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不會背叛紅妝,不管是身體或心靈。

他現在對虹佑所說的一切,也並不是假話,因為,他拿下大順的萬里江山,毀掉影如霜所有的一切時,便也是他的生命終結之時——他死了,也就無所謂對她或任何人的食言了!在確定紅妝死亡那時,他就當自己死了。

要求一個死人兌現諾言,就如同要求時光倒流一般,無能為力。

虹佑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懂了自己的心思,還當眾說出來,臉龐紅透了,不禁難為情地低下對來,抓著衣角,低低地:“嗯……”雖然她也想早日跟他相守,但是,她心裡還是希望他能得到家裡人的認同和祝福,還是希望能與全家人和睦融融,因此,他在實踐了諾言以後再與她相守,才是最好的結局。

“哼,哼哼——”蒼梟王發出一陣陣的冷哼之聲,“真是好大的口氣!你若有這等本事,還用得著這般遮遮掩掩,連臉都不敢公開麼!”

夜九完全不受這番話的影響,淡淡地道:“我請求皇上將虹佑公主嫁予我,但我並不求皇上用我。

而今,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皇上若是用我,我可以為皇上打下萬里江山,皇上若是不用我,我另尋他處就是.”

眾人:“……”蒼梟王陰鷙了臉,半晌才道:“本王只問你一句,你對佑兒可是真心?”

夜九道:“除非我心,對公主的心意絕對不變.”

他這話,也是真的。

在他實現復仇以前,他會待虹佑公主很好,雖然,他永遠也無法給她想要的情與愛,但是,他還“活著”的時候,他會只有她一個女人。

虹黛就像抓到他的把柄一樣,冷冷道:“哦,死了就會改變心意嗎?”

夜九淡淡道:“死了,連血肉都不在了,還能如何去愛?又何來背叛的擔憂?”

虹黛:“……”蒼梟王又過了好一會,才道:“因為影如霜與夜輕歌利用你並想殺你,你就想滅了大順?”

這個男人的行為,可是“叛國”!在任何朝代和時代,“叛國”都是最被人輕視和唾罵的行徑!這麼驕傲的一個男人,與影如霜與夜輕歌有仇,不思暗殺他們,卻想透過投靠敵國、滅掉大順的手段,來完成報復,實在有些說不通。

夜九沉默一會,才道:“現在的大順,早已不是夜家的大順,而是影家的大順,國已易主,何來叛國之說?”

這也是他不惜“叛國”的原因,夜輕歌登基以後,仍然是影如霜在幕後掌控著這個國家的大權,夜家,已經淪為形式上的統治者,夜家想再重奪政權,唯有再次流血千里。

影家控制了夜家的皇權,他身為夜家人,毀了這政權或從影家奪回政權,並不為過。

蒼梟王道:“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棄?”

夜九似笑非笑:“這天下,誰會承認我是大順人?一個沒有身份,被抹殺了存在的人,去談家與國,豈不是很可笑嗎?”

蒼梟王道:“像你這樣的人,這一生可會忠於誰?”

夜九淡淡道:“關於這個問題,草民無話可說.”

這個問題,他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答案。

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秘密。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抿緊了唇,一副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眾人都看出他的態度了。

他已經將他今天能翻的底牌,已經全部翻出來了。

他一定還保留著很多的秘密和情報,但是,他顯然不會再透露了。

根據他之前的表現,這些西涼國的大人物們都知道,他不會服軟,不會示弱,不會讓步。

蒼梟王也知道。

他先觀察了兩個女兒的態度。

虹佑顯然已經徹底陷進去了,估計沒有人能說服她放棄這個男人了。

而虹黛……唉,他在心裡嘆氣,這個女兒大概對虹佑又是羨慕又是不甘又是無奈吧。

他再看看其他幾個兒子,他們的臉上還有不滿之色,卻已經沒有了那麼強烈的敵意。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太子臉上。

與太子的目光相觸,他們都知道對方的想法。

終於,蒼梟王長長地嘆氣:“洛公子,本王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的真實姓名為何?”

夜九半晌才緩緩地道:“夜九.”

只要他公開這張臉,影如霜很快就會知道是他並找到他,到時,他的真實身份瞞也瞞不住,不如就實話實說,免得到時月氏皇族發現他在說謊,徒增他們的懷疑。

而且,他也到了公開真實面容的時候。

雖然用不了多久,影如霜就會發現他的行蹤,但是,讓她知道他已經投靠大順的死對頭,成為西涼國的附馬,還要以大順的萬里江山作聘禮,不是很有趣嗎?那時,影如霜一定會又驚又怒,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來消滅他,他心裡就痛快。

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認定蒼梟王和三公子會用他了。

他早就這麼認定了。

蒼梟王聽完以後,點頭:“本王知道了。

本王知曉了你的誠意,但佑兒的婚事,是我月家的大事,本王還需要與全家好好商量,你就在宮裡多住幾天,多與虹佑瞭解,待本王與家裡人商量出結果後,再給你一個回覆.”

夜九拱手:“多謝皇上.”

虹佑臉上現出喜事,衝父王行了一禮:“多謝父王.”

眾人都知道,父王口氣鬆了,就說明這事成的希望很大了。

蒼梟王擺擺手,道:“你也莫得意太早,說不定你的兄長和后妃們不肯答應.”

虹佑道:“只要父王肯好好考慮,佑兒就欣慰了.”

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清楚,皇子和公主的婚事,皇上的態度是最重要的,只要皇上認定,要改變就難如登天了。

蒼梟王放緩臉色:“時間不早了,你先帶夜公子出去走走吧,如果你想跟著他,總得要好好了解他.”

虹佑臉上,漾出孩子般的快樂和燦爛來:“謝父王!”

然後,她轉頭看向夜九:“夜公子,咱們走吧?”

夜九再怎麼無情無慾,也無法討厭她孩子般的笑容:“嗯.”

虹佑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開心地朝外面走去。

她的父兄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都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她就這樣拉著一個男人離開,將他們給忘了?虹黛死死盯著她拉著夜九的手,臉色有點蒼白,眼裡,隱隱含著忌妒和不服。

蒼梟王站起來:“你們也回去罷,這幾天,誰都不可以去找夜九,也絕不可以為難他.”

說罷,他從側門出門,不見了影兒。

幾位皇子對夜九充滿了興趣,還有很多事情想質問他,但現在可不是時候,便一一離開了。

月映華最後一個站起來,最後一個離開。

不過,他並沒有離開蒼梟宮,而是往蒼梟宮的書房走去。

擺滿了和書籍一樣多的兵器的書房裡,蒼梟王坐在一張小圓桌後,正在等他。

他在父親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兩口。

蒼梟王道:“你覺得夜九所言,有幾分可信.”

月映華道:“六分.”

那種男人,永遠不會讓別人看透自己。

他的話裡,必定半真半假,所以,才更讓人看不透。

蒼梟王道:“你覺得這個人可用?”

月映華一收折肩,直視父親的眼睛,聲音鏗鏘:“非用不可!”

蒼梟王有幾分驚訝:“他的話只有六成可信,你就已經這麼看好他?”

月映華道:“六分足矣。

這個人,能助我們實現霸業,若是不用,就太可惜了.”

他和父親此生最大的願望,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願望,就是吞併大順!父親戎馬一生,都沒能撼動大順的根基,他這一生,不想再像父王一樣留下這種遺憾。

蒼梟王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一個人能輕鬆說出“以萬里江山為聘禮”的男人,野心一定很大,想稱帝也不是沒有可能,讓這樣的男人擁有實權和兵權,也許是一大助力,但也有可能反遭其噬。

月映華笑笑:“依我看,他想要的並不是帝位,而是復仇罷了.”

蒼梟王道:“朕知道他跟大順影家和夜家有仇,但是,這份仇恨會比那把龍椅更有吸引力?”

至少,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說,天下遠遠比報仇重要多了。

為了報仇而去奪天下,奪了天下之後卻不想稱帝,在他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月映華笑笑:“依我看,他的心裡,只有仇恨,沒有慾望。

父王可以不信我的眼光,但是,如若成事,我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坐上那把椅子.”

“養虎為患啊,”蒼梟王語重心長地道,“就算他現在一心只想復仇,就怕他將來做大以後,野心也大了,你未必能製得住他.”

月映華道:“父王不相信我有那個能力?”

蒼梟王搖頭:“不是不信,而是這個人實在太妖太邪,父王這一生,什麼人沒見過?但這個人,讓父王覺得……”他反覆斟酌以後,才用了一個詞:“毀滅.”

很難說清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就是覺得這個人全身都透著一種要毀滅一切、包括自己的黑暗氣息。

月映華笑笑:“父王說的是,孩兒也是這麼覺得,但是,他幫咱們毀滅了大順,不是很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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