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了什麼?浩海鏡站在牆上,看著西南方向那邊五條火龍直衝雲霄,整個半城區彷彿都在燃燒,人類驚慌失措的喊罵聲和建築物吱吱呀呀的慘叫哀嚎混合在一起,彷彿奏響了末世序曲。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會有人和他們同時襲擊半城區?為什麼他們同樣也選擇使用烈耀火藥?為什麼……忽然就把天給捅破了!?浩海鏡他是今晚‘斷金’行動的負責人,同時他也是荊二少爺的心腹,自小就受到太家諸多恩惠,被發現具有卓越武道天賦後獲得許多資源傾斜,年紀輕輕就將凌虛內景兩大戰法修煉至‘登堂入室’,距離融會貫通也只是時間問題。

後來太夫人有意讓他去侍奉荊二少爺,浩海鏡毫無猶豫就答應了。

比起太家,荊家才是玄燭郡裡龐然大物,而且他在太家只是一個尋常的侍衛頭子,但若是成了荊二少爺的手下,等荊二少爺坐上家主之位,他自然就能水漲船高,成為荊家的頭號幹員。

事實上也跟他猜想的差不多,年輕的荊二少爺並沒有多少可以信任的手下,而他作為母族派來的強大武者,很快就獲得了重用,甚至為荊二少爺發展出一批秘密武裝,暗中為荊二少爺掃除障礙。

這些年來,浩海鏡為荊二少爺效忠的心越來越堅定。

在他看來,荊二少爺這種面厚心黑,智慧卓絕,不擇手段的人物,成就絕不僅僅止步於荊家家主。

只要好好為二少爺辦事,二少爺說不定會允諾我創辦商會,跟在荊家旁邊喝湯……以後別人遇到我,都得尊稱我一聲浩老闆……抱著出人頭地的想法,浩海鏡毅然接下了二少爺的任務。

「假裝是逆光分子襲擊工廠區,炸燬自家工廠和其他工廠,栽贓陷害荊正威。

」浩海鏡很清楚這任務的危險性,一旦被人抓住或者發現,那浩海鏡就是死路一條——對抗銀血會是這個城市裡最嚴重的的罪行。

犯下如此大錯,荊家根本不會保他,甚至會將他扔出去接受懲罰。

但富貴險中求,二少爺也跟他說了,只要他能成功完成任務,那荊正威很可能會就此失勢。

而二少爺目前爭奪家主的最大攔路石,就是荊正威。

“為了我,你要完成任務,活著回來.”

回憶起二少爺對自己說的話,浩海鏡現在依然能感覺到體內的熱血在沸騰。

但是在計劃裡,浩海鏡等人其實只需要襲擊一小部分工廠。

他們從荊家的三家工廠開始引爆火藥,然後一路向北,將途中的工廠全部點燃炸燬——其實也不需要炸得太徹底,意思意思就行了,但必須要讓其他商會感受到切膚之痛。

然而現在……浩海鏡看著滿城火光,心想這已經不是切膚之痛,切腹還差不多。

捅破天也不過如此,銀血會吃了這麼一個大虧,數十家商會蒙受損失,他們就算成功回去,恐怕也要被暫時雪藏避避風頭。

要知道這裡面雖然工廠名義上屬於誰家誰家,但其實大多數工廠都不只一家商會投資參股。

像荊家的三家工廠,是有幾家商會共同分紅,只是荊家佔的份額最多,負責管理罷了。

這算是銀血會內部拉攏關係的一種方式——大家一起發財,關係不就上去了嗎?‘斷金’計劃裡,浩海鏡他們準備炸燬的工廠是經過一定挑選的,基本都是選小商會、賺錢比較少、替代性較高的工廠,這樣既能讓銀血會震怒,又不至於讓銀血會肉痛到不惜一切代價查出真相。

相當於你把你爸爸給剪禿頭的那種程度。

而現在,銀血會最能吸金的工廠,幾乎都陷入火海之中。

他們只是想給銀血會爸爸剃頭,而另外那群人……簡直是用臭襪子塞進銀血會的嘴裡啊。

“一號,接下來怎麼辦?”

蒙面人三號過來問道。

從集合開始,浩海鏡等人就是蒙臉見人,互相以代號相稱,從一號到七號,目的自然是為了向其他合作者遮掩自己的身份——但其實沒有意義,都是為主人幹黑活的人,稍加接觸就猜出對方是誰。

但有時候,‘多此一舉’的意義,就在‘多此一舉’上面。

哪怕大家互相知道身份,但只要蒙著臉,就意味著大家都是共犯,不用擔心被出賣。

“按照原計劃行動吧.”

浩海鏡有些惆悵:“不用管另外那群人,我們儘快撤離.”

其實那群人的行動也並不是沒好處,至少巡刑衛和巡邏隊的人因為他們分流了一大半。

在原計劃裡,浩海鏡他們七人是準備跟巡邏隊正面周旋,現在的難度就相當於危機合約等級從18降低到8——雖然依然有點麻煩,但應付起來輕鬆多了。

說罷,浩海鏡跟三號點燃這裡的引線,施展凌虛戰法在飛簷走壁。

這就是他們敢七人襲擊半城區的底氣——在凌虛戰法加持下,普通武者根本追不上他們,銃械也難以瞄準。

而且他們本身就是殺人放火的行家,幹這種活多少有點經驗,自然是駕輕就熟。

不過他們來到下一間工廠時,發現年老看更人沒有睡覺——很正常,周圍都天雷地火誰還睡得著——不過他看見浩海鏡等人時,卻沒有絲毫害怕,一臉開心地招手道:“快來快來,大門沒鎖,快進去燒了吧!”

浩海鏡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他和三號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

畢竟人家來你家放火,你這麼歡樂地招呼別人還提醒大門沒鎖,由不得他們不懷疑是不是有陰謀。

難道里面有高手?還是說巡邏隊巡刑衛在裡面埋伏?看見他們停住了,年老看更人頓時急了,喊道:“你們快點過來啊!快把這間廠也燒了吧!不然巡邏隊就要過來了!”

他急了他急了……浩海鏡他和三號對視一眼,同時明白對方的心思。

太古怪了!放棄襲擊這間工廠,直接走吧!天知道里面有什麼牛鬼蛇神在等他們!發現他們真要跑,年老看更人發出一聲彷彿是從靈魂深處榨出來的哀嚎,大喊道:“把火藥給我!我幫你們炸了,行了吧!”

浩海鏡還沒反應,三號就從油包裡拿出一包烈耀火藥扔過去,年老看更人拿過後便大喜過望地離開了崗哨亭。

“為什麼要給他!”

浩海鏡不解問道:“萬一……”“放心,我們用的烈耀火藥沒有任何標識,他們就算檢查也檢查不出什麼.”

“但你為什麼要給他?”

三號聳聳肩:“他不是想炸了工廠嗎?那就是幫我們做事,為什麼不給他?”

浩海鏡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反駁,悶頭跟三號一起沿著逃跑路線撤退,但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轟!他們轉頭看去,發現剛才經過的工廠已經炸成一團火球了,浩海鏡止住腳步,臉色難看地說道:“爆炸的速度太快了……他引線肯定點歪了,這時間根本不足以讓他離開,他肯定也被炸死了!”

三號輕鬆說道:“我看他年紀也不小,大概五十幾歲了,死了算是喜喪吧?”

“但他為什麼要炸工廠?”

浩海鏡萬分不解地說道:“我們明明都走了……而且他是靠為工廠看門混生活的,就算他沒被炸死,工廠燒了他不也沒工作等著餓死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三號說道:“可能是因為他的工資被工廠老闆扣了很多次,可能是工廠老闆對他呼來喝去當他是狗,可能是他本性就是個尊崇混亂的壞人,今晚想借機幹一波壞事,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也覺得今晚的風景很美.”

浩海鏡一愣:“風景很美?”

三號張開雙手,似乎想擁抱眼前的風景,用宛如藝術家的聲音歌唱道:“不美嗎?你看,銀血在燃燒啊.”

浩海鏡再一次注視這燃燒的工廠區。

但莫名其妙的,他現在的心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剛才他是在驚懼,在害怕,在擔憂,那麼他現在多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

他為什麼要竊喜?工廠區燒了,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相反,二少爺的工廠也在其中淪陷了,二少爺這次肯定也損失慘重。

他不僅不該喜,甚至該悲痛才對。

但竊喜之所以是竊喜,正是因為這種喜悅只能偷偷摸摸品嚐,是禁忌的愉悅,是背德的狂歡。

浩海鏡心裡其實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喜悅。

因為他是窮人。

他雙親在太家的工廠勞碌一生,四十歲全都兩鬢斑白老死了。

如果他不是因為戰法天賦卓越,那他要麼在太家當一個誰都能呼來喝去的侍衛,要麼做一個二世祖跟前馬後的奴僕。

對他來說,玄燭郡只有兩種人:統治者與被統治者。

玄燭郡從來不屬於他,而是屬於銀血會的豪貴子弟。

他為二少爺效忠盡死,為的獲得二少爺的賞識,只求有生之年能擠進銀血會這個圈子,成為統治者的一員,成為既得利益者的一員。

但他現在甚至連銀血會的狗都當不上。

他只是二少爺的忠犬罷了。

雖然浩海鏡萬般說服自己,‘銀血會是強大的商人集團’,‘他們都是掌控無上權力的東陽統治者’,‘東陽區在銀血會的統治下才有未來’云云。

但他心裡很清楚。

銀血會就是一群人渣的聯盟,每個商會都是敲骨吸髓的奸商渣滓。

無一例外。

這片流淌著銀與血大地上的人,都是要靠傷害別人才能活下去。

有良心的人在玄燭郡只有死路一條。

像二少爺這種主子,已經算是比較有良心的,還不是被那個心狠手辣卑鄙無恥的荊正威逼得出此下策?這便是浩海鏡喜悅的原因。

非常單純。

非常叛逆。

非常不政治正確。

——看見人渣們的財產灰飛煙滅,難道不值得為之高興嗎?這些從無數窮人身上壓榨出來的銀血,在燃燒啊。

浩海鏡似乎也明白年老看更人和三號的感受,一時間微微失神,沉浸在滿城火海的美景中,不能自拔。

轟!遠處,一間工廠又被炸飛了天花板。

浩海鏡一開始還看個樂,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三號,那間工廠……”“怎麼了?”

“那間工廠……”浩海鏡嚥了一口唾沫:“是不是荊正威的工廠?”

三號一愣,拿出地圖比對了一下。

雖然蒙著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聲線都變了:“……是的呢.”

浩海鏡頓時慌了:“怎,怎麼辦?”

其實‘斷金’計劃裡有一個顯而易見的漏洞——那就是如果荊正威的工廠也炸了,那他豈不是不證自白?但這個漏洞又不是漏洞,因為只要他們不去炸荊正威的工廠,荊正威的工廠也不會自我爆炸,所以大家幾乎沒有考慮。

哪怕荊正威意識到其中的陰謀,想炸工廠自汙也肯定晚了,銀血會只會認為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誰也想不到,今晚居然出了這麼多意外。

兩撥人同時襲擊工廠區。

他們‘斷金’七人故意留著的荊正威工廠,被另外那批人順手炸了!絕了,荊正威跟你們有仇嗎?中央區明明就只剩他一間了,炸不炸也沒所謂啊!可以這麼說,‘斷金’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了,甚至為別人做嫁衣——浩海鏡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但他們燒了一小部分工廠,還引流了一部分巡邏隊和巡刑衛,自然是幫對方分攤了許多壓力。

“你問我怎麼辦?”

三號晃晃腦袋,開啟防水油包看了看:“我還有一包烈耀火藥,你呢?”

浩海鏡:“我還有兩包.”

三號拿出地圖看了看:“按照路線,我們路上會進過兩間工廠。

如果留一包火藥炸牆,那我們還能用兩包,剛好可以將那兩間工廠炸了,走吧.”

“還炸?”

浩海鏡一懵:“但現在任務都失敗了,我們再去炸工廠已經沒有意義——”三號指了指後面年老看更人炸的工廠。

熊熊燃燒的烈火燒斷了房梁,工廠樓房發出崩塌的聲音。

“如果做什麼都要問有沒有意義,那人生也太沒意思了.”

三號笑道:“一號,你去不去?”

一號。

蒙臉,代號,無人知曉你是誰,無人知曉我身份。

浩海鏡瞬間明白三號的潛臺詞了。

他們誰也不知道誰是誰,所以……無論他們做什麼,也不會有人追責。

“我……”浩海鏡下意識就想大聲斥責他。

我可是對荊二少爺忠心耿耿!我是銀血會的忠臣!我是玄燭守法公民!“我去!”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壯麗火景,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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