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梅長蘇病重，彌留之際

屋內充滿了中藥的氣味，這就是梅長蘇的住處，如此氣味，已經伴隨了梅長蘇十年有餘。

其實自從梅長蘇在琅琊山拔毒削骨之後，他的身體日日都需要藥物來維持，只是份量多少的問題。

而十幾年過去，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際，即便是上好的藥物，也已經無法維持他的生命。

梅長蘇閉著躺在床上，最近半個月，他幾乎都是這個狀態，每天甦醒的時間很短，全靠藥物吊著性命，就跟當初的太皇太后有些類似，只是他意志力強些，所以甦醒的時間相對多一點。

床前站著幾人，周辰，藺晨，晏大夫，穆霓凰和蒙摯，以及登基四年的蕭景琰。

周辰，藺晨和晏大夫三人，輪流的給梅長蘇把脈，但結束後，卻無一人先開口說話。

蒙摯最為性急，看到三人都不說話，急聲道：“小殊他怎麼樣，你們倒是說話啊？”

晏大夫站到一旁，也不說話，藺晨則是託著下巴，衝著周辰使了個眼色。

最後還是周辰輕嘆一聲，說道：“他的狀況如何，其實你們都應該心中有數，只是不願意，也不想承認罷了.”

蒙摯，穆霓凰和蕭景琰都是臉色變得蒼白，蒙摯那壯碩的身體更是顫動了幾下。

“怎麼可能，前些日子他還好好的，怎麼會那麼快，怎麼會這樣？”

周辰臉色也是沉重，掃過呼吸不算平穩的梅長蘇。

“這一年來，其實他一直都是靠著藥物和我的內力維持，但實際上，他的身體早就已經千瘡百孔，時至今日，藥物也已經無法維持他的生機.”

蒙摯目光希翼的望著周辰：“那用你的內力啊，你的純陽內力不是天下無雙，治療內傷效果非常好嗎，你救他啊.”

周辰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藺晨開口解釋：“長蘇的身體已經積重難返，別說師弟他現在的內力修為，就算是再進一步，也起不了作用.”

蒙摯臉色難看，喃喃自語：“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藺晨道：“如果真的有辦法，你覺得我們會不用嗎？不止是你一人關心長蘇，師弟他比你更關心.”

蒙摯雖然跟梅長蘇感情很深，但要跟周辰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這幾年梅長蘇能活著，周辰當居首功。

蕭景琰這時開口問道：“周卿，當初你施展了神乎其技的醫術，幫助太奶奶延壽三月，這次難道不能對小殊使用嗎？”

周辰回道：“小殊他跟太奶奶的情況不一樣，或者說，這種手段，我已經在他身上用過了，現在他真的已經……”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幾乎就是跟梅長蘇在一起，兩人是生死至交，他當然不想看到梅長蘇死，可真的沒有辦法。

雖然他活了那麼多個世界，見多了生死離別，但這一刻，他依舊心裡很難受。

說起來，梅長蘇也不過才三十餘歲，若不是當年的梅嶺一役，讓他中了火寒之毒，最起碼還能活幾十年。

但是，人生哪有那麼多但是。

也正因為見多了生死離別，所以周辰才更清楚自己有多麼的幸運，擁有了系統這樣的金手指。

現在的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就跟長生一樣。

只要他能一直穿越，一直完成系統的主線任務，他就可以活無數世。

蕭景琰聽得此言，臉色更加陰沉了，作為大梁的皇帝陛下，萬萬人之上，無上尊貴，這天底下能讓他在意的人不多，而梅長蘇就是最特殊的一個。

即便是當了四年的皇帝，但他對梅長蘇的感情依舊沒有改變，反而是隨著梅長蘇身體越來越弱，心中更加的愧疚難捨。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屋內無一人開口，確實是沒有辦法了，但凡是有點辦法，周辰他們三個醫生，也不可能不幫著治療。

沉靜了許久，床上梅長蘇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大家，都在啊.”

梅長蘇的臉色很白，看起來毫無血色，但他依舊強打著精神，跟周辰他們說話。

“小殊.”

“小殊.”

“兄長.”

蕭景琰，蒙摯和穆霓凰都是走上前，緊張的看著梅長蘇。

梅長蘇扯出了一個笑容：“小辰，扶我起來，我要靠著.”

周辰將梅長蘇的上半身扶起，用東西墊著，靠在了床頭。

梅長蘇吐了口氣，他感覺腦子很沉重，身體也是陣陣絞痛，就連呼吸都是很不順暢，很沉悶，透不過氣。

自己的身體，他還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隨時都可能死去，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在活著的時候，交代下去。

“陛下.”

蕭景琰急忙的說道：“小殊，你說.”

梅長蘇展顏微笑，他想要重現當年那種率性純真的笑容，可卻發現自己已經笑不出當年的模樣。

“陛下，您居然掌管著天下萬民，不應該為了我憂心，我就是一將死之人，大梁的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咳咳.”

周辰在梅長蘇的背後拍了拍，幫他捋順了氣息。

“小殊，你說這個幹嘛，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養身體，別說這些.”

“不，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陛下，你聽我說.”

蕭景琰語氣哽咽：“好，你說，我聽著.”

“大梁，是所有人的大梁，百姓為重…………”梅長蘇一口氣說了許多，只是每說幾句，就會不停地咳嗽，氣息也是很不好，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把自己心中對這個國家的想法，全都是說給了蕭景琰聽，蕭景琰聽的很認真，即便是做了皇帝，但是他一手扶持他稱帝的梅長蘇，依舊是百分百的信任。

“陛下，我這輩子已經別無他求，只有一件事，要厚著臉皮求您，新兒，新兒他將來……”話沒說完，蕭景琰就握住了他的雙手，語氣堅定的說道：“小殊，你放心，將來無論如何，我待新兒都會如親子一般，將來林氏所有的榮耀都會在他的身上重啟，我只要活著，就會保他周全.”

聽到蕭景琰的這番話，梅長蘇如釋重負，輕聲低語：“謝謝你，景琰.”

蕭景琰忍不住淚如雨下，相比於‘陛下’這個稱呼，這聲‘景琰’才是他最愛聽的。

“蒙大哥.”

梅長蘇的目光又看向了蒙摯。

“小殊.”

蒙摯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望著林殊這虛弱的樣子，哽咽不已。

“蒙大哥，謝謝你，當年我在京城多虧了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你，一切都不可能成功.”

“小殊，不要說了，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們再說.”

“謝謝你，蒙大哥，你是林殊這輩子最尊敬的大哥.”

“小殊……”蒙摯已經不忍再看，轉過身體，低聲痛哭。

誰都能看出來，梅長蘇這是在交代後事了，他們怎麼可能不傷心。

梅長蘇忽然說道：“小辰，霓凰，我有話想要跟你們說.”

其餘幾人聽到梅長蘇這麼說，都是默默的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了周辰和穆霓凰。

穆霓凰也是坐在了梅長蘇的床邊，紅著眼睛，關切的看著他。

梅長蘇露出了一抹笑容，隨後笑容收斂，充滿愧疚的對穆霓凰說道：“霓凰，是我對不住你，當年若不是你我被賜婚，你也不會到現在還孤身一人.”

穆霓凰雖然難受，但還是微笑著說道：“這怎麼能怪你呢，只能說是林殊哥哥你太優秀了，我一向都以你為榜樣，所以才看不上其他男人.”

“說什麼傻話呢，霓凰，我已經時日無多，但我不想看到你下半輩子一直孤單.”

說著，他伸出手，微微顫顫的抓住了穆霓凰的手，然後又抓住了周辰的手，把他們兩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小辰，我知道你心裡有霓凰，但卻因為我的緣故，所以你從不敢表露出來，我當初勸過你，可每次想要說出來，都被你岔開話題，不願意跟我聊下去，可我現在還是要說，就當是我最後的請求.”

“小辰，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真的，在我的心裡，只有你能配得上霓凰，我希望你能敞開心扉.”

周辰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梅長蘇懇求的樣子，他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梅長蘇又對穆霓凰說道：“霓凰，我也知道你心裡有小辰，你跟他一樣，都是顧忌我，我知道你們都是想著我，可這樣就讓你們自己受了委屈，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霓凰，小辰他雖然花心，但是我瞭解他，他是個真正負責任的男人，只有把你交給他，我才能放心.”

“林殊哥哥，你別說了.”

穆霓凰的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她心中越來越愧疚，兄長都已經這樣了，還記掛著她，她卻不能為兄長做些什麼。

“不，我要說，霓凰，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小辰他值得你託付，我這輩子的遺憾不多，若是能看到你和小辰在一起，我會真心的祝福你們.”

穆霓凰還想要說，可週辰卻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在穆霓凰詫異的目光中，表情認真的給出了回答。

“小殊，你說的沒錯，我心裡確實有霓凰，我答應你，我會照顧好霓凰，一輩子，絕不食言.”

瞅見周辰的眼色，穆霓凰也不再遲疑，同樣說道：“兄長，我也答應你，只要他不棄我，我願意陪他一生.”

梅長蘇聽到周辰和穆霓凰的回答，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臉色彷彿也有了血色。

“太，太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太高興了，梅長蘇突然呼吸不順，劇烈的咳嗽，周辰和穆霓凰趕緊幫他，好大一會，他才舒服一些。

“小辰，麻煩你去把十三叔，黎剛和甄平叫進來.”

“好.”

周辰和穆霓凰走出了房間，剛一出門，外面守著的眾人，就七嘴八舌追問梅長蘇怎麼樣。

“十三先生，黎剛，甄平，小殊叫你們進去.”

十三先生，黎剛和甄平都是面色一變，一起走進了房間。

“十三叔，黎剛，甄平，你們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本來是想著，在我走後，你們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現在我只能懇請你們留下，新兒雖然會有小辰他們照顧，也肯定會照顧的很好；但我還是放心不下，我想讓你們幫我照看新兒.”

“宗主（小主人），您放心，我們誓死都會守衛少主.”

幾年前，林新剛過繼的時候，梅長蘇就對他們說起過這件事，當時他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現在也是一樣。

“好，有你們，我就放心了，江左盟還在，以後小辰就是宗主，等新兒長大了，若是江左盟還在的話，他就是江左盟新的宗主…………”梅長蘇交代了許多許多，他把自己的勢力都交給了周辰，黎剛和甄平，用以輔佐林新。

黎剛和甄平到了最後，都是跪倒在地，哽咽不已。

最後，梅長蘇又把其他人叫了進來，尤其是林新和宮羽。

對於林新這個兒子，他是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如果不是身體的原因，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教給林新。

就像他說的，在赤焰一案翻案之後，他就沒有了多少遺憾，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看著林新長大。

雖然他知道林新是周辰和宮羽的親生兒子，可他還是囑咐並懇求宮羽，讓宮羽一定要照顧好林新。

這一天，梅長蘇說了太多的話，直到最後沉沉的睡去。

離開的眾人，心情都是非常沉重，誰都知道梅長蘇已經時日無多，有可能是明日，也有可能是後日……周辰這些日子都是住在蘇宅，哪裡都沒去，就是待在梅長蘇的身邊，他要陪著這個最好的兄弟，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梅長蘇再次醒來，就看到周辰坐在自己的不遠處，翻看著書簡。

“小辰.”

周辰回過頭，說道：“醒啦，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弄.”

梅長蘇搖搖頭，問道：“我不餓，外面下雪了嗎？”

雖然最近他清醒的時間不多，但也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冬季，只不過他的房間一直都很暖和，並不能切身感受到冬日的寒意。

“是啊，早就立冬了，不過並沒有下雪，但據我觀察，這幾日應該就會有雪.”

這並不是他夜觀星象，而是活得久了，掌握的一些經驗罷了。

“要下雪了嗎？太好了，好想再看一場大雪，那樣的話，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梅長蘇目光中充滿了希翼，他的身體特別怕冷，但這段時間，他卻很想看雪，每當下雪，他就會想起父母，想起那年冬天。

周辰道：“你的這個願望會實現的，到時候我陪你觀雪，就只有我們兩個，一如那年的懸崖之下.”

梅長蘇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就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