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消散,斯人已逝。

天劫下一片廢墟。

齊大師弟子飛到渡劫之地,跪地痛哭,秦桑亦唏噓不已。

拜祭之後,秦桑取出一枚信物,交給齊大師的大弟子,“以後遇到難處,持此信物向劍心島求助。

倘若對頭勢大,切記暫時忍耐,貧道自會為你等伸張.”

臨劫之前,齊大師請秦桑對後人照拂一二,秦桑應了下來。

尋常紛爭,劍奴出面足以。

萬一齊大師的傳人惹出大因果,不能將執劍真人牽扯其中,等秦桑回來後親自解決。

“謝前輩照拂之恩.”

眾弟子跪伏叩謝。

“齊大師聲名赫赫,你等承大師衣缽,須勤勉自律,好自為之.”

秦桑飄然而去,聲音渺渺。

回到劍心島,秦桑將此事請託劍奴,進入洞府,喚出明山鎧仔細檢視。

這副寶甲凝聚了齊大師畢生心血。

此甲沒有特別威能,追求極致的防禦,強大之處在於將真寶殘片融於甲身。

寶甲渾然一體,全身各處皆能享受真寶殘片的增益,融合真寶威能,雖無法和真寶殘片本身相提並論,亦稱得上堅固非凡。

最重要的一點,只要秦桑願意,可以在寶甲任意一處,將真寶殘片重新凝聚而出,護持要害。

寶甲之名,絕非虛言!

……

孽原。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在山嶺間飛馳著。

身材高大的穿著一身紫甲,和紫色的頭髮相稱,甚至雙目也是紫睛,散發著妖異的紫芒。

另一人身高只及紫甲人腰部,後背有些佝僂,顯得更加孱弱,有一條近似蠍尾的長尾拖在身後,尾勾寒光閃閃。

看外表,此人更像是紫甲人的附庸,實則紫甲人身影始終落後此人半步。

飛馳間,矮小之人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紫甲人則目不轉睛,紫色的雙眸極為有神,紫光越來越濃郁。

透過紫光,能夠隱隱看到紫甲人的紫瞳,似孕育著一個世界。

內有山川之影,山中草木宛若真實。

仔細看便能知曉,紫瞳中心的那座山,就是他們身下的山脈,紫瞳世界其實是真實世界的倒影。

顯然是紫甲人在施展某種神通,以自己為中心,將附近天地囊括進紫瞳,一草一木纖毫畢現。

藉助這種奇異的瞳術,周圍一切都逃不過紫甲人的法眼,哪怕細微的氣機變化,亦在其掌控之中。

矮小之人時不時也會施展探查神通,但其職責更注重於警戒,時刻防備著暗處的危險。

“道友用紫天瞳尋找這麼久,毫無反應,看來不在我們這個方向,此次大功與你我無緣……”

矮小之人神色漸漸恢復輕鬆,咂了咂嘴,語氣似有幾分意興闌珊。

紫甲人沉默寡言,並未被矮小之人的話動搖,依舊兢兢業業搜尋。

矮小之人深知紫甲人的秉性,不以為忤,自顧自絮絮叨叨。

正說話間,紫甲人陡然停住,目中幽芒一閃,霍然凝目望向北方群山。

看到他的動作,矮小之人立刻明白,臉色一沉,厲聲大喝:“誰!滾出來!”

此刻。

二妖北方,一座山的山洞中,秦桑正盤坐於此,眉頭皺起。

了卻齊大師後事,秦桑便從具山治返回,他選擇的路線偏向道庭方向,較為安全。

在具山治時,他粗略打聽過局勢,知曉這些年道庭和鬼方國摩擦不斷,但都是小動作。

譬如,幾年前道庭雷霆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中茂治和白石治周圍的妖廟掃蕩一空,具山治北部的妖神人人自危,拋棄信徒廟宇,倉皇逃回鬼方國。

但道庭並未乘勝追擊,似乎只是一個警告,很快鳴金收兵,也沒有派兵駐防。

不過,有此教訓後,原本妖神當道的孽原,演變出了明顯的界限,即使有妖神越線潛入,也不敢像之前那麼明目張膽。

秦桑選擇的路線在分界西側,一路沒遇到危險,但在快接近具山治治壇時,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接著天目蝶遠遠發現兩股強大的妖氣靠近,因不明緣由,秦桑沒有輕舉妄動,就地隱藏起來。

喝聲之後。

兩股妖氣飛速逼近,秦桑心中再無僥倖,他的行蹤暴露了!

秦桑神色陰沉下來。

自己因何暴露,並不重要,妖修血脈總有些詭異神通。

他疑惑和關心的是,孽原發生了什麼變故,兩名妖侯為何敢明目張膽越境,肆無忌憚。

蛇妖和狽妖未曾傳來示警。

前半程中,秦桑沒有察覺任何跡象,很可能是突發事件!

對方越來越近,秦桑思緒電轉,當機立斷,背後雷光乍現,喚出鳳翼。

鳳翼貼緊後背,青色光華映亮滿室。

接著,秦桑主動推開石門,邁步而出,仰頭看著飛射而來的兩道長虹。

“咦?”

長虹中傳出輕咦,二妖一左一右落到秦桑兩側的山頂,成包圍之勢。

一個化神中期,另一個紫甲人是化神初期。

秦桑掩飾眼底的寒芒,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拱手發問:“二位道友是在喚在下?”

二妖上下打量秦桑,視線在秦桑背後的鳳翼轉了轉,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傢伙身上妖氣精純,鳳翼更不可能作假,但只能說明他是妖修。

臣服於道庭,甘為道士驅策的妖修不在少數,皆是鬼方國的敵人。

矮小之人沉聲質問:“你是何來歷?為何出現在這裡?”

秦桑頓時拂袖,冷哼一聲,“二位道友無緣無故將在下從洞府逼出,是否應該先自報家門?”

矮小之人雙眼射出寒光,秦桑毫不畏懼,與其對視。

片刻後,矮小之人抬起右掌,幻化出一物:“我等在靈越王座下聽用,此行有要務在身,需你回答幾個問題,若無異常,自不會為難於你.”

聞言,秦桑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原來是上國特使,在下忝為青鳶國太師,方才有眼無珠,望特使勿怪.”

說著,秦桑展袖取出一方大印,對準二妖晃了晃。

太師印和身份自然都是假的。

秦桑多次往返於治壇和具山治之間,深知夜路走多了難免遇鬼,遂命蛇妖以財物開路,打探鬼方國內部訊息,對各大妖王的勢力和恩怨有大概瞭解後,準備了多種應對策略。

這位靈越王,封地位於岡山治極北,鬼方國北部邊境,素來低調,座下妖侯名聲不顯,因為均是不問俗務之輩,鮮少露面。

秦桑這個身份,正好用來應付它們。

這種偽裝不可能百分百成功,只要能降低對方敵意,秦桑就有脫身的機會。

矮小之人不住打量秦桑,有些意外,這傢伙修為不弱,竟甘願在妖國蹉跎。

不過,類似的事情不是沒有,有些老傢伙不願牽扯進紛爭,寧願藏身妖國,做個逍遙王侯。

“我問你,來此地作甚?”矮小之人的眼神咄咄逼人。

“在下經常深入孽原獵兇,不久前追逐一頭兇獸,不知不覺追得遠了,失去目標,正要返回都城,若是衝撞了二位,在下這便離開……”

秦桑一陣胡編亂造。

二妖神色稍稍緩和,但警惕依舊。

矮小之人看向紫甲人,紫甲人雙目神光灼灼,片刻後微微搖頭。

沉吟少許,矮小之人道:“既然如此,此事當與你無關,不過須彙報上面知曉,你隨我們走一趟吧,和鳧道友見上一面,驗明正身,便放你離去.”

“敢問那位鳧道友是?”秦桑眉頭深皺,滿臉警惕。

“你難道不知靈越王座下第一高手是誰?以鳧道友之尊,又是秉王爺諭令而來,不會濫殺無辜,且放寬心,”矮小之人嗤笑秦桑膽小。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鳧侯,在下當然信得.”

秦桑鬆了口氣,神色如常飛上半空。

二妖亦架起遁光,在前飛馳,讓秦桑跟在後面。

一時之間,他們似熟稔起來,緊張的氣氛化為無形。

“不知還要多遠才能見到鳧侯?”

秦桑跟了一陣,見二妖一直在漫無目的尋找什麼,沒有離開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矮小之人頭也不回,“莫急,鳧道友就在南方,我等搜完附近就帶道友過去.”

秦桑目光閃爍,一路上,他不動聲色套話,可惜二妖口風很緊,到現在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過,幾次追問下來,也讓他知曉了一些資訊。

譬如,附近的妖侯不止三個,靈越王座下高手幾乎傾巢出動,正散開大片,搜尋什麼。

妖侯都在這裡,靈越王現在何方?

想到此處,秦桑頓生寒意,必須儘快脫身,絕不能被帶去見鳧侯!

他偽裝的身份只能瞞過一時,經不住細查,萬一被帶到妖王面前,無處藏形。

但二妖不依不饒,想要擺脫他們也非易事。

秦桑眼底閃過殺機,心頭盤算,語氣如常,“不知二位道友在搜尋何物,在下不才,有幾門神通,或可相助一二.”

此言一出,紫甲人有些意動,它時刻施展紫天瞳,消耗很大,有人分擔,輪流尋找,能輕鬆很多。

可惜對方的氣息雖和他們的目標截然不同,仍是身份未明,無法信任。

紫甲人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剎那色變。

毫無徵兆,身後陡然迸發出一股極為恐怖的氣勢,這股氣勢蘊含的天地威壓,比當初面對鳧侯時還要可怕!

天地威壓降臨,二妖心神巨震。

他們並未對秦桑完全放心,一直有所防備,但萬萬想不到,此人擁有這麼恐怖的威壓。

秦桑早早和法相融合,此刻轟然爆發,連化神後期的夏侯都會被震懾,何況面前二妖。

天地威壓籠蓋二妖的同時,一股寒風湧出秦桑袖袍,然後他的身體幾乎和寒風一起,狂衝而出。

寒風直奔紫甲人而去。

儘管二妖和秦桑保持著距離,這點兒距離實在算不得什麼。

四條螣蛇張牙舞爪,瞬間將紫甲人包圍,狂噴寒焰,可怕的寒意彷彿將虛空凍結,更有熊熊黑火升騰起來。

與此同時,秦桑和紫甲人擦肩而過,以驚人之速直取矮小之人。

接著便看到此妖弓起的脊背鼓起一個黑球,黑球爆炸,化作灰幕屏障,反包向秦桑。

秦桑眼前更是有一道電光劃過,蠍尾剎那臨近,尾勾散發著危險的寒芒。

他們敢帶上秦桑,不可能疏於防備,只是沒料到秦桑毫無預兆發難,且攻勢如此兇猛。

面對近在咫尺的蠍尾,秦桑卻是看也不看,法相和大金剛輪印之力齊動,身著明山鎧,種種防禦手段毫無保留。

只聽‘砰’的一聲,尾勾狠狠插在秦桑脖頸一側,卻是連鎧甲都沒能穿透,蠍尾當場被彈飛。

秦桑身體只是晃了晃,前衝之勢絲毫不減,掌心浮現血刺,一掌拍向侵襲而來灰幕。

‘轟!’

灰幕當場被洞穿一個大洞。

眼看秦桑便要破幕而出。

此刻,矮小之人已然駭懼到了極點,它的兩大神通不僅無法損傷秦桑分毫,連阻滯片刻都無法做到。

驚恐之中,矮小之人慌忙便要震碎右手手腕上的玉鐲。

但在它生出此唸的同時,頭頂劍光交錯、從天而降,無邊殺意衝擊心神。

七魄殺陣!

秦桑目光微凝,前衝之勢猛增三分,探手一把抓住蠍尾,用力扯回,氣血化印毫無保留轟擊而出。

他之前見過玉鐲閃爍,留意此寶,閃爍時矮小之人會放緩遁速。

秦桑懷疑這是一件聯絡法器,動手之前便有計劃,不給此妖震碎玉鐲的機會。

從秦桑暴起到現在不過瞬息之間。

二妖萬萬想不到,他們以二對一竟會被對方震懾,且毫無還手之力。

等矮小之人發覺不妙,再想震碎玉鐲示警時已經晚矣!

‘噗!’

秦桑一掌印在矮小之人後頸。

血刺在其身上戳出一個血洞。

此掌更是蘊含十成大金剛輪印之力,矮小之人當場噴血,脊骨爆碎。

幾乎在同一時刻,殺劍降臨,正中此妖頂門,一劍斃命!

秦桑手掌如電,一把抓住震動不已的玉鐲,正要設法封印,面色忽變,死死盯著矮小之人的屍體。

在此妖氣絕的同時,一種奇異的波動瀰漫而出,散於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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