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

胡來應了一聲。

“你已經有表姐了,怎麼可以接其它女生的手絹呢.”

劉睿宣回頭朝胡來看了過去,笑了起來,沒作聲。

他不想解釋,也不用解釋。

來來一直陪在他身邊,就算他不說,來來有了表姐的訊息,也總是第一時間就通知他的。

五年前的他懵懂,以為那一方漂亮的手絹只是好看而已。

但是五年後的他,熟讀唐詩五百首的他,卻知道了,手帕自古便是定情之物。

唐代王建有詩云:緶得紅羅手帕子,中心細畫一雙蟬。

說得就是這個意思,見物如見人。

初讀到這首詩的時候,是在那個二年級的暑假,他閒來無事,翻了翻家裡的麻皮口袋,翻出好幾本唐詩來。

娘和爹爹笑著便走開了,去磨豆腐賣豆腐去了。

小他一歲的秀秀,在一旁很認真的看著小人書-《兒童時代》,他看過的讀物。

當時,他愣是不明白,就把那一頁折了起來。

卻忽然想起,表姐兩年送他的漂亮手帕來,翻了又翻,在床底下積滿了灰塵的小寶藏盒子的最底層,找到了。

看著那疊得方正正的手絹,還有手絹外面套的輕薄的塑膠袋,他一下子怔住了。

他什麼時候把這手絹放在寶藏盒裡的?什麼時候裝到塑膠袋裡的?他拿著手絹往外走,看到原本坐著看書的秀秀抬起了頭來。

“哥你拿的什麼?”

秀秀看了他一眼,目光瞟到了他的手上。

“手絹.”

他應了一聲,坐了下來。

小心地開啟,看了看,白白的底色上,幾朵輕飄飄雲,藍藍的天空下,淺粉的花骨朵,綠綠的荷葉,那荷葉邊依然清晰的兩個字:淺淺。

他的記憶瞬間鮮活了起來。

這是表姐曾經送給他的手絹!那個老早的夏天,還有在那個夏天忽然到來的表姐,一下子塞滿了他的記憶。

兩年,是那短的時間,卻又是那麼漫長呵?他好像很久沒有聽來來提及表姐的事了。

一年級剛開學的時候,他們還會提及,還在想著,表姐會不會給他們寄信回來。

再後來,二年級了,他只記得要好好學習,要幫來來看好胡鬧叔,不能欺負吳為嬸。

再後來,便沒有了後來,他們很少提起表姐了,再後來,二年級結束了,七月到來了,便到了現在了。

他拿了手絹往外走,身後傳來秀秀的喊聲,哥,你要去哪裡?“我去找來來.”

他應著,走出了院門。

若不是無意中讀到這首詩,他或許早已忘記了,不,不是或許,而是,已經忘記了。

只是,那時的自己是有多寶貝這個手絹呀?劉睿宣又看了看捧在手裡的手絹,但,自己怎麼忽然間,就忘記了呢。

那天的後來,在來來的家的村口,遇到了賣豆腐歸來的爹爹和娘。

他們問他要去哪裡?他說,去找來來。

娘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瞟他手上捧的手絹,臉上的笑容怔了一下,繼而,又笑了起來。

笑著問他,這手絹,又被你翻出來了?嗯。

劉睿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在看唐詩,剛好看到一首,有關手絹的,便去找到了。

哦?劉奮瞬間來了精神,把平板車往地上一靠,朝他招了招手,給爹說說看,讀到的是哪首?劉睿宣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背起了剛讀的詩來,緶得紅羅手帕子,中心細畫一雙蟬。

嗯。

劉奮聽完,點了點頭,手帕寄相思呢。

“嗯?相思?”

劉睿宣脫口而出,“此物最相思的不是紅豆嘛?”

“哈哈哈.”

劉奮笑了起來,“紅豆是相思之物,但相思之物不是隻有紅豆,像書信,日記,或者送對方的某個物品都可以成為相思之物.”

劉睿宣懵懵懂懂地朝爹爹看了過去。

劉奮笑著指了指劉睿宣手上的手絹,“這手絹也是。

手絹自古便是定情之物.”

“啊?”

劉睿宣不由得張大了嘴,“這是表姐送我的禮物呢.”

“哈哈哈.”

劉奮笑了起來,“爹爹給你說一個故事,說是明朝文學家楊慎被貶他鄉後,收到夫人捎來的一方白手帕,他吟成一詩《素帕》;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著意翻覆看橫也絲(思)來豎也絲(思).”

宣樺從後面走了過來,抬手拍了一下劉奮的肩,“跟小睿在這裡胡說什麼呢.”

“我有胡說嘛?”

劉奮看了看一眼宣樺,又朝劉睿宣看了過去,“我在給小睿普及關於手帕的常識。

這手絹可不能亂收的,以前如此,現在嘛,很少有人用了.”

“夠了啊.”

宣樺往劉奮的肩上又是一巴掌,“小睿會背詩就可以了,詩裡的內容,暫時不需要懂,他還只是個二年級的學生呢.”

“還二年級?他開學就上三年級了.”

劉奮哼了一聲,“對詩詞光背不行,要了解識記,要懂得內容,要懂得賞析,想當年……”“你還有完沒完了?”

宣樺一個眼神遞給過去,腳下又踢了一腳。

劉睿宣很清楚地看到爹爹立刻閉了嘴,站了起來,砸了砸嘴,衝他揮了揮手:“走啦,回家了,小睿.”

劉睿宣笑了起來,應了一聲“哎.”

跟在爹爹地身後,往家裡走去了。

路兩邊的小樹,在偶爾吹過的風裡,發出沙沙地響聲,在那樣的響聲裡,看著手上的手絹,他忽然想起,那個扎著兩隻羊角辮的小女孩來。

她衝過來,朝他的額頭戳了一下,大聲說道,讓你娶我,有那麼難嘛?他微微地往後揚了揚頭,又回過頭來,很認真的說道,不難,你說讓娶,我就娶。

那個女孩咯咯咯地笑著說,你最玩,她同意了。

再後來,他會無意地想起表姐來,在看到那方手絹來,再後來,便到了那個三年後的四月,收到了表姐的來信。

他的心裡便有了小小的異樣的感覺。

一轉眼,五年都過去了。

劉睿宣扭頭朝胡來看了過去。

胡來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走吧,等九月開學見到表姐時,替我好好揍她一頓,居然那麼久不回信了.”

劉睿宣笑了起來,推了胡來一下:“我可打不過她。

要打你去她.”

“好呀你,現在就開始重色輕友了?”

胡來笑著,又勾住了劉睿宣的脖子。

“是,又怎樣?”劉睿宣朝胡來的臉上推了一下,“我們兩個加起來,可能都打不過表姐呢?”

“也是.”

胡來笑了笑,“那我們還是算了,先找地方去玩吧.”

“走,去我家吧.”

劉睿宣應了一聲,“我昨天晚上從老屋裡翻出兩口袋的書,夠我們這個暑假看的了.”

“好.”

胡來應了一聲,大笑了起來,“你個小書呆子.”

劉睿宣也笑了起來。

笑聲驚飛棲在梧桐樹上的不知名的小鳥。

窗邊的張老師坐回到了位子上,還是先不說了吧,能高興一天算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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