟弟變成了大詩人，大作家，他是很震驚的，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夢幻了。

“秉昆，我一直都想不太明白，你小子以前可是最不喜歡讀書的，怎麼我們一走，你就好像是開竅了，一下子變得那麼厲害了？”

周辰回答道：“要說這個，也還有你的一份功勞，還記得你當初讓我保管的那些書嗎？在你們走後，我無聊之下就拿出來看了，本來只是想要打發時間，可沒想到，越看越來勁，越看越喜歡.”

“後來讀完了你留下的那些書後，我又去找其他的書讀，讀得多了，懂得也就多了，後來正好又遇到了我的忘年交邵敬文老師，在他的推薦下，進了出版社工作，再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李素華在一旁說道：“秉義，這點媽可以作證，那年你們走後，昆兒彷彿突然懂事了似的，天天也不出去瞎玩，都是待在家裡讀書.”

周秉義哈哈大笑，高興的說道：“照這麼說的話，秉昆成為大詩人，大作家，還真的有我一份功勞咯？”

郝冬梅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人家秉昆是自己聰明有本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能寫出秉昆那樣的好詩好文章嗎？”

周秉義毫不在意的說道：“那我還真寫不出來，哈哈……”“爸爸.”

周睿忽然從鄭光明的懷中掙脫，跑到了周辰的旁邊，周辰把他抱了起來。

“爸爸，他們是誰啊？”

剛剛李素華因為太在乎周秉義，也就是簡單介紹了一下鄭娟他們，鄭娟和鄭光明都是大人，可週睿還是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子，他剛剛根本沒聽懂奶奶說的是什麼。

周辰笑著說道：“睿睿，這是爸爸的哥哥，你可以叫大伯或者大爺，這是大伯的妻子，你應該叫大伯母，來，叫人.”

周睿從周辰腿上下來，走到周秉義面前，也不害怕，脆生生的叫道：“大伯.”

然後不等周秉義有反應，又走到了郝冬梅面前，叫道：“大伯母.”

“哎.”

郝冬梅高興的應了一聲，伸手想要摸摸周睿，周睿這才有些害怕，往鄭娟那裡縮了縮。

鄭娟安慰道：“沒事的，睿睿，這是大伯母，大伯母喜歡你，想要抱抱你，摸摸你，去，告訴大伯母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周睿聽到母親的鼓勵，這才重新走到郝冬梅面前，小聲叫道：“大伯母，我叫周睿，今年兩歲了.”

郝冬梅滿臉喜色的把周睿攬了過來，摸了摸周睿的小頭。

“睿睿，你真聽話.”

沒一會，周睿和郝冬梅熟悉了之後，也就不排斥了，任由郝冬梅抱著他。

郝冬梅則是更高興的摟著周睿，同時拿東西給周睿吃，不厭其煩的瞧著周睿。

周秉義看著郝冬梅稀罕周睿的那個勁，眼神陰霾，他們兩口子結婚三年了，已經知道了不能生育的事情，這已經成為了他們兩人心中的一根刺。

只是這話暫時不能說出去，他更不敢告訴父母，如果說周辰還沒有孩子也就罷了，可現在連親弟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還沒有孩子，他已經做好了今年要被父母批鬥的心理準備。

一家人開心的聊著天，完全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直到周秉義的肚子忽然咕嚕了一聲。

周秉義面露尷尬：“坐火車的時候就吃了點餅.”

李素華：“哎呀，看我這記性，媽這就去給你們做飯.”

鄭娟也是及時站了起來，說道：“媽，我去幫你.”

李素華拒絕道：“不用，你這剛懷著，懷孕的前兩三個月一點要小心，我一個人忙得過來，你坐下來陪你嫂子說說話.”

這話讓周秉義和郝冬梅都是一愣，郝冬梅詫異的問道：“娟兒，你又懷著了？”

鄭娟點點頭，道：“嗯，剛懷著，才一個月吧.”

得到肯定的回覆，郝冬梅心裡頓時五味雜陳，她出了意外，不能生育，所以看到鄭娟壞了第二個，心裡的羨慕真的是達到了極致。

周秉義一看妻子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得心情，於是站了起來。

“媽，我去幫你做飯，那麼多年了，我還沒有幫您做過飯呢.”

“不用，你坐車那麼累，多歇歇，昆兒，你來幫我.”

李素華把周秉義按了下去，又指揮著周辰去幫她。

郝冬梅把周睿放下，然後站了起來：“媽，我來幫你，讓秉昆和秉義說會話，他們兄弟都已經那麼多年沒見了.”

李素華又拒絕道：“冬梅，真不用，你也坐下，陪他們說話，我一個人就行了.”

推脫了一會，最後還是幾個女的去了廚房，周睿則是跟光明去了房間玩玩具。

只剩下了兩個人，周秉義面色嚴肅的對周辰說道：“秉昆，謝謝你，我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咱媽了，我看媽的精神狀態特別好，你和鄭娟用心了.”

“她也是我媽，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就不要說什麼謝謝不謝謝的了.”

周辰道。

周秉義用力的拍了拍周辰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實話，秉昆，我現在還挺羨慕你的，能在家陪著媽，老婆孩子熱炕頭，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呢.”

他所在的建設兵團是不錯，可他也還是很想家，只不過他現在是身不由己。

周辰知道郝冬梅不能生育，但又不好說出來，所以只能安慰道：“會有機會的.”

“對了，秉昆，咱爸什麼時候到站？”

“說是中午十二點，但明天是三十，我估計十有八九會晚點，你不用擔心，明天我早點起來去火車站接他.”

“還是我去吧，我也很多年沒有見到咱爸了，怪想念的.”

“那就一起去，騎兩輛車，正好可以拖行李.”

“那也行.”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晚飯做好了，大家才上桌吃飯。

家裡一共三間房，之前周辰和鄭娟帶著周睿睡主臥，李素華睡一間，剩下的一間是鄭光明在住。

不過今天鄭娟早就已經把光明那間房收拾了出來，準備給周秉義兩口子住。

鄭光明本來想要回太平胡同住的，可鄭娟哪放心他一個人回去，強硬的把他留了下來，然後在他們房間擺了一張行軍床，讓鄭光明晚上睡在上面。

周辰對此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光明真的是個好孩子，是自家兄弟，還是個看不見的，沒什麼好介意的。

晚上十點多，郝冬梅把睡著的周睿送給了鄭娟，才回到房間。

周秉義正躺在床頭看書，看到郝冬梅回來，問道：“睿睿送過去了？”

“嗯.”

周睿跟郝冬梅待了一會，熟悉了許多，所以晚上非要纏著郝冬梅玩，郝冬梅也是十分歡喜的陪著周睿一起玩了好久，最後周睿才扛不住睡著了。

郝冬梅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跟周秉義靠在了一起。

“睿睿這孩子真可愛，一點都不怕生，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哄孩子睡覺呢，太有趣了，你看他小小的鼻子，睡著的時候，小嘴巴一張一吐的，特別可愛，還有他的手好小啊……”說著說著，她突然眼眶就變紅了。

周秉義理解她的心情，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沒事，不傷心了，沒事的.”

郝冬梅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幹活的時候小心些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秉義，我對不起你.”

周秉義柔聲安慰：“沒關係的，冬梅，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愛的是你，不管你怎樣，我都會一直愛著你，沒有孩子就沒有孩子吧，反正現在秉昆已經有了兒子，周家也有後了，我爸媽也不會太催促我們了.”

郝冬梅更加傷心：“鄭娟生了周睿，現在又懷著了，我本來也是可以像她一樣的，嗚嗚……”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果周辰和鄭娟沒有孩子的話，她還不會那麼難過傷心，可現在鄭娟都有了二胎，她壓力更大，心情也更加壓抑了。

周秉義還能怎麼辦，只能使出渾身解數安慰，勸解。

郝冬梅傷心了一會，慢慢的平復了心情，低聲問道：“秉義，你覺得我的病還有的治嗎？”

他們已經去過好幾家醫院檢查過，可最後的結果都差不多，就連農村的土方也用過幾次，可依然沒有效果，所以他們才會這麼絕望。

但周秉義為了不讓妻子傷心，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有，一定還有的治，現在科學越來越發達了，我相信一定有的治.”

雖然明知道周秉義是在安慰自己，但郝冬梅還是願意相信這種安慰，不讓她會更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