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浩浩奔流。

一道人影沿著江岸御風而行。

“星谷應該就在前面不遠了……”

秦桑回憶堪輿圖,掃過四周地勢,飛上一座高山,觀察了一陣,做出判斷。

離了江岸,北行百餘里,秦桑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前停下。

從上空俯瞰,這片竹林的範圍足有方圓千里,紫竹密佈,粗壯異常,有些紫竹大小堪比古樹,在外界很難看到。

夜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

今日無月。

能夠看到黑暗籠罩的竹海之中,時不時有淡淡的光團閃過,秦桑透過氣機感應到,這些都是竹海之中孕生的精怪。

駐足片刻,秦桑縱身向竹海中心掠去,行至一處停了下來,身影急墜。

‘刷刷……’

穿過層層枝葉,秦桑腳下感覺到一陣柔軟,乃是積累無數年的腐葉堆積而成。

他速度不減,直直穿過腐葉,忽覺豁然開朗,下方竟是一處地下山谷。

能夠看到這裡枯竹交錯,搭建成骨架,承托起厚重的腐葉,將這處山谷遮蔽。

在竹海之內,這種地方隨處可見,此地原本山巒起伏,而非平原,被茂盛的竹海和厚厚的腐葉蓋住了。

由於地處偏遠,腐葉層極厚,必須特意用神識掃視這片竹海才能發現這座山谷,是以知曉此地的並不多。

懸立在星谷上方,秦桑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淡淡的光亮在山谷中閃爍。

秦桑對此非常熟悉,點點光亮正是星元石!

在風暴界,在指天峰之外,星元石非常罕見,只有指天峰那種星元匯聚之地,能夠在濃郁的星元之中逐漸孕生出星元石。

看到此景,秦桑立刻取出星靈網,是當年師姐還是景婆婆的時候送給他,用來收取星元石的。

秦桑記得,元蜃門有幾種陣禁,能用星元石施展。

他沒有急於收取星元石,從星谷一端飛到另一端,沉吟片刻,又向星谷深處下潛。

不多時,秦桑停了下來,神情透著幾分失望。

星谷中的星元之力,濃郁程度和數量皆不如指天峰。

當年他沒有登上指天峰頂,也能做大概的判斷。

縱然重回指天峰,助他突破也有些勉強,這裡是絕然不夠的。

本著來都來了的想法,秦桑祭起星靈網收取星元石,逐漸來到星谷深處,忽然輕咦一聲,意外發現谷底有一個地洞,似是通往地底深處。

洞口裡面也有星元之力流動。

秦桑打量了幾眼,收起星靈網,閃身進入洞中。

洞口狹小,內部逐漸開闊,但地形崎嶇異常,時上時下、時左時右,彎彎曲曲,但可以肯定這個山洞是一直向地底延伸的。

緊行了一陣,秦桑發現,星元之力並不像他想象那般越來越濃郁,到了某個臨界點後,又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未到地洞的盡頭,秦桑不願這麼離開,繼續下行,同時也在嘗試各種辦法,試圖尋找星谷形成的原因。

‘嘩嘩……’

前方隱約傳來水流聲。

秦桑神色微動,“到地下河了嗎?”

他加快步伐,又行了十餘里,地下陡然開闊,前方出現了一條寬有數里的地底大河,岩石形成的石壁閃爍米粒大小的瑩光,應是一種特殊的礦石。

到了這裡,星元之力已經非常稀薄了,秦桑心下失望,正想探查一番便就退走,沒來由感到一陣寒意,陡生警兆!

“有危險!”

秦桑心中一緊。

與此同時,天目蝶傳來示警。

河裡!

秦桑眼中精光爆閃,在感到異常的同時便飛快締結心印,身上頓時浮現出淡淡的金光,如著金甲。

金剛天胄印!

幾乎在印訣完成的剎那,暗河水面陡然炸開,飛濺的水花之中,一道奪目劍光如閃電般疾刺而來,直取秦桑面門!

“劍修!”

秦桑瞳孔微微一縮。

來到此界,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道門劍修。

道門龍虎壇、金印壇和兵馬壇三大流派特點鮮明,即便用劍,也少有純粹的劍修,靈劍多為法劍,用來作為施咒的輔助。

而這個對手不同,這一劍劍意精純,顯然在此道造詣極深。

秦桑本身也算劍修,感知絕不會有錯。

融合了符籙之道的劍修,不知又會些什麼手段?

秦桑來不及細思,這一劍令他感受到了威脅,不敢怠慢。

神色微凝,秦桑冷哼一聲,瞬間連掐四印,吉祥印、蓮華印、轉壇印、摧魔印!

至此,他熟練掌握的六印中,獨獨缺了金剛大慧印。

此印乃是七師佛印第五印,和其他幾印都會給施印帶來明顯的變化不同,施展此印,看不到外在的表現,其主要作用是定慧,在戰鬥中心如止水,不為內外所擾。

對其他人而言,此印的重要性可能和金剛天胄印不相上下,偏偏對秦桑用處不大。

五印連出。

此時,劍光距離他眉心不到三尺。

千鈞一髮之際,秦桑身體微微一震,體內氣血激盪似龍吟虎嘯,面前更是金光閃耀,憑空浮現一個金色的古怪佛印,恰到好處擋在劍光前方,凌空按下。

‘轟!’

地底巨震,大浪狂卷。

金光破碎,碎片漫天飛舞。

金光之中,佛印死死抵住劍光,令其不得寸進,兩股強橫的力量仍在衝擊對方。

此時能夠看到,劍光之中乃是一柄三尺青鋒,劍身修長,靈光璀璨,殊為不俗。

“偽靈寶!”

秦桑面色微變。

以對方展現出的劍道造詣,以及這柄靈劍的品階,此人的實力定然不僅如此。

秦桑自忖,至少要等他將第七印金剛大自在印煉至大成,才有機會在不動用其他手段的情況下剋制對手。

心念方起,秦桑腳下一點,身影不進反退。

果然如他所料,劍光微微一頓,霎時一陣轟鳴,劍光當場洞穿佛印。

此時秦桑若是向前而非後退,處境堪憂。

‘砰!砰!砰!’

秦桑身影急退,撞碎一片片石壁,死死盯著前方的劍光,口中冷喝。

“足下何人?貧道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偷襲貧道?”

暗河之中並無回應,劍光追著他不放,且速度更快三分。

對方乃是劍修,由於地下地形複雜,而山石已經融入星元之力,越往上越是堅硬無比,秦桑想要脫身也沒有那麼容易。

他目中閃現兇芒,沒有祭出灰鶯劍和對方針鋒相對,正想試一試後天木人碑的威力!

心念微動,從秦桑身上爆發出一股綠色光華,蘊含濃郁生機,隱隱可見樹形。

演道樹來歷不凡,秦桑不敢像怪臉人那般暴露靈媒樹種,特意做了掩飾。

煉化演道樹之後,此樹便相當於紮根在秦桑體內,重新煥發活力。

秦桑默掐了個印訣,旋即綠芒一收,樹影沒入地底不見。

與此同時,秦桑雙腳重重落在地上,帶來咚咚震音,在地下回蕩。

落到地面的同時,秦桑外形大變,身體、四肢都在飛長,面板乾枯如樹皮,手臂和五指像是樹枝,彷彿一頭樹精化形。

最奇特的是他的氣機,此時彷彿和大地連為一體。

秦桑感受到四周勃勃生機,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之感湧上心頭。

此處本就是地底,周圍無邊無際的紫竹海,可以說是最適合這門秘術的戰場!

秦桑的感知隨著秘術延伸,周圍的紫竹同樣生出感應,竹林沙沙作響,四面八方的竹葉都在向星谷擺動。

竹海里的精怪也感覺到了異樣,尤其那些草木化形之輩,本能中生出一種畏懼,驅使它們逃離,越遠越好。

源源不斷的木靈之氣湧來,這一刻,秦桑只覺全身有用不完的力量!

變成樹人之後,地下空間立刻顯得有些狹窄了,秦桑直立身軀就幾乎能夠觸及穹頂,他雙目明亮異常,怒視劍光,右臂掐了個印訣,猛然按去!

‘砰!’

肉拳正正擊中劍光。

空中似有木屑紛飛,粗糙的面板上還有金光閃爍。

以靈木之軀施展七師佛印,威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語。

只聽嗆啷一聲,秦桑這一擊竟當場轟碎劍光,直攖劍鋒!

轉壇印本就有鎮壓法寶的作用。

被正面擊中,那柄靈劍靈光為之一暗,前衝之勢登時受挫。

用演道樹修煉的後天木人碑,威能果然不凡!

另外,秘術之中有言,汲取木靈之氣會對自身帶來極大負擔,須得警惕,秦桑的感受卻沒有那麼嚴重,毋庸置疑也是演道樹的功勞。

這一擊令秦桑信心大增,他將演道樹融入體內也才三年,許多神通還未掌握,譬如在周圍草木之間跳躍轉化,便已能力抗劍修!

秦桑發出一陣朗笑,手臂向前猛然一探,手掌化爪,竟要直接抓向靈劍。

不過,劍修的劍不是那麼好奪的。

只見靈劍一震,發出一聲劍鳴,一晃之下竟憑空消失。

下一刻,側方陡然出現一道劍光,疾斬而來。

秦桑眼睛也不眨一下,揮起重拳將劍光轟碎。

但緊接著其他方向又出現劍光,一道接著一道,彷彿無窮無盡,逼迫秦桑嚴陣以待。

若是其他對手,真有可能被這一招消耗到力竭。

但秦桑紮根於大地,周圍草木皆是他力量源泉,豈懼這種消耗?

一道道劍光在他面前破碎。

秦桑注意力卻一直在河心。

直至現在,對手仍未現身。

天目蝶看穿河底,雖沒有看到對手,卻看出河底土石有異。

鎖定對手的位置,秦桑轟碎一道劍光,陡然加速狂奔,眨眼間便衝到河畔。

就在這時,那柄靈劍重新出現在河面之上,劍鋒直指秦桑,斬出一道白色的匹練!

這一刻,河面之上的空間似乎都被這道劍光鎖定,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秦桑掐動摧魔印,向前一推,金印和劍光交擊,只聞‘轟隆’一聲,身影一顫,止住前衝之勢,穩穩立在河畔。

‘譁!’

河水分開,飛出一個青衫道人。

此人體型修長,外表看起來三十許,劍眉星目,目光灼灼有神,將靈劍招入手中,看著秦桑,露出驚異之色。

“咦?妖怪?不對!你這是什麼符咒?”

看到此人,秦桑瞳孔微微一縮,也沒有繼續攻擊,沉聲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不認識我?”

道人微怔,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不是凌渡山的人?”

“凌渡山?”

秦桑記不起這是什麼勢力,微微搖頭。

道人面露尷尬之色,擺了擺手,“誤會!誤會!貧道本以為是大敵循跡追來,沒想到還有外人會來這種地方.”

“誤會?”

秦桑皺眉,他被偷襲,若非本領不差,很可能已經命喪劍下,是一句誤會能解釋的?

道人收劍,一絲不苟打了個稽首,“是貧道得罪了,望道友勿怪.”

秦桑沒有收回靈木之軀,卻也沒有繼續出手,只是不鹹不淡看著對方。

對方致歉,可能是見他不好對付,惺惺作態,也可能是真心實意。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從這人身上,秦桑隱約感應到一種危險氣機。

此人的實力很可能不止表現出的這些!

如今他雖然神識受限,靈覺也非一般的元嬰修士可比,卻看不穿此人。

難道對方也是一位化神修士?

想到這裡,秦桑心中不由一緊,他實力未復,面對同階修士束手束腳,勝算很小。

暗中端詳此人,秦桑雖不敢肯定,卻隱隱感受到威脅,更是警惕。

他也想到,對方明明有實力卻不用,很可能和他一樣有難言之隱。

聽起來,此人的對手實力不弱,許是被對頭打傷,或者受到其他什麼限制。

“貧道正在祭煉寶物的緊要關頭,大半心神牽繫其中,不敢分心,擔心被對頭破壞,只能先下手為強,道友應該能理解,”道人見秦桑不為所動,含糊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

秦桑暗暗點頭,此人不能用全力,很可能和那件寶物有關。

“既然是誤會一場,貧道願向道友賠罪,只要道友不與貧道為難,日後貧道便為道友做一件事,或者道友需要什麼寶物,只要貧道能做到,”道人又一個稽首道。

“你不怕貧道回去後告知你的對頭?”

秦桑語氣淡漠。

道人無奈道:“不瞞道友,貧道很想留下道友一段時間,可此時不宜樹敵,且面對道友總有些心神不寧,道友應該有威脅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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