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道:“開吧.”

於是樂師絲竹聲起,便有戲子登臺,在臺上又唱又舞。

席間觥籌交錯,倒也其樂融融。

起初戲子唱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開場白,聞人笑也沒有太多的興趣,滿腹心思都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可這戲班既然能被請來長公主府裡唱戲,哪能是一般的戲班,臺上的戲循序漸進,引人入勝。

就連一心顧著吃的聞人笑,也被成功地吸引了去。

愛情戲嘛,是當下最流行的。

再加點生離死別,就該驚天地泣鬼神了。

於是夫人小姐們看得是黯然銷魂。

更有情竇初開的小姐,忍不住偷偷拭眼淚。

果然,吃飯的時候不能看電視,不然很容易引起消化不良。

晚宴過後,戲還在繼續。

聞人笑都不怎麼記得今天晚上吃了些什麼,味道如何。

眼看一場戲快要結尾了,江氏偏了偏頭,忽然對旁邊的聞人雪耳語了幾句。

等到戲子落幕之時,聞人雪施施然站起來,柔柔嫩嫩地對座上的長公主和太子福了福禮,說道:“今日這臺是現成的,不如雪兒為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跳曲舞吧.”

長公主道:“這剛用過晚膳,會不會太辛苦雪兒小姐了?”

聞人雪搖搖頭道:“雪兒也很久沒跳舞了,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練練身子,只是雪兒有個不情之請.”

“你但說無妨.”

聞人雪朝太子殿下堪堪投去柔情蜜意的眼神,含羞欲放道:“雪兒不知能否有幸得太子殿下伴曲?”

場上都沉默了片刻,似乎都在等太子的回答。

結果太子道:“這不是難事.”

樂師便將一架琴恭敬送往太子殿下手上。

華燈初上,四周朦朧的燈火成了他的背景和映襯,聞人笑拖著下巴側頭看去,見他正低頭調音試弦,方才他那句聲音有種莫名的熟悉。

以前都是聽聞人雪和太子如何如何的情投意合,咦,眼下似乎終於有機會得以見他二人琴舞和諧了。

很快聞人雪就去換了一身舞衣上臺,長長的水袖,身段妖嬈婀娜,她站在臺上經由那燈火一襯,顯得十分嫵媚。

隨之,略顯得低沉而極富音韻的琴聲從那指間流瀉而出,宛若一顆顆圓潤飽滿的玉石敲擊在人的心絃之上,悅耳極了。

聞人雪開始和著那琴音翩翩起舞。

剛開始還好,只見那聞人雪水袖長舞,姿態輕盈若蝶,那腰肢盈盈一握,一扭一揚都十分動人。

可能,大約她是沒有把握好太子的琴曲風格,漸漸她就跟不上節奏了。

太子的琴音初一聽之下,比較沉緩輕慢,配上聞人雪的舞也不顯得違和。

可哪想,他曲風忽變,所彈奏的也根本不是一支可以令女子曼妙起舞的曲子,沉緩的前奏以後,忽然曲調陡然高昂,偏生音色又極為雄渾,震人心魄。

那連串的曲調從他的手指傾瀉而出,像是被賦予了靈魂一般,盤繞在每個人的心間。

但他舉止泰然,袖擺在琴邊輕垂,那修長十指在每一根琴絃上跳躍翻飛,看起來輕巧無比,可譜出來的樂章猶如萬馬奔騰。

那個時候,小姐們哪裡有心思看臺上的人跳舞,而是紛紛去看幕簾後面的太子去了,一邊沉醉地聽著他的琴,一邊無不面露敬仰愛慕之色。

聞人笑也側頭去看了,一時間忘了心裡對這個太子是存有芥蒂的。

她嘴裡包著瓜子皮,甚至都忘了吐,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彷彿腦海中隱隱浮現出一張模糊的容顏來。

聞人笑定了定心神,搖了搖頭。

我靠,這琴聲有毒啊。

她怎麼能這麼立場不堅定呢。

只不過這個太子,還真不是不學無術的那種,他這一手琴肯定是大神級別的了。

哈,雖然她一點也不懂。

這時,太子忽然抬了抬頭,又像是看向聞人笑,聞人笑心頭一怔,撇開了頭去。

再來看看臺上的聞人雪,顯然已經十分吃力了,她的舞姿是柔弱婉轉的那種,與太子的曲子絲毫不搭配,再加上太子的音調千變萬化,實在太快,她需得不停地變換動作,不倫不類的也就罷了,還險些扭壞了腳。

臺下的江氏看得心都提了起來。

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摔倒在臺上,這舞是聞人雪主動提出來要跳的,要是沒跳好,不是掌自己的臉麼。

聞人笑看得也有點著急,就差拿了筷子敲著碗,提醒聞人雪要走心吶走心!跳舞怎麼能不跟著曲子跳呢,旋轉的時候轉得也不夠快,後面的節奏更是一落千丈,要她是導演,這樣的舞蹈演員絕壁不能要。

太子以沉音簡單幹脆地結束。

一曲終後,萬籟俱寂,彷彿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最終一曲下來,聞人雪已是香汗淋漓,溼了衣背。

手腳都在輕輕顫抖。

還是最靠近太子的座下的雲凡先開了口,聲音不大,恰恰傳進謝鬱和長公主的耳朵裡:“聞人雪小姐跳舞讓殿下和曲,殿下卻彈了一曲《廣陵散》,就不怕聞人雪小姐跌倒了找殿下哭鼻子嗎?”

謝鬱往琴上抽離了手,淡淡拂了拂袖,道:“這已是我最平和的曲子了,況且就算她跌倒了,也不一定有人會發現,所以不算丟臉.”

雲凡笑意盎然道:“也是,好像大家都被殿下的琴音所吸引,都沒怎麼去看聞人雪小姐跳舞了.”

長公主道:“你這般委實不太厚道.”

聞人雪從臺下下來以後,江氏急忙拉過她,順順她的背,道:“雪兒你沒事吧?”

聞人雪欲哭無淚,眼眶紅紅:“娘,雪兒腳疼……雪兒是不是跳得特別難看?”

“傻孩子,沒事沒事,反正在場的也沒幾人能懂。

而且太子殿下彈的曲子委實很有難度.”

聞人雪很委屈,那表情好像就是在怨太子為什麼要對她這樣……但這能怪誰呢,這也只能怪她自己作了。

她主動要求太子配的曲,就是跪著也要跳完啊。

聞人笑吐了一口瓜子皮,準備繼續欣賞下一個精彩的節目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江氏在安慰完聞人雪之後,站起來又對長公主和太子道:“方才小女雪兒獻醜了。

太子殿下果真琴藝非凡,在場之人無不深深陶醉。

妾身斗膽請殿下賜教,笑兒小姐今日也來了這裡,素日她在家時都偏愛琴棋書畫,在這方面也是頗有鑽研,不如讓笑兒也為大家彈奏一曲,讓殿下指點一二?”

聞人笑被瓜子皮卡在喉嚨裡,悶出一口老血,扭頭看向溫和笑容的江氏,一臉嗶狗的表情。

你t逗我嗎?江氏什麼時候見她在家鑽研琴棋書畫了?還不等聞人笑回答,上頭太子便出聲道:“如此甚好.”

好……個蛋啊。

江氏已若有若無地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從今日白天聞人笑繡的東西便能知道,只怕她對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也早已是退步厲害了。

且不說這些,主要是她能夠上前去彈,便成功一半了。

聞人雪不解地看向江氏,萬一聞人笑真能彈出曲子來,不是在太子面前大放光彩麼?而且她也知道,聞人笑的琴藝一向不賴的。

江氏一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遂聞人雪將自己的不安強壓了下去,她現在還覺得手足無力呢。

既然這是她孃的安排,就且看看她娘是何用意吧。

聞人笑起身,麵皮抽搐地對長公主和太子禮揖道:“長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請恕聞人學藝不精。

今晚有戲班子等著上臺,咱們還是繼續看戲吧……”太子卻道:“無妨,本宮也想聽聽.”

他繼而問長公主道,“姑姑這裡有架焦尾琴,可否借得聞人小姐一用?”

長公主抬手對身邊侍婢做了一個手勢,侍婢當即退去,不一會兒便抱了一架古琴上來。

但凡是在場識貨的小姐們都清楚,這可是一架難得一見的上好的琴。

只不過對於聞人笑來說,識不識貨就另當別論了。

聞人雪幽怨地與江氏對視一眼,江氏也顯得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有料到太子會拿這麼好的琴給聞人笑彈奏。

這不是暴殄天物又是什麼?因為聞人笑落座的地方無處施展,那架焦尾琴便擺放在了太子座下不遠的空缺地方,侍婢對聞人笑道:“還請大小姐移座.”

趕鴨子也沒有這般趕的吧。

聞人笑坐於琴前,受眾人矚目。

大概明天早上,所有人都會知道她什麼琴棋書畫只不過是浪得虛名了。

這圈兒要是沒什麼真材實料果真不是那麼好混的。

她也不是非要混這圈兒,可是為什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反正大家都是官二代,整天吃吃喝喝不就行了麼。

聞人笑很苦逼,那江氏居心不良也就罷了,偏生還有一個太子喜歡湊熱鬧。

上頭太子又開始調音試弦,隨意地問:“聞人小姐準備彈哪首曲子?”

他所撫的那架琴明明是架再普通不過的琴,可到了他的手裡就好像成了寶一樣,每一個音符都極為珍貴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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