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八街裡,樂語站在「牙、痔瘡、鐵打」的診所招牌前,剛想推門進去,卻發現門把手掛了一個「正在治療中,還有力氣看清楚這行字的人別進來」的牌子。

門口旁有張鋪有軟墊的長椅,看上去還蠻幹淨,樂語便坐長椅上等候。

晚上他出門穿了件連帽外套,不怕被人認清楚自己的面貌,跟陰音隱那件是同款——事實上樂語覺得陰音隱穿起來很帥,路過成衣鋪的時候發現這居然是今年男裝爆款,便果斷買了一件。

閒來無事,診所旁邊的路燈又頗為光亮,樂語便拿出一本黑皮封面的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樂語雖然遭遇諸多麻煩,但也不是隻有苦難沒有快樂。

除了一來就能駕駛千羽流來深度體驗精神力和戰法體系的奇妙外,這個世界嶄新的文娛作品,也讓樂語流連忘返、食髓知味、樂不思蜀、血脈噴張……咳咳,其實是樂語上輩子沒看過幾本劉備,而在輝耀裡搞顏色卻是許多通俗小說理所應當存在的情節,自然看得樂語食指大動。

當然,能看到顏色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輝耀這兩千年來積累的經典作品、詩詞、小說數不勝數,哪怕樂語想看那種又白又爽的無敵流爽文,書店裡也應有盡有,從《皇家學院的劣等生》到《大小姐的貼身高手》,涵蓋奇遇流、兵王流、重生流諸多流派,看得樂語在書店都想一次過全部打包帶回家。

輝耀裡的通俗文學如此發達,除了造紙術發展迅速和初步工業革命,最重要的自然是因為文盲率極低。

每個郡縣都有講學廣場都有師者進行知識啟蒙,大多數戰法都是公開知識,如果你不識字,連鍛鍊戰法養身提神都做不到。

不要以為窮人就不會主動識字不會修煉戰法,相反,在輝耀越是窮就越要識字,越要鍛鍊戰法,因為精神力體系的存在不僅提高了人類的免疫力,還導致了醫療體系的稀缺和畸形。

在地球,喉嚨痛、闌尾炎、口腔潰瘍、甲狀腺腫大、前列腺腫大等等疾病都是長期存在,無論有效還是無效,人類為了治療疾病摸索出許多經驗,但在輝耀——不存在這種經驗!病?感冒?那是什麼?天氣冷會打噴嚏?噴嚏是什麼?在精神力體系全民鋪開後,絕大多數輝耀人一生都沒有得過常規疾病,除了外傷、牙痛、痔瘡等寥寥數種病痛外,輝耀人幾乎是百病不侵,自然也沒有治療經驗。

輝耀人的身體素質並不是可以免疫疾病,而是當他得病之後,精神力就會自動進行殺菌消炎!嚇得樂語都以為精神力能殺精了。

當然這並不是毫無代價的,樂語發現輝耀人的平均壽命是60歲,而且不是病死,大多數人是到了60歲就紛紛老死,便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精神力透過加速新陳代謝來抗衡疾病,也就是削減hp上限來消除疾病狀態。

雖然是治標不治本,但在這個生產力水平‘就這’的社會,不能強求更多。

因此,如果有人不識字導致無法修煉戰法,沒有‘精神力防禦’buff的他遲早會在某一天染上奇怪的疾病,周圍任何人都沒有治療這種疾病的經驗,他又因為貧窮根本支付不起醫官司的診療費,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祖傳染色體從此失傳,也就是所謂的‘窮不過三代’了。

在前世,識字是為了變得更好;在這裡,識字是基本的生存必須。

當識字率上去了,通俗文學的爆發也應運而生。

雖然沒有網路的聚合效應,但奈何輝耀普及教育已經普及了幾百年了啊,創作者們慢慢寫,市場慢慢淘汰,積累下來的經典之作也足夠樂語看到天荒地老了。

樂語一開始也看不進去這個世界的書,就像看爽文的人很難接受輕小說的語法格式……不過他終究是習慣了走路玩手機的人,閒下來的時候總想找點事做,又找不到人打牌,也只能選擇看書了。

當他看完第一本輝耀文後,就像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輝耀兩千年來積累的文學作品盡數為他展開。

現在樂語去到哪都會拿著一本書,抽空就看消磨時間。

當樂語沉浸在《六朝記》的奇幻世界裡,忽然聽到一聲噗嗤笑聲。

他抬起頭,看見一男一女路過,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掩住嘴巴的笑容,眼睛笑得眯起來。

男的長得一副兇相,但他看向樂語的眼神卻是頗為的……怎麼說呢……就是那種,很特別的,帶有同情的眼光。

樂語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但等連續三批人路過時都忍不住發笑,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診所是治牙痛、痔瘡和鐵打。

他現在身上無傷無血,顯然不是鐵打;牙痛不是病,一痛要人命,他能穩如泰山坐著看書,顯然也不是牙痛;那麼,在別人眼中,他坐在診所門口的唯一理由,自然只剩下一個了……吱呀一聲,診所門被推開,一個肥大男人慢慢踱步走出診所,滿懷感激地說道:“醫師再見!我明天覆診帶點水果來看看你!”

那男人轉過頭看見樂語坐在軟墊長椅上,頓時臉色瞭然,拍了拍樂語的肩膀:“以前沒見過你,是聽聞陰醫師的名氣來的吧?放心吧,陰醫師技術很好,特別是在這方面是全星刻第一,醫官司的醫官都比不上他,你從此就脫離苦海了!”

什麼這方面,我跟你不是一個方面!樂語扯了扯嘴角,迅速走進診所。

陰音隱坐在書桌後面,看見他進來也沒有驚訝,“晚上好,痔瘡治療預約,沒錯吧?請隨我到手術室.”

“你……”樂語想說些什麼,但陰音隱用冷冷的眼神警告了他一下——就跟他手上指著樂語的手銃一樣冰冷。

樂語只好閉上嘴巴,跟著陰音隱走到地下室。

等陰音隱關上門,樂語才抱怨道:“你剛才還玩什麼角色扮演啊,我又不是找你治病的.”

“那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那是因為你——”“然後別人聽見你無病無痛卻忽然來十八街見一名野醫官?”

陰音隱語氣裡包含對弱智人種的歧視:“你這跟拿著喇叭喊‘我很可疑,這個野醫官也很可疑’有什麼區別?”

樂語語氣一滯:“我這不是進入診所了嗎……”“除非能確認自己處於絕對安全狀態,否則都不要洩露自己的秘密資訊。

你以為診所裡就安全了?外面的人只要耳朵貼著窗戶就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陰音隱感嘆道:“你缺的常識實在太多了,我覺得我需要收費.”

樂語只好轉移話題:“那下次能不能換一個說法啊!我又沒痔瘡!”

“你現在沒有,又不代表將來沒有。

作為同為白夜行者的友情價,我可以給你打個99折.”

陰音隱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

他頓了頓,表情認真起來:“我選擇痔瘡作為治療專案,本就是為了方便我們這樣接頭。

你知道嗎,不少達官貴人都會來我這裡治病,他們自然不是為了治療鐵打和牙痛.”

樂語很是驚訝:“真的?他們為什麼不去醫官司?”

“醫官司人多口雜,而且上層貴族大多數都跟醫官有良好關係,你前腳進醫官司,後腳整個上流社會都知道你得了什麼病.”

陰音隱不屑笑道:“為了保護自己那點可憐的顏面,這群貴族甚至不願意讓家人知道。

他們屁股流的血,養活了整個星刻郡的民間診所.”

陰音隱看了一眼樂語的兜帽:“以後無論你遮掩身份還是光明正大來都不要緊,不會有人懷疑你和我之間的關係。

就連統計司裡,也有我下過刀的患者.”

輝耀人民的痔瘡問題原來這麼嚴重的嗎,我以後也要注意一下,能站著就別坐著,能坐著就別躺著……陰音隱給的理由實在太充分太有力了,樂語根本抱怨不了,問道:“林雪恩是內奸嗎?”

“沒找到任何證據,你跟林雪恩戰鬥時遭遇銃擊,並不能成為證據.”

“那我現在是殺錯好人還是料敵機先?”

“你現在是積錯.”

“積錯?”

“在白夜制度裡,人權高於一切。

我們對預備成員先斬後奏已經是違反紀律,斬殺嫌疑人之後卻沒找到確定證據,那就代表我們可能犯了錯,也可能沒犯錯,但白夜統統算我們做錯了.”

樂語撓撓頭:“積錯會怎樣?會扣我們福利嗎?”

“不怎麼樣,只是白夜會如實記錄下來.”

陰音隱想了想,說道:“如果……如果有朝一日,白夜真的成為這片大地的政權,掀翻了舊世界的一切,那麼我們積累下來的錯誤,就會如實公開.”

“錯殺好人的,公開審判.”

“冤枉忠良的,按法追究.”

“惡貫滿盈的,明正典刑.”

“你可能聽過一個思辨:為了追求正義的結果,能否用非正義的手段;如果用了非正義的手段,所得到的結果能否算是正義……積錯,就是白夜的回答.”

“人非聖賢,為了得到正義的結果,我們可能在追求的過程中犯下錯誤,動用了非正義的手段。

但正因為人非聖賢,所以人可以糾錯,以前犯下的錯誤,留到未來進行償還.”

“錯了,就要認,就要改,就要罰.”

陰音隱忽然冷笑道:“所以你懂了嗎?就算你活到白夜亮起的那一天,等待你也只是無盡的清算。

你作為流星的功績,不會被遺忘,但你作為千羽流時所犯下的罪孽,也必須要得到審判.”

“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你活不到那一天.”

他頓了頓:“我也一樣.”

樂語撓撓頭,笑道:“按照我現在的作惡速度,白夜那邊關於我的積錯本,怕不是跟日記差不多吧?”

陰音隱一想還真是,千羽流作為統計司幹員,天天都在為虎作倀陷害忠良,白夜想要記錄千羽流的錯誤,跟為千羽流做傳記有什麼區別?“說正事吧.”

樂語找了椅子坐下來:“既然你沒確認林雪恩是內奸,那你找我來肯定不是想給我頒獎的……找我幹嘛?”

“簡單來說,殺一個人.”

“誰?”

“提刑司司長,董衡.”

“為什麼?”

“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暗殺董衡,丁義會認為這是呂仲刺客的報復,而不會懷疑到白夜頭上。

而董衡一死,我們白夜的計劃就可以加速推進.”

“董衡有做過什麼惡嗎?為人如何?”

“不曾聽聞他的劣跡,為人似乎頗為正派.”

樂語眨眨眼睛:“那我們刺殺他豈不是傷及無辜,殘害忠良?”

“這不是正好嗎,我只能活三年,而你看起來說不定還會走在我前頭。

髒活都交由最卑劣最早死的人來負責,白夜日後清算起來也簡單,這才是價效比最高的選擇.”

“順帶一提,這個不是常識,而是我們白夜行者內部的共識.”

“所以.”

陰音隱站起來:“流星,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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