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本已意識不清,感官淡化,被狠狠地潑了一大桶冷水後,身體受到刺激,居然稍微恢復了一些感覺。

她努力聚焦目光,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又是什麼人?夜英弦並什麼太大的耐力,再次蹲在紅妝的面前,冷冷道:“我最後問你一次,是誰派你來的?”

這一次,紅妝終於能判斷出他的聲音了,在心裡苦笑:真是冤家路窄,她居然在這裡遇到了夜英弦!“無……可……奉告.”

她斷斷續續地說。

夜英弦盯著她,也覺得她的聲音有點熟悉,但她的聲音太含糊,他一時判斷不出來。

忽然,他伸出手去抹紅妝的臉,抹下一把胭脂來。

原來,她經過妝扮的臉龐被潑水之色,妝容模糊了,真容暴露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夜英弦在心裡冷笑兩聲,抓起她的衣袖,狠擦她的臉,沒兩下就將她的臉擦拭乾淨了。

“梁紅葉!”

夜英弦咬牙切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紅妝沒什麼反應,比起他此刻的怒火和殺意,蒼巴的法術對她影響更大。

“說,夜九在哪裡!”

夜英弦揪住她的胸口,厲聲斥問。

既然是她,那就一定是夜九指使她來的,她就是夜九最忠實的走狗。

紅妝忍著身體被劈成兩半一般的疼痛,淡笑:“不……告訴……你……”夜九又盯著她片刻後,陰冷一笑:“我知道你是硬骨頭,軟硬不吃,我再怎麼問,你也不會說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浪費時間,現在就跟你把帳給算清楚了!”

他沒有殺女人的習慣,但是,這個女人既然是叛國者,那他就不必手軟了。

說罷,他抽出袖中的匕首:“你可還有什麼遺言?”

紅妝看著他,努力集中意識:“願你早日明白真相……”他最疼愛的弟弟,曾經受過怎麼樣的折磨和痛苦?他最疼愛的弟弟,又為他做過多少?他若是不早些明白這個道理,總有一天會追悔莫及。

“真相?”

夜英弦冷笑,“你想拿這個來動搖我麼?”

紅妝不說話了,只是看著上空。

她隱隱看到,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從這具身體裡拔出一縷縷透明的、飄渺的輕煙——那一定是她的魂魄。

二度死亡,竟然是這樣的死法,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上路吧!”

夜英弦舉高手臂,握著匕首,住她的胸口刺下去。

那一瞬間,強烈的不甘與不屈,形成巨大的精神力量,給了紅妝莫大的力量,她居然克服了近乎魂飛魄散的痛苦,猛然往旁邊一滾。

噝——夜英弦手中的匕首,刺穿了她的衣袖,因為力道很大的緣故,還插進了地面,將她的衣袖牢賓地釘在地上。

在夜英弦抽出匕首之前,紅妝撐著劇痛的身體,迅速爬起來,被釘在地上的衣袖,就這樣被刀刃劃開。

一塊瑩潤通透的玉佩,從她的袖子裡掉出來。

夜英弦立刻就看到了這塊玉佩,臉色瞬間大變,也顧不得去殺紅妝了,將這塊玉佩撿起來,舉在眼前,仔細打量。

其實,他根本不必這樣反反覆覆地辨別這塊玉佩,只需一眼,他就知道,這塊玉佩就是夜家的傳家之寶、足以影響整個大順江山的太子玉佩——大順太子無可爭議的身份證明,全天下僅此一塊,無法造假!他也當過太子,也曾經佩戴這塊玉佩幾年時間,他怎麼樣都不可能看錯的!那天底下最完美的玉材,最精湛的雕工,大順開國皇帝的筆跡,以及養了幾百年才生成的靈氣與手感,絕對不會錯的!為什麼這塊玉佩會在她的身上?這塊玉佩不是供在太廟嗎?誰能從太廟裡將那塊玉佩給偷走?這玉佩若是被偷,一定會轟動天下,不可能至今沒有訊息!震驚半晌,他握緊這塊玉佩,一手揪住紅妝的衣領,咄咄逼人,目光凜冽:“你是從何處得到這塊玉佩的?”

紅妝竭盡全力逃開剛才那一刺以後,現在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就算是一隻老鼠,也能咬死她。

她的意識又開始渙散,但還是能勉強知道夜英弦在說什麼。

該告訴他所有的真相嗎?可是,他會信嗎?他應該不會信的!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也被困在王府裡,四周全是影如霜的人,如果她現在就告訴他真相,他說不定會直接去找夜輕歌、影如霜問個明白,如此,無異於送死。

夜九竭盡全力想保護這個哥哥,她怎麼送讓夜英弦冒這樣的險?在她思考的時候,夜英弦又晃了晃她的身體,逼問:“說!不說的話,我就將你丟出去,讓太后收拾你!梁紅葉,我說到做到,你不想生不如死,就回答我的問題!”

他是真的發了狠,怒發張揚,面容鐵青,寒氣懾人。

紅妝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的,她應該怎麼辦?她不想死,而且就她現在這樣,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若是落入影如霜手裡,一定生不如死,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想再重蹈覆轍,再度被影如霜、影如夢折磨!——絕對不要!絕對不要重複同樣的命運!想到這裡,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她擠出蒼白的笑容:“話,就帶我離開這裡.”

她是沒有能力逃出去了,但若有夜英弦的幫助,也許還有兩分可能。

“你——”夜英弦怒極,不再揪著她了,而是單手掐住她的脖子,捏緊,“死到臨頭,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紅妝奄奄一息:“帶我離開,這是你唯一知道真相的辦法.”

而後,她又恢復之前身軀僵硬冰冷,目光渙散,膚色慘白,只餘一絲氣息的死人樣。

夜英弦目中噴火,幾乎要將她給掐死了。

最後,他還是放開她:“好,我就帶你出去,你若是跟我玩花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他將她丟到肩上,走出廚房。

院子外頭,隨風飄來灰燼一樣的粉末,那是蒼巴到處播散的粉末,有些粉末落到紅妝身上,紅妝低低地慘叫,聲音十分的痛苦硌人。

夜英弦看到,她的身上起了一個一個的小水泡。

原來,那些細碎的粉末落到她身上後,竟然如同鐵水濺到人體上一般,瞬間融出一個個小窟窿,鮮血直流,景象很是詭異。

夜英弦很奇怪,這些粉末飄到他的身上和別人的身上,全然無事,怎麼落到她身上,就這麼詭異?“回屋……”紅妝低低地道。

又是蒼巴的手段吧?這些粉末很古怪,很可能是專門對付她這種活死人的,她一碰到,血肉才會被融化……再不趕緊避開,她這條命,就要保不住了。

夜英弦覺得現在還不能讓她死,便退回屋裡,避開那些粉末。

紅妝已經陷入半昏迷,卻還是撐著一絲意識,低低地道:“別讓我碰到那些粉末,還有……放火……趁亂離開……快……”王府內外全是侍衛,又被封鎖了,想離開,只有放火,趁亂離開這個法子。

而且,她的身體撐不了太久,若是蒼巴繼續作法,或者她留在這裡,她一定會魂飛魄散。

說完這句以後,她就徹底暈過去了。

“竟然還敢指使我?”

夜英弦恨不得再掐她的脖子一次,但是,她已經徹底暈過去了,他再怎麼惱怒也無濟於事。

雖然心裡極度不悅,他也知道時間緊迫,而且她的法子確是眼下最佳的策略,所以,他還是衝到水缸邊,將她丟進水缸裡,把她浸個溼透,順便也舀水將自己給澆溼了。

而後,他從火爐裡撿了幾根著火的木頭出來,分別丟進幾處柴堆裡。

秋幹物燥,正是最容易著火的季節,而且這裡是廚房,不僅木柴和茅草極多,也儲存了不少油酒等易燃物,這火星一丟出去,廚房迅速燃燒起來。

院子裡沒什麼人,這火在屋裡著起來的時候,並沒有及時被人發現,在被人發現之前的時間裡,夜英弦不得不將紅妝抱在懷裡,躍到樑上,將屋頂的瓦片揭開,爬到屋頂上,小心地潛伏。

約莫半刻鐘以後,屋裡的火燒到了屋外,侍衛們終於發現了這火災,紛紛高聲叫喊,一部分人去稟告太后,疏散人群,一部分人開始救火。

但很快,整個廚房陷入火海之中,並燒著了四周的樹木,往四周蔓延,短時間內想將火撲滅,已經不可能了。

濃煙瀰漫,房屋搖搖欲墜,侍衛們忙著滅火和切斷燃火的路線,房屋迅速崩塌。

直到這時候,在屋頂上躲來藏去的夜英弦,才找到機會,趁著煙氣和坍塌的掩護,躍下屋頂,隱在煙氣裡,想辦法往大門的方向潛進。

為了保證那些皇親國戚和文武重臣的安全,不放人出去是不行了,待大門開啟,眾人蜂湧出去,他就有了離開王府的機會。

後花園裡,眾人也發現了這火災,現場大亂。

影如霜並不慌張,平靜地命令奴才們一邊滅火一邊繼續巡邏,但是,那些皇親國戚和文武重臣卻不幹了:他們個個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憑什麼像雞鴨一樣被趕到這裡集中?再說了,發生火災,他們有危險,憑什麼還呆在這裡冒險?他們的性命可是很值錢的,不是隨便可以拿來冒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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