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家園已在身後，世界盡在眼前
鵜鶘幫大部分人，作為碼頭工人都會游泳，所以撤退的過程比大家想的要簡單許多。
碼頭工人們把少數不會游泳或者不方便游泳的人送上還算完好的船之後，就全跳進水裡往降落的浮游島遊。
不但碼頭工人這樣做，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窩棚區裡也有大量倖存者下水向浮游島游過來。
因為暫時不需要操作浮游島，王帶著救世小隊全員走上浮游島地面，迎接驚魂未定的逃亡人群。
難民們一開始根本沒發現救世小隊，直到有自警團成員對救世小隊眾人敬禮。
然後難民們一下子把小隊成員包圍起來。
一名年輕女性拉著三歲的小孩衝過來，趴在王的面前就要親吻他的腳。王大驚，一邊躲一邊驚呼：“你這是幹什麼？使不得啊！”
“您的大恩大德，非如此不能報啊！”女性大哭起來，“我的丈夫，公公婆婆，都被亡靈殺害了。我丈夫只剩下半截身子了，還抱著亡靈不鬆手，我才帶著孩子跑出來。本來還有好幾位鄰居跟我們一起跑的，只剩下我們到了水邊啊！”
另一名跪在地上的難民大喊：“亡靈們不敢下水，一定是因為畏懼了救世小隊的威名！只要下到水裡就安全了！”
“對啊！之前的大地震動，還打通了街道，讓我們跑起來更方便了！”
“胡說，大地震動一定是為了消滅亡靈！你想想看，酒館的吟遊詩人的故事裡，活人都是一下子全部變成亡靈的，一定是那個震動，摧毀了亡靈的邪惡儀式，所以我們才能活下來！”
這些話，讓王的表情變得更加的複雜。
伊麗莎白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長”羅莎莉則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看著這一幕。
劫後餘生的難民們爭先恐後的向救世小隊、向王表達感謝，所有這些謝意匯聚到一起，最終形成了一個“結論”：
“您就是淺水城的救世主啊！”
“是聖人，是我們的聖人啊！”
王抿著嘴，沒有反駁大家，他只是抬起雙手，做了個下壓的手勢，一般在演說中，演說者會用這個手勢來壓下大家的掌聲或者歡呼。
整個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聚集在王身上。
王：“我……沒有那麼偉大。實際上……”
他本來想和盤托出，說巫妖昨天還是盟友，說地震是因為自己的誤操作，然而就在開口前一刻，他對上了羅莎莉的目光。
“名聲也是一種資源”“為了完成救世的目標我們需要名聲”
羅莎莉說過的話再一次在他耳畔響起。
短暫的沉默後，王深呼吸，然後一臉沉痛的對所有人說：“對不起，我們還是失敗了。巫妖喚起不死大軍的意圖還是得逞了。我們被巫妖欺騙了。”
立刻有人高呼：“錯不在您！是邪惡的巫妖的錯！”
“多麼的善良啊，居然連巫妖也想要相信！”
“我長大了要和救世小隊一起去殺巫妖！”
王聽著這些話，表情漸漸的堅毅起來。
他說：“我現在就要去和這巫妖對峙！如果可能的話，我是說，如果可能的話……”
“那樣恐怖的不死大軍，您竟然想只靠不足十人的小隊就抗衡嗎？”有人驚呼，“太危險了！”
“還是等各國正教會的騎士團出手吧！”還有人高呼道。
王：“我……曾經殺死過一次這位巫妖，這次我以為他改邪歸正了，所以掉以輕心。我只是覺得，它可能還有最後一絲善良沒有泯滅，所以想去喚起這份良知。”
“它屠殺了我們全家，還有什麼良善？”
“我們整條街都被殺完了！”
“岸上已經是人間地獄了！”
王沒有跟惶恐的倖存者們解釋，而是直接呼喊小白的名字。
小白變成了獅鷲，對王叫了一聲。
王翻身上鞍，腳後跟踢了下小白的肚子，獅鷲便衝上天空。
**
此時，不死大軍的正中央，有一片廢墟中清理出來的空地，巫妖本人正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前。
那桌子就是從廢墟中隨便刨出來的桌子，看起來髒兮兮的，角落上還有血汙。
這並不妨礙巫妖專心致志的製作卷軸。
獅鷲拍打翅膀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的時候，艾爾扎姆抬起手，只做了一個手勢，就讓進入戒備狀態的黑騎士和屍巫退後。
其實連這個手勢都不用，就算是高階的有獨立意識的亡靈，作為大軍的核心的巫妖也可以用意念來指揮。
畢竟這支大軍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巫妖在這裡。
亡靈們悉數後退，在巫妖周圍留出了半徑十米的圈，足夠一隻成年獅鷲降落。
獅鷲落下後，王從獅鷲背上跳下來，揶揄道：“你就不怕小白直接撲上去？”
艾爾扎姆笑道：“死亡之力如此濃郁的現在，我可不是區區一個德魯伊能打倒的。你應該明白我沒有說謊，因為你具有足夠的知識，知道當短時間的死亡到達一個閾值之後，巫妖的力量會得到多麼大的增幅。
“我估計現在這些殺戮帶來的死亡氣息，要大概半年才能消散，這半年內在這個地方，我甚至敢和正神教會組成的聯合十字軍叫板。”
王剛要回答，艾爾扎姆又兩手一攤：“不過最後的結果，應該又是我被十字軍擊敗，聖武士和牧師們一起把我挫骨揚灰。或者就是，我被不知道從哪裡集結起來的精銳小隊摸到跟前幹掉。
“考慮到淺水城正好處在一條縱貫大陸的主要商路上，我估計我會更快被消滅。”
小白變回人型，吐槽道：“你經驗還真豐富。”
“當然，幾百年下來我總是變著法子被消滅。”
王：“所以為什麼呢？你老老實實別搞事的話……”
“我是巫妖。”艾爾扎姆打斷了王的話，“正好這裡有德魯伊，你不妨問下她，就問黃鼠狼殘殺母雞，消滅母雞的幼崽是邪惡的嗎？”
小白：“當然不是。”
艾爾扎姆：“那為什麼我要因為自己收割生命而被譴責？我的使命就是收割生命，玩弄靈魂。對我來說這就像人類吃飯，黃鼠狼吃雞。”
王：“你在轉化的時候就這麼想嗎？”
艾爾扎姆：“沒有。我轉化的時候只是單純的想要有更多的時間去做研究，而且轉化之後最初一百年，我確實是個善良的巫妖。”
王：“那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艾爾扎姆兩手一攤：“如果是大作家寫的文學作品，大概會有個令人唏噓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我會被善良側背叛，認識到那些所謂的善良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然後再擁抱死亡。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主教們當然有壞人，但是我遇到的大部分主教也好，聖騎士也罷，都是好人。甚至有不止一個人能接納身為骷髏架子的我。
“可能是因為他們在我身上，感覺到了我殘存的人類的部分吧。就像現在的你這樣，你們全都試圖把我拉回來，讓我成為史無前例的善良的巫妖。
“不要白費力氣了。巫妖就是邪惡的，死亡就是巫妖的本質，而且是自然迴圈的一部分。領悟到這一點是在第五次復活。那一次我去了上一次復活我不死大軍肆虐的地方。
“我驚訝的發現，在我的大軍覆滅之後，原本枯死的樹木發了新芽，枯槁的大地也重新煥發了生機，而且樹木和綠草比我掀起不死浪潮的時候還要茂盛。
“我親眼確認了，從我撒播的死亡中誕生的生機。你明白嗎？死亡是新生的前奏，就像黎明之前必然會由最深的黑夜來鋪墊一樣。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壓制自己的本性。”
王皺著眉頭：“等一下，你說從第五次開始才沒有壓制本性，所以前面四次，你都努力的做善良的巫妖不是嗎？發生了什麼？第四次你為什麼要召集不死大軍？”
艾爾扎姆：“這種陳年舊事，不提也罷，這無法改變現在的我就是個完全純粹的巫妖的事實。你也知道，在米諾斯，我本來準備把全城人和獸人一起獻祭，召喚無敵的不死軍團，把蒙羅維亞全境變成死亡的國度。
“這一次我不過是把在蒙羅維亞想幹的事情給幹了罷了。”
說著巫妖轉身，用帶銳利爪尖的手從桌上抓起剛剛製作完成的卷軸。
“我答應你的，用有限祈願術幫助你們的朋友。我已經設定好了祈願的語句，它應該能完全恢復你們矮人朋友的屍體。”
王：“我不是來拿這個的。”
“你是來尋求答案的。”艾爾扎姆搶白道，“而剛剛你已經聽到答案了。不信你可以向你的德魯伊朋友確認，不死大軍覆滅之後，土地是不是變得更加肥沃，更加富饒了。”
小白大驚：“啊？我才經歷過二十四個半完整的季節輪迴，連不死生物大軍都只遇到了這一次，我不知道啊！”
王盯著艾爾扎姆看，然後很遺憾的發現，自己沒有那個本事從巫妖的骷髏頭上看出他的本意。
不，應該連羅莎莉和伊麗莎白這樣的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也對一具骷髏架子沒轍吧。
特別是在這個骷髏架子故意控制了自己說話時流淌出的情緒的時候。
王：“以後我們會敵對嗎？”
艾爾扎姆：“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敵對了嗎？”
“可你沒有向我進攻。”
“因為我在戒備突然傳送過來的騎士團，他們真的這麼幹過。”艾爾扎姆兩手一攤，“還是說，不管我殺多少人，只要沒對你們動刀兵，你們就不認為我是敵人？就因為第三階段不死生物會成為友軍？別鬧了，成熟一點，生者和死者之間沒有調和的空間，我們天然就是敵人。就算將來有一天我們會對抗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也絕不意味著我們成為了同盟軍。”
說罷，艾爾扎姆把手中的卷軸扔向王。
“拿上你的卷軸，走吧。”
王接住卷軸，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回頭說：“對了，你那個湯勺確實挺好用，謝謝了。”
“是嘛，很高興你能喜歡。”
王看了眼小白，德魯伊馬上變成了獅鷲。
王騎上獅鷲，躍入天空。
艾爾扎姆目送他遠去，忽然來了句：“那勺子當然很棒，那可是我‘生前’最喜歡的魔法道具。”
說罷艾爾扎姆不再看王，空洞雙眼中的光對準備遠方，像是穿過了漫長的時間與廣袤的空間，抵達了他真正死去的那個時刻。
那是隻存在於野史中的故事，看起來就像是某個九流小說家的蹩腳作品，然而現實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最蹩腳的作家。
沒有之一那種。
就算是艾爾扎姆，也不打算再次翻開故事的封面，這樣的故事就應該永遠塵封下去，直到他被正義的勢力徹底摧毀、連命匣都爛成許多塊的那一刻。
**
獅鷲在浮游島落下後，王在迎接的人裡看到了雜湊爾太太。
“您居然活著！”他驚呼道。
雜湊爾：“我也很震驚，如果給我選擇，我願意用這條老命，來換哪怕一個孩子的生還。然而蘭斯洛不要我這老太婆的命，它要我繼續看著年輕人慘死在我面前。”
王：“您在這裡就好，這樣一來上島的平民就有人指揮了。羅莎莉，現在收容了多少平民了？”
羅莎莉：“還沒有仔細的計數，妮妮估算過，大概是兩千人。”
王：“那麼大的城市，現在就兩千人跑出來？”
雜湊爾：“大部分被不死大軍殺了，雖然你們引發的地震破壞了街道和各種圍牆，讓大家更容易逃到水邊，但這支不死大軍太強大了，不但有骷髏、殭屍和食屍鬼這些常見的不死生物，還有幽魂、屍巫甚至黑騎士。”
雜湊爾話音剛落，倖存者中就有人高喊：“我看見一個鬼影穿過了布朗家的小兒子，小夥子立刻七竅流血而死了，身體迅速的萎縮下去，只有皮囊還保持著順滑，下一刻他就變成了個帶皮的骷髏兵！
“帶皮的骷髏兵！皮鬆鬆垮垮的，看起來就像是晾在骨頭上的衣服一樣。”
王：“那就是幽魂，一種靈體單位，只能用魔法武器傷害到他們。”
王看向雜湊爾：“你覺得我們繼續在這裡等，還會有用嗎？”
雜湊爾：“沒有。那樣的不死大軍面前能搶救下來兩千個還喘氣的人類，這已經是大功一件了。起飛吧，不然已經上島的人無法安心。”
王：“起飛了之後我們應該去哪裡呢？不死大軍現在還沒有石像鬼，但是過不了多久就該有了，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不死大軍正中間那個邪惡生物來決定。”
雜湊爾：“應該儘快離開淺水城，新進發生大量死亡的地方，不死生物會得到強化。去哪兒都好，我們趕快走。”
王點點頭：“我這就去控制中心。”
這時候瑪麗卡突然警覺起來：“等一下！有遊蕩者！”
話音剛落，妮妮就張弓指著旁邊的陰影：“出來吧，我的箭就算盲射也能射中你們。”
四個穿著影賊制式鎧甲的人從陰影裡走出來。
王：“影賊？”
“是的，我們是來傳遞訊息的，結果卻遇上了這一連串的事件。首先恭喜救世小隊的隊長閣下獲得了浮空城，沒有浮空城，只怕我們也無法在這場不死大軍襲擊事件中倖存吧。”
王嘴角抽動了一下，既然連影賊都這樣認為，看起來這次的鍋確實完全由不死大軍扛下了。
艾爾扎姆最終還是承擔了所有。
王：“廢話少說，什麼資訊？難不成剛好是巫妖襲擊的資訊？那可太黑色幽默了。”
“不，其實是總部轉達的易松佐分部刺探到的情報。易松佐其實已經被加泰來完全控制，還有少量加泰來駐軍。”
王點點頭：“然後？”
“易松佐，可能是教團的發源地。我們確定了您相框裡那個修道院的位置，而這個修道院地下，很可能是一個巨大的獨眼巨人時代的研究所遺蹟，我們確信，教團的主教卡塞普蘭，就是在地下發現了……”
王：“可是我們得到的情報表明，教團的主教是在加泰來境內研究‘有生命的石頭’的時候，發現了加泰來傳說中的日暮之城哈姆納塔，才獲得了拉格諾拉的相關知識。而且我個人懷疑，他在那時候就被什麼東西附身或者奪舍了。”
影賊隊長：“這就有意思了。但是情報學就講究一個交叉比對，我們得到的情報，和您得到的情報互相對比，有一個關鍵點是一致的。”
王：“什麼？”
“有生命的石像。不管怎麼樣，下一步諸位都應該去易松佐看看，不對嗎？”
說著不等王回答，影賊首領就拿出一個裝飾著鍍金環箍的圓筒，一般這種圓筒都是用來裝地圖的。
影賊隊長：“我們拿到了一份教團內部的地圖，上面不但標記著修道院的位置，還有修道院地下獨眼巨人遺蹟的進入方法。”
救世小隊的眾人面面相覷。
伊麗莎白：“不死大軍我們暫時處理不了，要不我們就……先追著教團這條線走，把不死生物留給正神教會的十字軍對付？”
王想了想，點頭：“也對，我們現在只有唯一的牧師，還是個死牧師，還要折騰一下才能復活他，對付這麼多的不死生物確實力不從心。還是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
小白：“那下一個目標，就是易松佐了！快出發吧！”
雜湊爾婆婆：“雖然……拯救世界我們大概幫不上太多忙，但是蓋房子搭帳篷什麼的，應該還湊合。”
王撓撓頭：“行吧，總不能把你們趕下去送死。羅莎莉，你現在就是他們所有人的管理者了。”
羅莎莉：“交給我吧。”
王：“準備起飛，要出發了！”
立光兩手抱胸，看著易松佐的方向，呢喃道：“這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動身去修道院的那一天。家園已在身後，世界盡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