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響的同時,秦桑施法掩蓋波動,以防萬一,將整座山都封鎖起來。

燕國修士並沒有虎口奪食的實力,但秦桑也不想引來太多人,造成麻煩。

封印內部只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像是道觀的地窨,但肯定和這座道觀沒什麼關係。

地窨之中,有一座法壇,不出意外,正是壇陣的主壇。

從大小也能看出來。

主壇足有分壇的十倍大!

“終於找到了!”

秦桑看著面前的主壇,眼中異彩連連。

主壇的格局和分壇是一致的,壇分三級,上壇圓形,中壇八角,下壇四方。

“沒想到主壇儲存的這麼完整!”

這是秦桑最意外的地方。

諸多分壇,絕大部分只剩幾塊條石。

這座主壇上中下三層竟然都在,應是一直被封印,從未有人涉足此地的緣故。

但損壞還是非常嚴重的。

主壇之上,縱橫交錯的裂紋密密麻麻,崩裂之處也隨處可見。

主壇的邊緣還有大塊大塊的坍塌。

不過,破損的主壇仍具威能,主壇散發出奪目的雷光,照亮整座地窨。

彷彿有一個雷球,漂浮在主壇上方,持續不斷散發著波動。

秦桑讓太乙和朱雀持續催動雷壇一段時間,還沒有停手。

既然威能尚存,就有希望恢復!

“現在倒要看看這些雷壇是做什麼的.”

秦桑想著,目光掃過刻在法壇上的一枚枚符文,眉心微蹙,“不像傳籙法壇……”

身影一晃,秦桑輕輕落在主壇,盤膝坐定,分出一縷真元,緩緩滲入主壇。

他試圖捕捉並控制那股波動,給予分壇回應,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秦桑發現,現在的主壇其實非常脆弱,殘存的符文維持著一個脆弱平衡。

他強行插手,一個不慎很可能會破壞平衡,導致主壇徹底毀壞。

看來主壇的狀況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麼樂觀。

秦桑收回真元,什麼也不做,靜靜等待,直至波動退卻。

另一邊的太乙和朱雀停手了。

雷光消散,主壇沉寂下來。

秦桑再次嘗試,真元如水,‘流’過主壇的每一個符文、每一道縫隙,細細體悟,並和五雷使院印對照。

漸漸地,終於有了頭緒。

“原來如此!”

秦桑終於確認了壇陣的作用,這是一座專門用來行法的法壇。

在道門之中,此類法壇沒有明確的劃分,作用很廣泛,可以用來唸咒、行法、施符。

藉助法壇,不僅能夠提升威能,還能施展出超出自身修為的符咒。

不過,建壇耗時耗力,難度也很大,尤其是規模如此宏大的壇陣,單單主壇消耗的靈材,就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建成。

和人鬥法,除非約鬥或早有預謀,幾乎不可能有建壇的機會。

倒是有一種場景,可以先掩人耳目,悄悄建壇,利用壇陣震懾四方,比建傳籙法壇簡單和隱蔽得多。

打下一個地盤再轉為籙壇,開壇傳道,也是一種開疆擴土的辦法。

道庭疆土,肯定有不少是這麼打下來的。

既然是行法的法壇,行的是什麼法?

秦桑繼續探索,不久又有新的發現,他留意到法壇內部有一處不尋常,分出一道神識,小心靠近。

‘嘶!’

秦桑猛然將那股神識收回,一下子被驚醒過來,眼中閃過震驚之色。

冥冥之中,秦桑找到了一個雷球,漂浮在法壇內部。

雷球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可秦桑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當他試圖靠近時,突然有種心悸之感,好像雷球是極為危險的東西,本能將神識抽離。

這具身體雖是化身,有和本尊一樣的眼界。

一瞬間,秦桑心神彷彿要被動搖了,感受如此清晰,絕非錯覺,同階的存在不可能帶來這種悸動。

隱約間,雷球中有類似符影的輪廓閃現。

“難道是一道四階雷符?”

五雷使院印中記載的三階雷符,都不會有這麼強的威懾力。

秦桑如何不驚訝。

四階靈符,是可以承載四階法籙,授予合體修士的!

煉虛修士的修為不足以施展四階靈符,但藉助法壇,或許能夠做到。

想到這裡,秦桑沉下心神,仔細觀察那團雷球,最後還是不敢貿然接觸,目光重新落到主壇本身。

他對四階雷符一無所知,認不出這是一道什麼符,萬一出現意外,炸燬主壇,真要後悔莫及了。

這些雷壇,說不定就是為此符而建的,秦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修復主壇。

如果是一道完好的四階雷符,價值無法估量,他終於能有一張拿得出手的底牌!

“沒想到此次下山,竟有這麼大的驚喜……”

秦桑收回真元和神識,神識探出地窨,將此山以及周圍的山脈都仔仔細細搜了一遍。

方圓百里之內,只有這座主壇,沒有第二座類似的地窨了。

可惜,地窨裡只有一座主壇,沒有典籍,也沒有壇主留下的刻記。

秦桑至今還不清楚對方的道號和身份。

他起身,對著虛空拜了拜,算是祭奠和感謝那位久遠之前的前輩。

……

地面上的道觀裡。

玉朗正在忙碌。

他從大殿走出來,懷抱著幾塊爛木頭,都是大殿裡的雜物,需要向外清理。

路過道觀門口時,玉朗特意放緩腳步。

雒侯正臥在門後的草叢上。

玉朗只知道雒侯是一位神通廣大的前輩,並非表面上一頭青馬那麼簡單,卻不明白,這位前輩為何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少有清醒的時候。

走出道觀,玉朗穿過一片草叢,將雜物丟進溝裡,微微抬頭,看到山頂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五師姐。

玉朗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叫出聲。

在他看來,這位小五師姐也很怪。

開始他以為師姐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因為比他更早跟了師父,所以要叫師姐,還覺得師姐看不見東西很可憐。

後來發現,他的想法太可笑了。

連雒侯前輩和囂張的朱雀前輩,好像都有點兒怕師姐。

不知是不是錯覺,小五師姐似乎想要和他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每每欲言又止。

而他因為修煉,其實對這位師姐並不熟悉,也不知該如何和對方交流,談論什麼。

雙方一直停留在互喚師姐和師弟的層面上。

站在這裡,只能看到小五師姐的側身,小五師姐看的方向是山下,那裡有一個村莊,沿著村子的路繞過一座山,就有一個鎮子。

按理說,這座道觀的位置不算差,多少能吸引一些香火,不知為何荒廢了。

“師姐好像很孤獨.”

沒來由的,玉朗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他甩了甩腦袋,割下一捆乾草,準備抱回道觀,修補屋頂。

進入道觀,卻發現雒侯站了起來。

“前輩,您醒了,”玉朗乖乖行了一禮。

雒侯點點頭,仰起頭,看向西方,很快便有破空聲傳來,伴隨著大呼小叫的聲音。

“快點!你慢死了!”

‘嗖!嗖!’

兩道遁光落進道觀,現出一臉不滿的朱雀,和無奈的太乙。

“姓秦的去哪兒了?找到了雷壇嗎?”朱雀迫不及待追問,要不是雒侯實力沒有恢復,它肯定要賴下來。

“老爺找到主壇了,正在閉關,”雒侯道。

朱雀惋惜地砸了咂嘴,它性子跳脫,卻也知道輕重,肯定不能打擾秦桑閉關,眼珠一轉,看向玉朗:“你們幹什麼呢?”

玉朗終於找到機會行禮,回道:“師父說,該停一停了.”

“在這破地方?”

朱雀一臉嫌棄,看到玉朗懷裡抱著的乾草,嗤了一聲,“用得著這麼麻煩?”

話音未落,它便要張口噴火,將這裡夷為平地,施法再建。

“朱雀大人且慢!”

太乙急忙上前阻止,“使君大人下山遊歷,便要主動融入紅塵。

大人應是想修繕這座道觀,接納世俗香火,施法重建太過驚世駭俗,也違背了使君大人本意。

大家一起打掃,用不了多少.”

玉朗連連點頭,險些被朱雀驚出一身冷汗。

“本朱雀懶得陪你們過家家!”

朱雀嗤之以鼻,瞄到屋簷下一個鳥窩,飛過去將窩裡的麻雀一腳蹬飛,窩進去呼呼大睡起來。

太乙他們也不指望朱雀幫忙,不添亂就很好了。

手動打掃和修繕道觀,對雒侯和太乙都是新奇的體驗,玉朗卻習以為常,他獨自生活,修修補補是常事,都是自己動手。

他幹起活來也是一把好手,砌牆修門補屋頂,無所不通,木工活也是手拿把掐。

正忙碌著,秦桑的聲音忽然從地下傳出來,“太乙進來.”

“是!”

太乙放下活計,遁入地窨。

朱雀眼皮動了動,翻了個身。

“我去割些乾草,”雒侯轉身出去,不一會兒馱著一大捆乾草回來。

玉朗從房頂跳下來,伸手摸了摸,驚喜道:“這草好軟,做屋頂太浪費了,可以編一些蒲團和草蓆.”

“你會做蒲團?”雒侯問。

“會的,夫子讀書之前,喜歡焚香靜坐,夫子坐的蒲團就是我編的,”玉朗眼神暗了暗。

“好啊,那就給我做一個,”雒侯欣然道,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做個大一點的.”

“嗯嗯!”

玉朗將這些乾草清理乾淨,仔細破開,手指如飛,飛快編織起來,很快做出一個大大的蒲團,足以讓雒侯睡臥。

“手藝不錯,”雒侯很滿意,“記得給你師父也做一個.”

在一人一馬的忙碌之下,道觀很快整飭一新。

望著道觀,玉朗心滿意足,他對修繕道觀抱有極大的熱情。

畢竟,這是他拜師之後的第一個‘家’。

“還差窗戶和一個屏風……”

玉朗嘟囔道,找來木材,做好窗框和屏風的框架,對照著將紙剪好,正要貼上去,忽然想起什麼,猶豫了一下,跑出道觀。

小五還在原地,這些天,她就這麼靜靜望著山下,看日升月落。

“師姐,”玉朗喚了一聲。

小五轉過來。

“師姐,你會作畫嗎?”玉朗問。

小五愣了愣,“我沒畫過.”

玉朗飛快說出他的想法,問道:“師姐覺得怎麼樣?”

他相信師姐就算沒學過作畫,肯定也難不倒她。

“可以試試.”

小五身影一晃,落到玉朗身側。

玉朗暗喜,沒想到真把師姐請動了,快步回到道觀,將一張窗欞紙鋪開,又取出自己的筆墨硯臺。

“師姐隨便怎麼畫,就像這樣……”

玉朗親身示範,連作了兩幅,都是山水。

這些天,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壯麗風景。

筆觸稍顯粗糙,倒也像模像樣。

“這些作畫的技巧,都是夫子教給我的……師姐也試試,”玉朗將毛筆遞給小五。

小五伸手接過來,想了一會兒,輕輕下筆,畫裡的輪廓逐漸清晰,像是一個房間,裡面卻只有極為簡陋的陳設。

玉朗不知師姐為何畫這些,和他的山水有些不搭,忍不住問:“這是哪裡?”

“是老爺的洞府.”

玉朗嚇了一跳,扭頭一看,雒侯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連朱雀都從鳥窩裡飛出來,目不轉睛盯著小五作畫。

這幅畫完成,裡面又多了一個道人的身影,面容有些模糊,但在場都知道這個人是秦桑。

畫完這一幅,小五沒有停筆,繼續作畫。

下一幅畫的是沙漠,再然後有山寨、城池,還有一些看起來非常宏偉的建築,她還不夠熟練,畫起來有些生澀和吃力。

朱雀和雒侯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些畫面,都是秦桑帶他們行俠仗義時經歷的畫面,但在小五的畫裡隱去了殺戮,只留下風景。

“難道她已經壓制住了殺性?”

終於畫完了沙漠。

下一張畫的是一艘船,船上一個小小少年笨拙地向河裡投擲魚叉,惟妙惟肖,

小五明顯比之前更熟練和從容了。

她畫上癮了,一副接著一副,畫面裡有柳樹,有老人,有落水的女子,有人頭攢動大型樓船、形形色色的人物,有躡手躡腳的小狐狸,有排隊取藥的災民,有忙忙碌碌的三個少女……

……

當秦桑出關,看到的是煥然一新的道觀,但還保留著陳舊和古樸的氣息。

“師父,”玉朗匆匆從大殿走出來。

秦桑點點頭,視線在窗欞紙上停留了一會兒,將一塊木板招到手裡,手掌抹過,刻下三個大字。

青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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