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

秦桑用真元模擬出一個縮小版的竺蘭寺。

護寺靈陣的關鍵節點。

三位尊者的洞府。

塔林和舍利子的位置。

……一目瞭然。

在‘竺蘭寺’裡,有兩根彎彎曲曲的細線,是秦桑之前觀察到的,最容易進入後山的兩條路線。

他和天目蝶配合,有不小的機會潛入塔林附近。

難題在於,如何在驚動三位尊者之前,破開塔林的禁制,靠近佛塔。

“三位尊者離塔林太近,強取不得,只能智取.”

秦桑皺眉道。

他轉瞬間便想到好幾種辦法。

比如,從瀚海的局勢入手。

瀚海乃是西漠裡的一片廣闊沙域,竺蘭寺等七座寺院佔據的綠洲,其實只是瀚海核心最富饒的地帶,外面還有許多綠洲,佛門只佔據了一部分。

各方勢力魚龍混雜,不計其數。

瀚海七星共同進退,便是防備這些外部勢力。

其中不乏元嬰修士,問題是不夠團結,除非佛門準備強行將他們趕出瀚海,沒有誰願意出頭。

秦桑和琉璃的修為足夠,站到臺前,有希望聯合各方,締結驅佛同盟,但那些老傢伙個個老奸巨猾,豈會輕易中驅虎吞狼之計?唯有經過漫長佈局,步步為營,引導加深兩方的仇恨,方能做到。

時間上不成問題。

他離突破元嬰後期還早著呢。

可為此消耗的精力太大了,整日沉浸在陰謀瑣事裡,不能專心修煉。

再有就是當初令竺蘭寺遠走瀚海避禍的勁敵。

竺蘭寺光明正大恢復本名之後,始終屹立在瀚海不倒,且不說那個勢力有沒有傳承下來,經歲月消磨,血海深仇也早已淡化。

驅虎吞狼之計太麻煩,調虎離山呢?秦桑神色微動,加大真元,將整個瀚海七星的地形都模擬出來,幾乎填滿了整個房間,他和琉璃一左一右,隔著瀚海七星相望。

琉璃猜出秦桑的想法,面露思索之色。

秦桑、化身和琉璃。

他們一方足有三位元嬰中期。

盜寶之時,秦桑主身需潛入竺蘭寺,親自出手。

如果能將三位尊者全部引走,不必在竺蘭寺之外留接應的人手,化身和琉璃能夠自由行動,足以威脅任何一座寺院。

瀚海七星同氣連枝,肯定存在守望相助的盟約,其他寺院遭受襲擊,竺蘭寺不可能坐視不理。

問題在於,竺蘭寺有三位尊者坐鎮,即便派兩個出去支援,仍有一位尊者坐鎮寺中。

一旦出現那種情況,竺蘭寺肯定第一時間開啟護寺靈陣。

秦桑回想著塔林周圍的禁制,進行推演。

換位思考。

若是他鎮守寺廟,發現有人趁亂潛入塔林,立刻便能聯想到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對方的目標便是塔林裡的某種寶物。

他的第一反應,肯定不是拼死阻攔對方,而是一股腦捲走塔林所有物品,龜縮排靈陣核心。

是以,秦桑必須做到,在驚動尊者之前破禁而入,拿到佛骨舍利。

推演了不知多少遍。

秦桑微微搖頭,難度太大了,塔林禁制和護寺靈陣相連,很難瞞過控制靈陣之人的感知。

擒住外出增援的尊者,讓承遠尊者用舍利子交換,是一條路子,卻是下下之策。

雖然瀟湘子有提過,化神期修士方能感知到舍利子的神異,但佛門秘術無數,且竺蘭寺尊者和弘一尊者師出同門,在明知舍利子藏有秘密的情況下,難保不會發現什麼。

突破的機緣和兩個同門相比,孰輕孰重?要將三位尊者全部調離竺蘭寺,還是少不了聯合外部勢力。

或者暫時忍耐,等待局勢變化,伺機而動。

佛骨舍利存放在竺蘭寺多年,一直安然無恙,不急於一時。

正所謂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總會有機會。

秦桑轉著這些念頭,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神大亮,猛然抬頭,發現琉璃恰好看過來,顯然也想到了。

“月光菩薩!”

二人異口同聲。

近些年,月光菩薩的名號越來越響亮,不僅在西漠流傳,連中原、北荒都知道了這號人物。

天下都在看佛門的笑話。

辯經一詞,從無人問津,到現在被人時常掛在嘴邊,津津樂道。

甚至在中州修仙界引發了一場經義之辯。

月光菩薩至今還在西漠流竄,神出鬼沒,不曉得有多少佛修匯聚西漠,大肆搜尋,根本傷不了他一根汗毛。

每次現身,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時間,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期間必然讓附近高僧顏面盡失,以後再也不敢提辯經之事。

佛門聖者倒是好耐性,仍未出面。

月光菩薩既然以打臉佛門為樂,豈會放過瀚海?竺蘭寺若閉寺不戰,臉面丟的更厲害,還不如堂堂正正迎戰,末了還能道一聲‘佩服’,以示灑脫。

何況,各寺早已對月光菩薩如臨大敵,高僧沉心精研經義,未必沒有獲勝的機會。

月光菩薩現在愈發謹慎,辯經不再像以前大張旗鼓,地點每每經過精挑細選,選在不易被圍攻的地方。

若來此地,大機率是在瀚海七星外圍某處設立法壇。

利用月光菩薩吸引瀚海七星的注意力,等竺蘭寺派出尊者迎戰,琉璃再大鬧一場,秦桑正好趁虛而入。

秦桑來回踱了幾步,覺得可行。

就看月光菩薩何時到此了。

當然,秦桑不會將所有希望寄託在一個人身上,他和琉璃商議,一邊繼續收集訊息,一邊接觸瀚海勢力,做兩手準備。

果然不出所料。

瀚海勢力對佛門非常忌憚,除非迫不得已,不願和佛門作對。

以防被人猜出他們的真正目的,秦桑只打著結交道友的名義,維繫關係,暗中尋找突破口。

一晃過去七年。

期間,月光菩薩銷聲匿跡了整整五年。

秦桑不禁懷疑,佛門是不是惱羞成怒,派出高手暗中除掉此人。

七年時間,秦桑對竺蘭寺護寺靈陣的瞭解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竺蘭寺尊者長年在寺中靜修,從未離開半步。

他本來已經對月光菩薩不報期望,二人在附近找個容身的洞府,一邊修煉,一邊做長久打算。

不料,失蹤多年後,月光菩薩再度現身,並且第二場辯經便將法壇設在瀚海。

儘管遠在瀚海七星千里之外,明顯是衝著他們來的。

訊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快傳遍七大綠洲。

秦桑和琉璃一直盯著竺蘭寺,第一時間便獲知了訊息。

……綠洲邊緣。

兩位身穿袈裟的高僧盤坐在菩提樹下,一人形容枯瘦,像是傳說中的苦行僧,另一個則年輕得多,肥頭大耳,卻寶相莊嚴。

在他們身後,站著一隊年輕僧侶,手捻佛珠,一語不發。

菩提樹乃是佛門聖樹。

當今之世,真正的菩提聖樹已經絕跡,佛門便用另一種枝葉和菩提樹相近的靈樹,牽強附會,以為菩提。

菩提樹外,漫漫黃沙。

狂風呼呼灌進耳中,眾僧坦然自若。

就在這時,遠處飛來一些人影。

“承真師兄.”

“觀惠師弟.”

人未至,聲先聞。

樹下盤坐的兩位高僧站起身,躬身還禮。

雙方會合,便駕起遁光,進入沙海。

等他們消失之後,遠處沙丘中鑽出來兩個人影,正是秦桑的化身和琉璃。

“沒想到,竺蘭寺的承真尊者也已經突破元嬰中期,修為頗為精湛,好在沒有輕舉妄動.”

秦桑輕聲道。

這些便是瀚海七星派出去參加辯經的高僧。

運氣不錯,竺蘭寺對辯經非常重視,竟然出動了兩位尊者,寺中只剩承遠尊者坐鎮,正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秦桑和琉璃對視一眼,似乎不必再用調虎離山之計了!……竺蘭寺。

秦桑偽裝成禮佛的僧人,提前潛入寺院,藏身在暗處,即便竺蘭寺封寺也不怕。

不過,竺蘭寺沒有太大的動作。

多年來,被月光菩薩找上的寺院,僅傷及顏面,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失。

時間久了,月光菩薩的目的漸漸被人所熟知。

與之辯經,落敗之後,便將寺院藏經閣珍藏的典籍拱手奉上,任由月光菩薩翻閱。

此人並不貪心,不會覬覦寺院真傳。

承真尊者出發時,便提前讓弟子們將典籍刻在玉簡裡,帶了過去。

多年來,月光菩薩謹守規矩,並無越界之舉,所以佛門一直沒有激烈反應。

或許,在真正的大德高僧眼中,有這麼一個人警醒佛門,未必是壞事。

不過,這場辯經被秦桑利用,性質註定發生變化。

“見過慶雲師兄.”

山道上。

守山的兩個沙彌看到一個年輕和尚從前院走了過來,忙躬身行禮。

和尚合十還禮,不苟言笑,語氣嚴肅道,“監寺師叔有命,不準任何閒雜人等進入後山,二位師弟要盯仔細了.”

聽到監寺之名,兩個小沙彌打了個冷顫,忙道遵命。

和尚點點頭,繼續巡查各處。

和尚正是秦桑借用秘寶偽裝,大搖大擺進入後山。

真正的和尚已經被他敲暈。

多年探查,他對竺蘭寺已經瞭如指掌,包括寺中弟子的法號、職司,偽裝起來自然是天衣無縫。

竺蘭寺,尊者高高在上,不事俗務,負責寺院的是八大執事僧,監寺正是其中之一。

慶雲和尚在監寺座下聽命。

秦桑觀察這個人很久了,此時言行舉止惟妙惟肖,接連遇到幾波僧人,都沒有露出破綻,順利來到塔林近前。

守塔林的依然是上次那位僧人。

“慶雲……”僧人以為是監寺有令,不疑有他,走出禪堂,剛開口說了一句,忽聽到‘哼哈’怪聲,接著元神傳來針刺般的劇痛。

僧人駭然失色,再想出聲向寺院示警,為時已晚。

秦桑動用攝魂真言,儘管未盡全力,也不是區區金丹修士能抵擋的。

僧人元神受創,當場昏迷。

秦桑身影如鬼魅,貼近僧人,輕輕扶住,將其藏進禪堂,自己搖身一變,化作守塔的僧人,連修為也一模一樣。

塔林清淨地,除非祭祀、供奉,鮮有人到此。

秦桑站在塔林外,視線掃過塔林外圍的禁制,最後落在塔林深處的摩崖石壁上。

承遠尊者正在靜修。

如何破開塔林禁制,秦桑已有腹案,但他還在等待機會,轉過身,望了眼竺蘭寺山門,轉身回到禪堂。

一炷香後。

竺蘭寺外走來一個人影,斗篷遮面。

守門的知客僧看了一眼,頓時神色緊張,如臨大敵。

只因此人並未掩飾,元嬰期的氣息展露無遺。

“這位法師有禮了,”來人走到寺門前,用溫和的女聲說道,“貧道雲遊至此,聽聞竺蘭寺乃是有道高僧的道場,遂登門拜訪,勞煩法師通報則個.”

來人正是琉璃。

僅聽聲音,知客僧就感覺斗篷下是一位絕美女冠,但不敢有半分邪念,慌忙回禮道:“前輩請在前院稍等片刻,貧僧這便上報監寺.”

“多謝.”

琉璃微微點頭,跟隨知客僧走進前院,在靜室等待。

知客僧立刻將此事上報監寺,監寺匆匆而來,確認是一位道門真人,不敢怠慢,忙去後山請示祖師。

摩崖石壁前,監寺說明緣由。

片刻之後,從裡面傳出枯冷的聲音:“不見!”

監寺愣了愣,躬身退下,返回前院,告了聲罪,只道祖師正在閉關,以後有緣自會相見。

琉璃似乎早就料到會被拒之門外,也不著惱,走出靜室,檀口微張,鼓動真元。

“貧道自荒漠深處而來,道友難道不光菩薩的來歷?”

經真元催動,聲音滾滾如雷,瞬間傳遍整個竺蘭寺。

監寺嚇得面如土色,險些跌坐在地。

禪堂裡。

秦桑故作慌忙之態,衝出禪堂。

摩崖石壁。

承遠尊者形容蒼老,是一位古稀老人,身上袈裟如人,老舊褪色。

聲音清楚傳進禪堂,承遠尊者雙目微微睜開,精光暴閃,身影憑空消失。

這便是竺蘭寺護寺靈陣的威能,主陣之人能在寺院裡擁有堪比瞬移的神通,隨意挪移到各處!前院。

琉璃仰首望向後山,不理會滿臉驚惶的監寺。

就在這時。

前方虛空傳出一陣波動,承遠尊者身影由虛轉實。

不料,下一刻,承遠尊者面色驟變,發出雷霆怒喝。

“好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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