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好,子和將軍且去,我回去了。”

荀攸背起了手,看起來很有沉穩氣度,其實內心已經有點動搖了。

當然,他背手也不是為了裝樣,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酸。

主要是因為,他手裡提著荀瀟從鎮裡的市集給他買回來的點心。

他居然真的去買了點心!

走了幾步,等這些軍士都擦肩而過後,荀攸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眼裡充滿了奇異之色。

方才他心中所想,便是覺得主公要抬高荀瀟之聲譽,日後作為殺雞儆猴之用。

但是也不用這麼抬高吧?

這是當寶貝啊。

“嘖。”

命真好。

……

主帳之內,曹純直接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在門口碰到了執戟宿衛的典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今後你就護文伯先生安全,太守那邊,主公已經說明白了。”

“他不會來追究什麼,至於軍中的俸錢也會加多,日後你的糧食儘管吃,不會再有人嫌你吃得多。”

“這就對了,”典韋也不懼怕,咧開嘴笑了起來,“俺早就說過,能者多吃。”

“曹公既然對俺這麼大度,遲早有一日,俺會還他這份恩情!”

典韋鄭重其事的說道,這麼多天來,對於自己吃食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大度的回應。

餓怕了。

兵亂災禍的這些年,在外若是不做點打家劫舍的勾當,那就只能捱餓。

好不容易參軍了,到張邈軍麾下,還是要捱餓,還暗中要被人說是酒囊飯袋,這誰受得了。

他話音剛落,忽然肩膀一沉。

回頭看去。

荀瀟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片刻後開口道:“你以後少說話,別亂插旗子。”

“啊?何謂插旗子……”

“就是日後什麼什麼,以後咋樣咋樣,這種話不許在說了。”

你是不知道自己以後咋死的。

還在這報恩呢。

“哦……”

典韋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荀瀟讓了個身位,讓曹純進去。

這段時日,各地的官吏都在商議討論屯糧安置之事,進展十分快速,這些事,荀瀟插不上手。

他只是知道些許政策,裝杯罷了。

正要論怎麼做,他不懂,相當於他的手中只有答桉,但是至於這答桉怎麼一步步得來的,那就要交給這個時代的學霸們了。

同樣,曹純也插不上手,他現在只是曹操帳下的小吏,不過他卻知曉些許內情。

所以特意拿了好酒到荀瀟這來,想和他好好結交一番。

之前,是有點小看了。

但,書信傳送兩次,主公就有了兩次絕妙的計策,這難道還不夠猜測麼,而且每次計策之後,荀瀟必有所賞。

不是地位擢升提拔,便是宿衛軍備賞賜,連精緞錦帛,精鐵器具,都開始準備賞賜給荀瀟了,背後原因,必然令人淚目。

“將軍此次來,難道不光是為了傳此令?”

“不錯,先生初到曹營之時,在下就想來結交一番,可惜一直繁忙,最近才有時間。”

曹純露出笑容,對荀瀟抱了抱拳,直截了當的道:“是以,我從營中拿了四壇當年譙國的百年佳釀,每一罈都價值百金,特來和先生一敘。”

“好,好。”

荀瀟頓時意外了一下。

今日的花澆得差不多了,自己營內那幾匹愛馬也都吃了東西在安睡,晚上叫人去幫忙刷一下便可。

這麼想來,今日還真的沒什麼事。

“將軍有此意,到河邊涼亭去生火做飯便是。”

荀瀟做了個請的手勢。

曹純一下沒明白,眨了眨眼盯著他看,“河邊?”

王二和曹純熟悉,畢竟見過幾面,連忙訕笑著過來解釋道:“呃,是這樣,我家先生這些月,在河邊造了個小營。”

“並非是私自屯兵所用,尋常去釣釣魚,打打野草,偶爾就在河邊生火做飯。”

“主要是以散心為主,不妨礙公務,將軍切莫見怪,嘿嘿……”

王二搓著手,臉上滿是褶子,這笑容讓曹純心裡頓時就難受起來了。

誒我尼瑪……

曹純人麻了。

合著你在亂世,還過點安穩日子是吧?!

跑軍營裡來隱居來了。

他麵皮抽搐了幾下,茫然點頭,“那,文伯請吧,先多謝款待了……”

還能怎麼辦呢?我也跟著去偷半日閒唄。

這個荀氏小生,何等的離譜!行事竟然澹定到了這等地步!

要知道,之前可是三軍用命隨時準備和黃巾蛾賊拼命的!

那時候,不是沒時間的問題,是人人自危!

所有新丁都在忐忑,上了戰場如何面對窮兇極惡的蛾賊。

而濟北相鮑信,甚至直接在陣前被那些蛾賊斬殺!

……

又是半夜之後,已經逐漸也深了。

明月照耀下河邊波光粼粼。

這邊主帳內,陳留城中衙署內,文武依舊還在商議,在曹操近乎於強制的要求下,不斷精進策論。

幾乎是變態的力求更好!

這些謀臣人都要麻了。

連荀或都在打呵欠,那種澹定嚴肅,從不失態的氣質有點繃不住了。

想罵人。

何必呢!?

這已經很不錯了啊!

就計牛入谷,直接寫進公告內就完了唄!

為什麼要另想更好的辦法!

他抬頭看了一眼主位上的曹操,嘴唇蠕動了幾下,還是沒說得出什麼來。

又輕輕的嘆了口氣。

繼續思索。

終於,略顯安靜的堂上傳來了一聲怪笑。

“哈哈哈!!我想到了!”

“我想到了!”

身材高瘦的棗祗狀若瘋狂一般,從蒲團上踉蹌的爬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曹操亦是如此。

“說!”

曹操立起了上身,稍稍湊近,眼神十分期待說道。

“計牛入谷,確有弊端!”棗祗一身青衣,雙手相疊而鞠躬行禮,雖然儘可能的鎮定,但是語氣卻也的確壓不住。

“租賃牛數入谷,豐收了不能多徵,遇到水旱之災,則要減免,太不利於我軍,上不可大收,下則要體諒天災民情,自然不利於大量屯田。”

“我們可,以分田之術行之。”

曹操頓時拍了拍手,“好,請說,怎麼個分田法?”

“以農田,分於個人,自負之,便可自承盈虧,多於上繳,民可留定數之量,其餘的盡數歸倉。”

“若是天災,我們便可撥付以賑災,讓百姓無憂,如此進退有度,他們自然易於接受。”

“好!好策略!”

“先生厲害!不愧有廚者之稱。”

“當初東阿令數年滿載清譽,真乃是實至名歸。”

“好計策。”

堂內忽然傳來接連不斷的誇讚聲。

戲志才和荀或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轉頭去看曹操,這……總該可以了吧?!

這已經說出弊端了。

誰知道曹操直接兩手抹了一把臉。

然後開始揉腦袋了。

“唉……”

末了,還幽幽的嘆了口氣。

絕了。

這個計策,荀瀟信中還又特別不在意的提了一句!

此人真的過於離譜,他的才學難道真是當世少有之大才!?

曹操的心中,已然有些起伏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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