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秦桑聯絡之法,莫行道接著又道:“鴻羽子此次受傷頗重,丹藥只能暫緩傷勢,接下來要回道庭休養一段時間,近期應該不會再來此地,莫某也無法獨自行動。

等他傷好之後,莫某會在行動之前傳訊道友,不知秦道友在何處落腳?”

秦桑想了想,道:“道友將訊息送往壺中城,我會做好安排.”

二人以某種符印為暗記。

莫行道和鴻羽子以後重返此地,深入治壇深處,便讓秦桑跟在後面,莫行道則暗中留下指引,二人伺機行動。

這只是一個大概的計劃。

畢竟莫行道被鴻羽子控制,沒有自由,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時移世易,誰也猜不出以後局勢會走向何方,二人只能保證聯絡不斷,依時而動。

到時候,秦桑答應與否,也要根據自身的處境來決定。

鬼方國和道庭之間暗流湧動,或許也有能夠利用的地方。

秦桑思忖著,問道:“你們此次深入治壇,有沒有發現什麼?”

莫行道方才提及,他和鴻羽子此次進入具山治治壇,目的有二,一是查探鬼方國妖魔的圖謀,其二便是深入治壇,尋找符合莫行道記憶的地方。

“沒有.”

莫行道答道,“越是深入,就越複雜和危險。

鴻羽子獨自一人還罷,須時刻庇護於我,而我舊傷尚未痊癒,即使沒有這場變故,也非常吃力了.”

頓了頓,莫行道接著道:“我現在將一些記憶中的場景告訴你,道友有時間不妨來搜尋一番,佔據主動.”

秦桑有些意外,莫行道就不怕他找到出路後,獨自飛昇?

但轉念一想,即使治壇深處有出路,定是連通歸墟,而且未必能直接回到飛昇之路,萬一落入歸墟深處的混亂之地,非常危險。

他從未進過歸墟,和莫行道聯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殊不知,莫行道也是別無他法。

九天金闕御史及其背後的道庭如一座大山,令莫行道不敢造次。

秦桑是他唯一能借助的外力。

在風暴界時,他和秦桑打過幾次交道,曾聽過慧光聖者等人對秦桑的評價,對秦桑的性情也算有幾分瞭解。

秦桑以元嬰後期修為和兩位化神周旋的過程,莫行道一清二楚,也是頗為佩服的。

接著,莫行道便將一些記憶碎片重現。

一幕幕場景映入秦桑腦海,絕大部分是混亂的,看到這些,秦桑的記憶也被勾了起來。

他回想起自己落入空間亂流時的遭遇,一種無力和絕望之感油然而生。

即使最清楚的記憶碎片,也非常模糊,但秦桑可以從這些場景中感受到不尋常之處,很像治壇裡的種種神通所化幻景,難怪鴻羽子會懷疑這裡。

“還有我們此次的經歷,”莫行道不等秦桑回應,又將一些資訊傳遞過來。

他和鴻羽子不是簡單的探索,而是尋找飛昇之路,每走一段距離,便會先找一個落腳之地,開闢出一條較為安全的路徑。

來之前,鴻羽子做了些準備,起初他們的速度很快,越往後越慢。

到最深處,幾乎看不到祥雲了,種種幻景、殘留神通之間沒有縫隙,只能憑藉自己的實力硬闖過去。

“鴻羽子最後進入的是一片純白光域,本來沒什麼危險。

金光爆發引發光潮,光潮出現不久,鴻羽子便重傷而歸,我因為落在後面逃過一劫,”莫行道說起當時的場景,也有些心有餘悸。

秦桑點了點頭,記下這個地方。

他未必要重複鴻羽子走過的路,本來就是漫無目的的搜尋,只要能持續深入,從其他方向也是一樣,根據自己的能力來選擇。

譬如一些攻擊元神、影響神魂的神通幻景,他可以輕易穿過。

莫行道還想再說什麼,突然語氣一變,沉聲道:“鴻羽子醒了!秦道友,後會有期!”

言罷,石塊上的五官消失。

秦桑抬手抓向石塊,在落入手中的瞬間,石塊形狀大變,成為一個冰冷的石人。

此物便是莫行道的信物。

秦桑收入千鈞戒,接著便覺一道神識橫掃而來,神色從容,起身飛回石亭。

莫行道束手立於石亭一角,二人視線一觸即分,狀若無事。

鴻羽子煉化靈丹,氣息穩固,幾乎看不出傷勢,只有面色隱隱泛白。

接著,執劍真人等人也陸續趕到。

鴻羽子掃過眾人,手腕一抖,將一道靈符打向秦桑,“貧道和萬真人在此地佈下符陣,還請清風真人執掌此符,接應同道.”

“定當從命!”

秦桑拱了拱手,接過靈符,對身旁的幾位真人道了聲小心。

其他人神情都帶有凝重,唯獨執劍真人巍然一笑,只道無妨。

秦桑知曉,執劍真人的實力定非表面上這麼簡單,那堪比煉虛的一劍,足可證明。

只可惜這一次被迫分開,沒能親眼看到上乘劍術的風采。

‘嗖嗖嗖……’

諸真人身化遁光,轉瞬無影。

秦桑步入石亭,盤膝坐下,將那枚靈符放在膝上,略微感應,發現了符陣的存在。

此陣依附於灰幕,非常精妙,發動之前很難察覺。

透過符陣,秦桑可以感知到灰幕外的情形,若有人追逐到此,能夠提前發覺。

其他人走後,石亭靜謐無聲。

秦桑思及此行的遭遇,對金光的來源和妖魔的圖謀生出好奇,但很快告誡自己,莫要深究,最好不要被捲入大戰之中。

他收起雜念,一邊撫平體內木靈之氣殘留的影響,一邊關注著治壇深處。

時間推移。

很快過去大半個時辰。

金光已經消退,影響整個治壇的風波正逐漸平復,周圍顯得更安靜了。

治壇深處許久沒有異象,也不見諸位真人迴歸。

秦桑無所事事,思緒翻騰,一件件、一樁樁事情在腦海中流過。

遇到莫行道,打亂了之前的計劃,接下來須找出頭緒,好好梳理一番,修煉和尋找飛昇之路並行。

正思索間,灰幕前方,幻景縫隙間,一條祥雲形成的纖細雲徑上,忽有光芒閃爍。

秦桑神色微凝,細看之後確認是一道遁光,正向這裡飛來,而且氣息很弱,遁速也不快,僅相當於元嬰期的程度。

此刻,在具山治治壇的修士至少是化神期。

“難道有人受重傷了?”

秦桑心中不由一沉。

這麼快就有人重傷而回,難道被妖魔佔據上風?

秦桑霍然起身,神情變幻不定,可隨著遁光漸漸靠近,秦桑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怎麼是他?”

看清此人,秦桑心中輕咦,非常意外。

來人是一位高瘦道士,面容很熟悉,竟是螻蛄山雲威真人!

當年領受採摘化夢四時花的法召時,秦桑曾和他比鬥,爭奪資格。

雲威真人懷中還抱著一名女冠,女冠臉色煞白,氣若游絲,在他懷裡一動不動,明顯身受重傷。

飛縱間,雲威真人時不時檢視女冠的狀態,滿臉急色。

“他怎麼會在這裡?”

秦桑疑惑。

觀雲威真人的修為,仍是元嬰後期。

元嬰期修士膽量夠大,提前做些準備,也能穿過九曲星河,在最外圍遊歷一番,增長見聞。

可要繼續深入,化神修士都必須小心翼翼。

雲威真人來的方向是治壇深處,他區區元嬰修士,走這麼深,膽子未免太大了。

秦桑仔細打量那名女冠,發現此女也是元嬰修士,愈發感覺古怪。

他站在亭中,看著雲威二人,沒有動作。

“請前輩開啟符陣!”

飛至灰幕前,雲威眼眸露出希冀光彩,揚聲高喊,並打出一道神符。

看到神符,秦桑沉吟片刻,將符陣開啟。

這是他和鴻羽子約定的暗號,雲威知曉此符,說明是受鴻羽子指點而來。

“多謝前輩!”

雲威大喜,抱著女冠,一刻不停,穿過層層灰幕,來到亭前,依舊是滿臉急切,行大禮參拜,“請前輩救我師妹!”

秦桑掃了女冠一眼,淡淡道:“誰讓你來的?”

“是鴻羽子和萬真人兩位前輩,晚輩和師尊路遇幾位前輩,師尊應兩位前輩之邀去對付妖魔,倉促而行,只能暫時壓制師妹的傷勢,但傷勢會逐漸加重。

萬真人指點晚輩來此,望前輩出手相救……”

雲威語速飛快,不怪他焦急,女冠的氣息越來越低微,臉上湧現不正常的潮紅。

原來是螻蛄山的化神老祖到了,不知他為何冒險將門下弟子帶入此地?

秦桑想起當年遊奕使和雲威之間的對話。

螻蛄山老祖難道在具山治治壇發現什麼寶物,不惜行險。

“前輩只需壓制住師妹體內那股異力,等師尊回來,再為師妹療傷.”

雲威生怕秦桑不答應,連聲說道。

壓制異力不會消耗太多真元,但那股異力非常詭譎,散入師妹五臟六腑,需要時間,一點點封印,才能徹底壓制。

道庭之事緊迫,螻蛄山老祖不想惹得兩位正四品仙官不快,只得答應,命雲威速將女冠送來此地。

螻蛄山精通毒道符咒。

秦桑早就有和螻蛄山接觸的想法,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

即便不是萬真人的要求,他也會出手救人。

命雲威將女冠放在地上,秦桑駢指點在其眉心,仔細查探起來。

雲威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這才注意到秦桑,越看越感覺熟悉,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從萬真人口中聽到‘清風真人’這個道號時,雲威沒有多想,萬萬沒想到竟是他!

他們曾經在擂臺鬥法。

今日重逢,對方已邁入那一步,而他還在元嬰期蹉跎。

雲威真人神色複雜,見秦桑眼睛睜開,露出關切,“前輩,我師妹她……”

“雲威道友,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

多年不見,不認得貧道了?”

秦桑微微一笑道。

雲威嘴唇囁嚅,苦笑道:“前輩已非吾輩中人,豈能失了禮數.”

秦桑搖了搖頭,不再堅持,垂目打量女冠,“壓制異力,應當不難,只是不知這股異力因何而來?”

“這……”

雲威先是一喜,又露出遲疑。

看出他有難處,秦桑換了個問法,“敢問這股異力可是一種毒?”

他探查女冠體內,接觸到異力,立刻便有發現,感覺異力似毒非毒,頗為奇特。

“晚輩見識短淺,無法確定它是不是毒,但肯定和毒有關。

這股異力是在金光爆發時突然出現的,之前毫無徵兆,師妹沒能躲開……”

說著,雲威眼神一亮,這才記起,秦桑也是精通毒道之人,師門真傳的消元穢咒對他毫無作用。

“前輩能否拔除異力?”

雲威懷著一絲希望,忐忑懇請,生怕惹怒秦桑。

未突破之前,秦桑就能輕易抵擋消元穢咒,如今修為大進,毒功想必又有精進。

異力長久盤亙在體內,可能留下未知的隱患,越早拔除越好。

“試一試.”

秦桑淡淡道,指尖散發奇光,沒入女冠體內。

與此同時,秦桑運轉毒珠,悄然滲入,接觸到異力,果然成功吸納出一絲。

女冠體內的異力並不多,只是非常詭異,根深蒂固,聞所未聞,連螻蛄山老祖都感覺棘手。

不過,秦桑發現,用毒珠拔除所有異力並非難事,但他不想表現得那麼輕鬆,裝成冥思苦想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

看到師妹的臉色開始出現好轉跡象,雲威驚喜不已,對秦桑也更加佩服。

眼看危機解除,雲威緊繃的心神終於放鬆,這才有心情思考別的事,似乎想起什麼,眼中閃過喜色。

許久,秦桑拔除所有異力,緩緩收功。

女冠臉色紅潤,氣息仍很虛弱,是重傷初愈、虧空所致,沒有大礙。

“多謝前輩救我師妹性命,螻蛄山上下,對前輩感激不盡.”

雲威深施一禮,讚歎不已,“前輩毒功,遠勝當年,世間罕有人及!”

“不敢當,貧道只是略通解毒之術。

聽聞螻蛄山毒咒之術獨步當世,貧道對令師傾慕已久.”

秦桑語氣平淡道。

“知曉有一位前輩這般的同道,師尊定也會欣喜萬分的,”雲威不吝讚美之語。

他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有師尊在,他無法作主,只能等師尊回來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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