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海雖然位於黃海之濱,但只有一個小小的漁港,沒有吞吐集裝箱的那種深水港,更沒有國際機場。

透過合法入境來陵海的外國人都很少,像“徐金芬”這樣的“三非人員”,陵海分局從來沒遇到過。

接到城東派出所彙報,不但出入境管理大隊的大隊長、教導員來了,連分管治安大隊和出入境管理大隊的孫局都親自來了!他們前腳剛到,就被抱著馮太林兒子的王總給攔住了。

王總以扔下孩子不管為要挾,已經打聽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並且認為這算不上多大事,只要見著民警就“擺事實講道理”。

大人哭,孩子鬧,王總幫著求情,把在大廳值班的輔警搞得焦頭爛額。

而被金所拉住沒走成的韓昕三人,只能硬著頭皮跟金所、黎教一起,向局領導彙報情況。

“她交代她是緬甸人,十九歲時嫁給同村的一個青年。

結婚第二年生了一個女兒。

在女兒快滿月的時候,丈夫騎摩托車摔死了。

為了把女兒拉扯大,她想去南雲的麗瑞市打工.”

“可她又沒身份證,於是跟村裡人一起非法入境。

見麗瑞的公安查暫住證查的緊,她不敢在市裡多呆。

又在老鄉幫助下,趕到一個距麗瑞九十多公里的小鎮,在鎮上的一個小餐館裡做服務員兼勤雜工.”

“工資很低,每個月只有五百,幹了還沒半年,就收到女兒生病夭折了的訊息。

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就跑到鎮外爬上尚未竣工的高壓線鐵塔上,想閉著眼睛往下一跳,一了百了.”

黎杜旺摸摸嘴角,接著道:“結果被一個建鐵塔的工人發現了,這個工人就是馮太林。

馮太林爬上去死死抱住她不鬆手,勸她不要輕生。

說她如果跳下去,工地就要停工,老闆就要被罰款,工人們就沒活兒幹.”

“她不想連累別人,就這麼下來了,也就這麼認識了馮太林。

馮太林擔心她又會輕生,就天天往她打工的小餐館跑,天天去吃飯。

一個失去了丈夫和女兒,一個因為家境貧寒二十好幾沒找到老婆,兩個人就這麼走到了一起.”

“後來呢?”

孫局面無表情。

這個案子跟交警四中隊嚴偉查獲毒駕一樣,具有“開創性”。

但作為這起案件的主要負責人,黎杜旺卻絲毫高興不起來,甚至後悔截這個胡。

他深吸口氣,五味雜陳地說:“馮太林參與的這個電力工程很快就完工了,而她那個時候又懷上了馮太林的孩子。

馮太林不想失去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一路換乘汽車把她帶回了鹽海老家。

對外聲稱她是聾啞人,老家在陽貴,就這麼一起生活,並把孩子生下來了。

村裡、鎮裡和派出所不止一次找過他們,馮太林每次都以聯絡不上她的家人,找不到她的身份證和戶口簿為由拖延.”

“其實他們心裡很害怕,而且錢也不多了,就在親戚的介紹下來我們陵海打工。

我們這邊查外來人口的時候,馮太林就把她送回鹽海老家。

鹽海那邊催她趕緊辦理結婚證、趕緊幫孩子落戶口時,馮太林就把她接回陵海.”

孫局點上支菸,陰沉著臉問:“跟我們公安機關打游擊戰?”

“是,這些年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

黎杜旺偷看了局領導一眼,繼續道:“孩子漸漸大了,可以不打防疫針,但不能不上學。

馮太林想到了一個辦法,抱著孩子回家聲稱老婆跑了。

外地老婆跑了很正常,他見村幹部並沒起疑心,就把幫孩子落戶的事提上了日程。

村裡早想解決這個問題,讓他先交了一筆社會撫養費,然後讓他去派出所。

當地派出所按規定讓他去做親子鑑定,他就這麼花了兩千六百塊錢,拿著鑑定報告幫孩子把戶口給上了.”

孫局磕磕菸灰:“然後聲稱老婆回來了?”

“他是過了兩個多月,才跟老家的人說老婆回來了的.”

黎杜旺看著筆錄,補充道:“他給瑪璐璐班取了個陳紅的中文名,鹽海那邊只知道有個叫陳紅的聾啞人,不知道徐金芬。

我們陵海這邊只知道有個‘徐金芬’,不知道陳紅.”

“徐金芬的身份證是從哪兒來的?”

“瑪璐璐班說是馮太林五年前從網上買的,賣家發圖片讓他們選,見沒有更像的就選了徐金芬這一張,花了五百塊錢.”

“這些全是她交代的?”

“全是她交代的,不過馮太林也交代了,兩個人的供詞能對上.”

“有沒有可能串供?”

孫局掐滅菸頭。

黎杜旺抬頭道:“可能性不大.”

“為什麼.”

“我們剛聯絡過當地派出所,聯絡過馮太林老家的村幹部,詢問過鴻盛電力裝置有限公司的幾個員工。

基本能對上,可以排除其涉毒的可能.”

金所撓著頭補充道:“孫局,我們給他們做過尿檢和毛髮檢測,全是陰性.”

孫局沉默了片刻,回頭問:“豆豆,你怎麼看?”

這個案子處理不好會影響警民關係,藍豆豆可不會傻到捲進去,連忙道:“報告孫局,既然可以排除其涉毒的可能,那跟我們中隊也就沒什麼關係。

這本來就是城東派出所的案子,要不是金所拉著,我們早回去了.”

“韓昕同志,你是第一個發現線索的,說說你的意見.”

“報告孫局,我沒意見.”

“小范,說說你的看法.”

“報告孫局,我……我本來想搭藍指和韓隊的順風車去新壩港的,結果稀裡糊塗來這兒了,我沒看法,我沒意見.”

你們沒看法,沒意見。

剛才上樓時遇到的那個王總,不但有看法、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說什麼馮太林是鹽海人,馮太林的兒子上的是鹽海戶口,鹽海的公安都不管,陵海公安為什麼要管?還說什麼濱江是人口淨流出城市,企業想招工非常困難,人家來陵海工作,在陵海交社保,甚至把陵海當成了家,正在存錢買房,為什麼不能高抬貴手放人家一馬,為什麼非要趕人家走。

再想到鴻盛電力裝置有限公司的員工,已經把黎杜旺下午抓人時的影片發到網上了,等把馮太林放出去之後這件事肯定會進一步發酵,同情這對苦命鴛鴦的群眾肯定會對分局有意見,孫局別提有多鬱悶。

“老金,老黎,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查處?”

“我們打算進一步調查,把案情調查清楚之後再移交給林大.”

“林傑,說說你的看法.”

出入境管理大隊大隊長林傑苦笑道:“孫局,這種情況我是頭一次遇到,我認為應該立即向市局彙報.”

孫局敲敲桌子:“說人話!”

林傑不敢再繞圈子,無奈地說:“孫局,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像瑪璐璐班這樣的‘三非人員’,不但要立即拘留審查,而且肯定是要遣返回緬甸的,我認為應該做好她和馮太林的思想工作.”

警察一樣是人,一樣有同情心,可法不容情。

孫局一刻不想在這兒多呆,拿起香菸站起身:“老金,老黎,聽見沒有,該查處要嚴厲查處,該做工作也要做工作.”

“是!”

“林傑,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你們也不用等著老金老黎查清楚之後再接手,跟城東派出所一起查處,一起做當事人的工作.”

“孫局放心,我們……我們堅決完成任務.”

……孫局說走就走,藍豆豆可不會傻到跟他們一起做法海,趕緊跟韓昕、範子瑜開溜。

回單位的這一路上,韓昕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藍豆豆和範子瑜開著各自的車,各回各家了,他才拿起手機撥通丁校長的電話。

“小韓,這麼晚了,怎麼想給我打電話的?”

“政委,我今天遇到個事……”韓昕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下,滿是期待地問:“政委,我記得您有一個戰友在緬甸開廠的,您現在跟他有沒有聯絡?”

丁海軍反應過來,沉吟道:“轉業這麼多年了,早斷了聯絡,不過我可以跟別的戰友打聽打聽,應該能聯絡上.”

“謝謝政委.”

“你別光顧著想成全別人,也該想想自己的個人問題。

二十好幾了,要趕緊.”

“我知道,我正在努力.”

“好,我先幫你打聽打聽,等聯絡上就給你電話.”

“政委,能不能別跟您的戰友提我?”

“這用得著你小子說?”

“我是怕您忘了.”

“忘不掉,如果能聯絡上,這人情算我欠的,誰讓我喝了你小子兩瓶好酒,抽了你小子兩條好煙呢.”

“政委……”“別廢話了,我趕緊打聽,不然你們的工作不好做.”

“徐金芬”被遣返回緬甸之後想再來很難,但馮太林想去緬甸要容易的多。

現在的問題是“徐金芬”在中國呆了這麼多年,回去之後的生活怎麼辦。

而且緬甸的情況太複雜,沒個人靠譜的老鄉關照,馮太林一個人找過去,十有八九會被坑的很慘。

一切因自己而起,韓昕很想做點事情彌補。

坐在車裡等了十幾分鍾,暗想丁校長這邊如果不行,就硬著頭皮給“陳老闆”打電話。

沒想到丁校長很快就有了回覆,電話一接通就聽見他在那頭笑道:“小韓,運氣不錯,不但聯絡上了我那個戰友,而且他依然在緬甸。

我把他的手機號發給你,你讓別人轉交給那對苦命鴛鴦.”

“謝謝政委,要不是您幫忙,我這個覺都睡不好.”

“你小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多愁善感了,以前在部隊時好像不是這樣的.”

“主要他們有了孩子,孩子已經五歲了.”

“嗯,孩子確實可憐。

不過已經聯絡上了我那個戰友,他在那邊混的不錯。

他說了,可以把孩子一起帶過去。

工作、結婚、孩子上學這些都不是問題,只是那邊的教育條件沒國內好.”

……ps:今晚只有一章,第二章明天上午十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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