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深,華燈初上。

與夏陽告別後,歐陽馥淺沒有回宿舍。

忽然覺得,夏陽的話是對的。

這樣美麗的靜雲夜景,不好好的欣賞,豈不是暴殄天物?拐過紫藤路,沿著合仙路往前緩行時,路上的人很少,偶爾會一二人經過,自然而然的,拾階而上,不覺間走到了風信路上。

歐陽馥淺腳下一頓,停了下來。

風信路呵。

顧名思義,這條路像其它的路一樣,路的開始與末端,兩則長滿了風信子。

她記得,從前的春天,她從窗外看出去,看到藍色、粉紅色、白色、鵝黃、紫色、黃色、緋紅色、紅色各色的花兒,在早春的風中搖曳,花色花香,甚是美麗!有衣裙飄飄的女生,三五成群的經過,或是微微停留,或是駐足嬉戲,或是拍照留念,便成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那已是多年前的記憶了,她已很久沒有再看到了。

靜雲處處皆景,素有三十六景之稱。

現在想來,靜雲處處皆景,這個有著近百年曆史的校園呵,她既古老而又不失浪漫。

歐陽馥淺朝前方的路看了過去,朦朧的上弦月,稀落可數的星子,閃現在靜寂的夜空。

夜色安靜地像一幅水墨月色圖,用冷靜的色調,微淺的筆觸去勾勒描摹,有些微微地熟悉的味道。

然後,她便在這樣靜寂的夜色裡微笑前行。

看見夜的灰白,想起曾經的三月,春回,草色微青,湛藍的天宇和著粉色的陽光,很清新,亦或很寧靜。

在那樣的清新的陽光,她便決定,她要留在靜雲。

不知道誰在對誰的傾訴,她聽見亦深亦淺的期許和落寞。

還是,一滴雨水,落在了花心裡,整個春天,都開始有了秘密?!昏黃的光暈自頭頂的夜空,往前蔓延開去。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記憶,雪落如紛飛的白蝶,在白雪裡凝睇的女孩,目光清澈,沒有半點落寞。

所以,很多年後的現在,抬頭仰望夜空的她,神情怡然,靜觀其落。

夜漸深,燈漸亮。

整個校園,靜默在夜裡,有挺拔的白楊,古燈籠狀的路燈,偶爾有一兩處風掠過,枯枝滑落,像記憶的底片上那些緩緩撿拾拼接的慢鏡頭。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十一月了,穿過凌晨五點的雨霧,橫穿幾千裡的高速,一路向東。

在灰白的雨裡中睜開眼,她便在江南異鄉靜默的雨裡聽課,做筆記,掠過記憶,掠過青春,一路向前。

再後來,她開始一個人在路上,開始靜默。

更加執著,目光清澈,神情怡然,旁若無人。

那時的心裡,還有一份牽掛,還有一份遙遠的念想。

她一個人走在路上,揹著大大的行囊,帶著固執的夢想,偶爾有同行的人扶她一把,微笑道謝,再各自趕路。

起點已遠,終點未知。

沒有人等她,她便不再計較要趕著時間去抵達。

後來,她把自己的青春,拖遲在路上,如同那些無名的花朵,絢麗異常,再後來,慢慢忘記了花期。

終於,她一個人,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再無畏懼。

一路緩行,一路看風景。

忽然想起“心如素箋”的字眼來。

夜未央時的彎月,那一路的安靜,在多年後,也成了這般雲淡風清的感念。

那些曾經走遠的人和事,瞬間,開始鮮活了起來,還有那些停駐在某處徒增塵埃的心情呵!有風,掠過。

風,路旁的花葉和楊樹的枯枝,在風掠過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安靜下來的枝葉,有一種嫻靜的美麗。

似流淌的時間般,寂靜而從容不迫,掠過記憶,飛舞成蝶,穿梭於記憶之外。

有些答案,在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寫好。

譬如感傷,譬如執著。

這樣一直行走,一程又一程;這樣一直記憶,一段又一段,這些或長或短的文字,除了她自已,看似又與誰有關呢?誰,知道呢?天邊那彎纖細的月,緩緩的落下了,穿過西天邊的林梢,最終還是落下去了。

歐陽馥淺怔了怔,微微一笑,停了下來。

“想什麼?”

忽覺肩上一重,還未來得及轉過頭來,便看到了一張陽光笑臉湊到了面前。

“你怎麼又來了?”

歐陽馥淺脫口而出。

“什麼又?”

夏陽朝歐陽馥淺一斜眼,“你就有那麼不待見我嘛!”

歐陽馥淺笑笑:“那倒也不至於,只是,你不是走了嘛?怎麼又,怎麼回來了?”

看到夏陽沒有作聲,歐陽馥淺微眯了一下眼睛,朝不遠處看了一眼,又朝夏陽看了過去:“不會是沒有回程的車票了吧?”

夏陽微微地挑了下眉梢,朝歐陽馥淺伸出手來:“報銷車票.”

“呵!”

歐陽馥笑著用手裡的書打了一下夏陽伸過來的手,“想得美!”

“咦!!小淺,你這是打是親呢,”夏陽縮回了手,輕輕地揉了一下被打的手心,“我不想美呀。

我是男生,夠帥就行了.”

歐陽馥淺朝夏陽睃了一眼,沒有接話,轉身往前走去了。

“我的帥氣,已經帥到你無話可說的地步了嘛?”

夏陽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歐陽馥淺沒有作聲,笑笑,朝前面看了過去。

“今晚的月色,”夏陽抬頭看了看有些黑的夜幕,“太淺了,星子可數。

改天,月圓夜,我一定要來和你一起賞月……”“行了,有話直說,”歐陽馥淺朝夏陽看了過去,“報銷路費免談.”

“你有那麼小氣嘛?”

夏陽把揹包往後背一搭,“一元五角的路費都捨不得給我,你還是我心中的那個溫柔大方的淺淺嘛?你……”“不是!”

歐陽馥淺笑著打斷了夏陽的話,“你自己的月卡呢?為了一元五角的路費,磨嘰到現在都不曾離開,你當你自己傻嘛?”

夏陽一怔,朝淺淺看了過去:“行啊,小淺,你又聰慧了.”

歐陽馥淺嘴角微扯:“別貧了,有事說事,沒事,就抓緊回去吧,剛好趕得上點名.”

“點名?”

夏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我早上就是翻牆頭出來了,我還怕他晚上點名呀,再說了……”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說呀,怎麼不說了?”

歐陽馥淺停了下來,朝夏陽看了過來,“還有什麼話是你夏陽說不出口的.”

“那倒是,還是你瞭解我.”

夏陽笑著,朝歐陽馥淺湊了過來,“走吧,咱們倆繼續花前月下去好了.”

歐陽馥淺微怔。

臭小子,原本不是準備離開了嘛?怎麼,忽然間,又改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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