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警官培訓中心。

程文明轉了一圈回到行政樓,正準備去辦公室換衣服,只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站在樓道里,嬉皮笑臉地看著他。

“程支,您去哪兒了,我正想給您打電話呢.”

“我去哪兒要向你彙報?”

“您真會開玩笑,穿這麼正式,是不是開會了?”

韓昕讓開身體,以便領導開門。

程文明掏出鑰匙,開啟門,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像個‘人形代會機’?其實你小子比我好不了多少,聽說人家都在背後叫你人形緝毒犬!”

人形代會機……這不是他自嘲,而是真有這個外號。

據說他退居二線之後閒不住,總想做點事。

可他的身體又不好,培訓中心的領導既不敢給他安排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更不敢讓他登臺授課。

想到各種培訓班不斷,局裡又經常在培訓中心舉辦一些會議,而不管開班式、結業式還是局裡在這兒舉辦的會議活動,培訓中心領導都要參加,乾脆讓他專門參加會議。

他本就是三級警監,穿上白襯衫,往臺上一坐,很威武很氣派,會議活動的規格都能提高几分。

並且這麼安排,既體現出培訓中心對會議活動的重視,也能體現出培訓中心領導班子對他的尊重!久而久之,局領導忙不過來時也經常請他去代會。

畢竟局裡的白襯衫太少了,像他這樣既有資格穿白襯衫又有閒的老同志,應該發揮下餘熱。

韓昕知道他不喜歡開會,可不硬著頭皮參加他真就沒事幹了,幫他拉開椅子,咧嘴笑道:“程支,您不是人形代會機,您是大名鼎鼎的‘程瘋子’,是培訓中心深藏不露的掃地僧!”

“年紀大了,腿腳又不好,既瘋不起來,也掃不了地.”

“我是打個比方,又不是說真掃地.”

“別東拉西扯了,說吧,找我做什麼.”

“來看看您啊,想您了!”

“想我?”

程文明瞥了他一眼,掏出千年不換的紅塔山:“想我是假,想姜悅是真吧.”

韓昕坐下道:“主要是想您,順便來看看她.”

“還順便來看看她,這才幾天沒見,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出息!”

“她前兩天是放假了,可我要出差,今天早上剛回來的,都沒能好好陪陪她.”

“出差了?”

“嗯.”

“去哪兒了?”

“燕陽一日遊,去抓了個嫌疑人.”

因為工作沒能陪女朋友,於是追過來,這就情有可原了。

程文明微微點點頭,但想想又搖搖頭:“你以為就你要出差,來的不是時候,姜悅出差了,今天肯定見不著,你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韓昕苦著臉問:“她現在是學員,她出什麼差?”

“你是從陵海直接過來的,沒回支隊吧?”

“嗯.”

程文明不想跟他繞圈子,磕磕菸灰,笑看著他說:“她是被你們支隊借走的,剛走不到一個小時。

不只是她,還有一起參加培訓的另外幾個女警校生.”

韓昕將信將疑:“我們支隊把她借走了,借她去做什麼?”

“協助執行押解任務.”

“去哪兒押解嫌疑人?”

“首都.”

想到他撲了個空,程文明突然覺得很爽,微笑著解釋:“你們肖支親自帶隊去首都搗毀了一個聚眾吸毒、淫亂的窩點。

不但抓了一個組織賣淫和引誘、容留他人吸毒的嫌疑人,還抓了八個涉嫌賣淫、陪吸的嫌疑人,全是女的。

可你們支隊和刑警支隊沒那麼多女警,知道我們這兒有女學員,就把警校畢業的女學員全借走了。

可能考慮到從那邊的看守所、拘留所到火車站有一定距離,到了濱江之後又要安排車接,就租了一輛大巴.”

韓昕意識到是哪個案子了,楞了好一會兒才苦笑著問:“讓她們坐大巴去首都,然後再坐大巴把嫌疑人押解回來?”

“不光去了一輛大巴,還去了兩輛警車,一輛開道,一輛殿後.”

程文明頓了頓,接著道:“這會兒應該上高速了,幾個司機輪流開,明天一早就能到,接上嫌疑人就往回返,估計明天傍晚能到家.”

“在車上睡一覺,明天還要押解,車上能睡好嗎,而且那是大巴不是火車……”“心疼了?”

“主要是太累,別說她們那些女生,連我這個男的都不一定受得了.”

“你把她當女生,但在這兒她就是見習警員!”

“好吧,我支援.”

“這是命令,是命令就要執行,用得著你小子支援?”

“程支,您這話我不愛聽,要知道我是家屬,她的工作離得開我這個家屬支援嗎,您的工作離得開嫂子的支援嗎?”

“哈哈哈,有點意思,聽上去有點道理.”

支隊這會兒該下班了,回去也見不著人。

既然見不著女友,回單位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跟老部隊領導聚聚……想到這些,韓昕笑問道:“程支,晚上有沒有安排,如果晚上沒活動,我們一起去何老闆店裡蹭飯?”

“聽說你們支隊這段時間忙得團團轉,你沒事,你不忙?”

“我也很忙,早上把嫌疑人送到陵海分局辦案中心,就馬不停蹄取樣送檢,一直忙到半個小時前才鬆下口氣.”

程文明不太喜歡應酬,脫下警服穿上羽絨服,低聲問:“南雲的案子辦得怎麼樣?”

韓昕連忙道:“正在偵辦中,毒案跟其它案件不一樣,有時候真需要經營,急是急不來的.”

“沒你什麼事?”

“暫時沒有.”

“姓吳的是個老毒販,有沒有從他那兒挖出點線索?”

“挖出了幾條,但一樣急不來.”

程文明沒有再問,而是笑道:“你嫂子馬上來接我,何老闆那兒我就不去了,等丁政委和苗局都有時間,我做東,我來安排.”

“您不去我也不去了,回家陪我妹妹做作業,她今年高三,正在最關鍵的時候.”

“回去陪陪家人也好,一起下樓吧.”

……與此同時,余文強正坐在新康邊境管理支隊偵查隊小會議室裡,跟呂向陽、張大姐和一起過來的劉海鵬商量明天要執行的特殊任務。

“考慮到要儘可能逼真,這件事只有第一看守所的徐所和駐守檢察官知道,我們甚至請法制幫著準備了一整套案卷材料,吃完飯之後好好看看,不然心裡沒數.”

“他現在的身體怎麼樣?”

“吃的不多,一時半會兒應該死不了.”

“每天上午帶他去所裡的衛生室輸液,其它藥物也正常服用。

輸液時是管教民警盯著,在監舍裡安排了四個刑期較短,在所裡服刑的服刑人員輪流盯著.”

呂向陽點點滑鼠,播放起一段吳守義在監所裡的影片。

余文強看著影片,追問道:“呂參謀,張大姐,你們有沒有提審過,他這些天有沒有開口?”

呂向陽無奈地說:“提審過幾次,他態度惡劣,拒不配合,死不開口.”

張大姐補充道:“能看得出來,他是破罐子破摔,覺得交不交代沒什麼意義.”

“這麼說我進去之後,只要問清楚他跟朱到底是什麼關係?”

“嗯,想讓他指證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們搞清楚之後,朱不承認呢?”

“朱怎麼知道他沒被吳守義出賣,只要我們搞清楚他倆之間的關係,朱肯定會老老實實交代。

畢竟朱跟他不一樣,朱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還在外面包養了個小三.”

“行,我試試.”

讓堂堂的副科級看守所副所長去蹲號子,呂向陽有些過意不去,一臉歉意地說:“餘所,不好意思,不是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張大姐豈能錯過這個甩鍋的機會,冷不丁來了句:“這個主意是韓昕想到的,等這個案子辦結了,回去之後讓他擺酒賠罪.”

劉海鵬沒想到坑貨的老戰友竟也這麼坑,不禁笑道:“對了,回去之後讓他請客!”

余文強不認為自己能坑得了那個大坑貨,帶著幾分自嘲的笑了笑,立馬換了個話題:“張大姐,呂參謀,怎麼沒見徐隊,他去哪兒了?”

涉及到吳守義的幾起案中案,都是兩家聯合偵辦的,用不著隱瞞。

呂向陽和張大姐對視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他在那邊盯季老闆,姓季的很狡猾,堪稱神出鬼沒,手機號也不斷換,好不容易才找著他,不能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

“他一個人在那邊盯?”

“嗯,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余文強聽得暗暗心驚,又忍不住問:“他一個人在那邊,危不危險?”

張大姐笑道:“你儘管放心,他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我們會給他提供支援.”

劉海鵬定定心神,緊盯著他們問:“張大姐,呂參謀,小韓以前也是幹這個的吧.”

這件事現在同樣無需保密。

張大姐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劉大,韓昕調回去之後,在你們那兒是老兵新警。

調回去之前在我們隊裡,他和徐軍、小呂是老兵新幹部的關係.”

看著江南同行若有所思的樣子,呂向陽笑道:“我和徐軍剛調到偵查隊時,隊裡安排他帶我們的,帶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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