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喬家是個聚族而居的大姓,族人多聚居在益州東城。

原來的喬家老祖只在穿花弄裡建了一幢一進的小宅子。

也不知是風水太好還是別的,自喬家老祖在東城建了宅子之後,後來就一直子息旺盛。

人多了,一進的宅子便漸漸住不開了。

慢慢便往外擴。

自後來,喬家老祖又重視子孫教育,或送子孫入書院,或請人來家教習。

子孫慢慢俱都染了書香氣息。

用心攻讀之後,入仕者也漸漸多了起來。

子孫有了出息之後,宅子也就越建越大。

如今的穿花弄及喬家所處的東區,都已經成了喬家子孫的聚集地。

喬家原來在穿花弄的老宅也慢慢成了喬家嫡系的祖宅。

後來在祖宅裡又修了家廟,設了祠堂,凡四時八節祭祖上供什麼的都會在喬家祖宅裡舉行。

故不論祖宅的嫡系是在益州本家還是在外入仕,族長一職都由嫡系來繼承。

若族長不在益州,便會由族內公選一個代族長出來執行族內事務。

所以不論分出去的子孫有多出息,建的宅子多大,內裡多富麗堂皇,就是比祖宅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比不上祖宅的地位和威望。

就是祖宅的門房,那氣勢都要比分出去的旁支庶支子孫要盛一些。

但如今祖宅裡住的並不是族裡公認的正宗的嫡系。

故丁二當初傳信回來,並沒有傳至祖宅,而是傳到代族長和幾個族老那裡。

當初也是這些人找了他去尋回喬景昆一家的。

故祖宅里居住的人皆都不知。

所以喬明瑾一家人進了益州地界,自然也沒有什麼十里相迎的場面。

一直到進了益州城,才有族長打發來的管家候在城門口。

“丁二管事!”

“趙管家!”

二人拱手打招呼。

趙管家帶來的兩個小廝也忙上前幫著拉馬的韁繩。

趙管家則抻著脖子往幾輛車上來回掃去,悄聲問道:“可是尋回景昆少爺和藍夫人了?”

丁二管事點頭。

趙管家神色一斂,忙抻了抻身上的衣裳,小跑著到兩個寬大些的車廂旁邊,行禮道:“小的姓趙,是代族長家的管事。

得了景昆少爺和藍夫人回家的訊息,就派了小的在此恭候了。

小的見過景昆少爺,見過藍夫人.”

喬父在車廂裡聽他說完,應聲道:“趙管家辛苦了。

替我一家謝過族長和幾位族老.”

“景昆少爺客氣了.”

正想再說兩句,又聽另一車廂傳出聲音:“族長可是都安排好了,我們一家可還有住的地方?”

趙管家擦了一把汗,心想這便是藍氏夫人了。

忙回道:“回夫人,三天前,族長聽到你們一家要進城的訊息後,便使人通知祖宅那邊把正院收拾出來了,又讓人收拾了東邊的幾個院子。

那邊雖然不明所以,但想必這會也是心裡有數的。

只是他們並不知少爺、夫人具體的歸期.”

說完,便垂手站好。

隔了一會,才聽藍氏又問道:“原來的正院是誰在住著?三春堂現在又是誰住著?”

趙管事腰又彎了兩分,恭敬回道:“原來的正院在興存老爺去後就一直空著。

方夫人和劉夫人都有各自的院子。

三春堂自藍夫人走後一直空著。

倒是景昆少爺的松院一直有人住著。

現在住著是景倉少爺一家.”

喬明瑾聽得仔細。

這個景倉,想必就是祖父的如夫人小方氏所出的庶長子了。

趙管事說完沒等來藍氏的回應,便告了罪領著一行人往城裡進。

一路上就候在兩個車子一側,不時向喬父和藍氏說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一些事。

偶爾也提點喬父和藍氏一番。

喬父感謝族長的這一番安排,對那趙管家連聲道謝。

那趙管家原本並沒見過喬父和藍氏,只知這差事吃力不討好。

怕是要被祖宅的人暗恨。

不想領了差,在此候了兩天,這沒見過面的少爺和夫人竟是這麼謙和,完全沒有祖宅那些人趾高氣揚的模樣。

那些人連族長和幾個族老都不放在眼裡,哪裡看到他這個管家?心裡很是一番感慨。

便越發恭敬起來。

一路上藍氏和喬父問什麼,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給喬明瑾等人提供了不少有用的資訊……進了內城,車速便漸漸慢了下來。

車外人聲鼎沸,小販們吆喝聲不斷,想來是極繁華的。

幾個小的手指癢癢,總想掀了車簾子抻手去看,只是有藍氏在旁,便只好端坐著。

喬明瑾只覺得晃晃悠悠的,也不知又過了幾條道,走了幾條弄堂,這才覺得人聲漸漸小了,車子也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停下。

“來了來了!”

喬明瑾聽到外面有說話聲,亦有細碎的腳步聲,似乎人數不少。

“是景昆嗎?”

馬車在喬家祖宅前停了下來,至外面有人聲腳步聲,車內一家人這才覺得有些真實感起來。

喬明瑾在這會才看到藍氏面上有一絲波動。

車簾被輕輕撩開之後,就有僕婦小廝來攙喬家人下車。

“三叔祖。

六叔。

八叔。

九叔.”

喬父的聲音裡露著些許激動,聲音微顫。

隔了許多年,這些熟識的人都老了,他也老了。

他一直沒跟過父親上過京,一直都是住在祖宅的。

小時候,也沒少受過這些人的幫襯,這些人也沒少替他母子二人說過話。

“景昆啊,真的是你回來了!叔祖可是盼了你二十多年啊.”

留著一小撮花白鬍須的三叔祖喬向文,是喬景昆祖父的同胞弟弟,七十幾歲了,精神擢爍,瞧著身子還算硬朗,此時拉著喬景昆神情激動。

喬父緊緊拉著三叔祖的手,喊了一聲:“三叔祖……”便滾下淚來。

在旁的人見了無不心酸感慨。

喬家嫡系嫡支嫡長孫,卻流落在外二十多年,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喬家是益州大族,歷來最注重血脈體統。

喬家子息旺盛,旁支庶支比之嫡支還要枝繁葉茂,而喬景昆的祖父喬向有,那會還只是個白丁,遠不及旁支庶支子孫出眾,但血統在那裡,祖宅便一直由他這一支住著,族長也由他當著。

不然如今喬興存去了,族裡也不會下力氣去找回喬景昆。

除了三叔祖,其他人也都來跟喬父等人打招呼。

不說各人內裡如何想,只喬父這一嫡系嫡支嫡長子的身份,就多的是人敬著巴結著。

再說一來祖宅那兩房夫人帶著各自子女鬧得太過,連族裡都編排上了,再者喬景昆這裡,在外頭流落了這麼多年,想必是沒什麼背景人脈錢財的,這樣的人族裡也才好拿捏些。

而經過百年的籌謀,這喬家的祖產祖業已是到了令人眼紅的程度。

歷來這祖產祖業都掌握在嫡支手裡,分出去的旁支庶支都要靠祖產年終的那些分利來養活家小。

故無不希望掌家理事的家主是個大氣不貪財的,背景又簡單的人來擔任。

不然掌家的家主、掌家夫人、家主所生的兒女、各姻親故舊那裡隨便露一點,他們這些旁支庶支就要少得一點,若家主家主夫人是個不省事是個手鬆的,哪裡還有他們這些旁支庶支的活路?還是要無背景的來掌家好一些。

藍家那邊也沒落了,藍氏父母也不在了,而喬景昆娶的莊戶人家女更是不足為懼。

不管在院門前迎接的人是什麼心思,總之面上都是一團和氣。

也是一直到此時,住在祖宅裡的各房才知道族裡派了人把喬景昆和藍氏找回來了,今天人都已經到門口了。

不說方寸大亂,起碼也像無頭的蒼繩般無措了好久。

這會各房也派了人等在大門口,探聽訊息。

三叔祖和幾位族老與喬景昆和藍氏相互見過禮,敘了一番別情。

喬父也叫了喬母和喬明瑾等人與他們一一見過。

三叔祖瞧著院門口抻著脖子張望的幾個下人,哼了一聲,揚聲道:“快去稟告你們的主子,讓他們到大廳相迎!”

有機靈的小廝聽了,忙轉身一溜煙跑了。

在代族長和幾個族老的眼裡,只有藍氏是新婚第二天進了祠堂,拜過祖宗的。

所以她生的長子喬景昆才是正宗嫡系,而喬景昆出生第二日就由上任族長抱著進祠堂往神龕裡滴過血了,他的身份沒人敢置疑。

故這二人才是他們認可的代表了正宗的嫡系嫡支。

其他人叫囂得再厲害,再有來頭,在喬家人眼裡,也是來路不正的。

什麼小方氏和劉氏,這一輩子怕只能等到死了,才能把牌位迎進祠堂了。

四時八節祭拜,女人哪裡能進祠堂?喬家祖宅門口,不說黑壓壓的一片,起碼這人來得並不少。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是真心相迎也好,還是派人來探聽訊息的,或是隨著三叔祖幾人身邊跟著伺候的,反正這人數來的不少。

琬兒見這麼多人,有些害怕,緊緊拉著喬明瑾的手不放。

明琦也緊緊跟著喬明瑾。

明珏和明珩倒是一臉淡定一左一右隨在喬父兩側,明瑜則是攙著腿腳有些發軟的喬母,而喬明瑾則陪在面無表情的藍氏身邊。

一家人被引著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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