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噴吐著蒸汽的火車沿著鐵軌在平原上前進,穿過數個關卡,在晨風邊界站臺停下一次,從白天等到天黑的乘客們迅速填滿另外一半空著的車廂。

這輛火車之所以能在晨風區內通行無阻,當然不僅僅因為一紙協議,更因為雙方都需要派人前往炎京。

搖晃的車廂令人難以入睡,初次離家更是令人心生亢奮。

火車裡沒有軟臥皆是軟座,四位初次認識的女孩子經過一頓友好的晚飯,關係迅速拉近,聊了許久也沒有停歇的意思,彷彿她們早已認識許久,有無盡的話題想傾訴。

不過她們的話題大多數都是圍繞著炎京皇家學院。

對於這座位於首都的至高學府,哪怕是對學習不感興趣的黎瑩都心生嚮往。

對她們而言,皇家學院不亞於童話故事中的世界,千年無數文人墨客、英雄豪傑、神仙眷侶都在那裡留下過足跡。

皇家學院孕育了無數傳奇,皇家學院就是傳奇。

既然聊到學院,自然而然就會聊到理想這樣夢幻的詞彙。

黎瑩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勢,一臉神往地說道:“我的理想就是遇到一位意中人,他會是蓋世英雄,帶著我經歷無數驚心動魄的冒險,最後我們修成正果歸隱田園,住在宮殿裡雙宿雙棲……”“嗯嗯嗯嗯.”

奎念弱聽得連連點頭,眼神逐漸迷離,看來已經沉浸在黎瑩所描述的幻想中,讓旁邊林雪千雨雅兩人都忍不住挑眉——她們以為只有黎瑩是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沒想到羞澀懵懂的奎念弱也是個隱藏的戀愛腦。

“小瑩,吃點花生.”

“念弱,口渴了吧?來喝水.”

在兩人快要流口水之前,林雪和千雨雅適時打斷了她們的幻想。

奎念弱喝了口水,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臉紅撲撲,連忙轉移話題:“我的理想是學會家傳的狼鷹拳.”

林雪輕輕搖頭:“這可不算是理想。

理想是自己很想要達成,但又很難達成的事……學會狼鷹拳,是你內心最想達成的事嗎?”

“是啊!”

“如果你父親不再強求你學習狼鷹拳呢?”

在之前的閒聊中,林雪知道奎念弱因為一直學不好狼鷹拳而受到父親的責備,便沿著這個思路問下去:“如果明天皇家學院出了新版本狼鷹拳,你家傳的狼鷹拳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你父親也肯定不會強求你繼續學……那到時候,你最想幹的事是什麼呢?”

奎念弱捂著腦袋皺著眉頭,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完林雪的假設,晃著麻花辮說道:“那……那……我大概會想……到處去品嚐美食吧?”

“當美食家?”

三女眨眨眼睛,驚訝地看著奎念弱。

“不是美食家,不是.”

奎念弱臉紅著搖搖頭:“我只是經常聽我爹說,天際區的家養雞鮮嫩好吃,幽雲區的燒烤和醬料吃過就再也忘不掉,西南部的麻辣火鍋在星刻郡怎麼都復刻不出來……我只是想去看看那裡的美食是不是真的這麼好吃.”

千雨雅說道:“你父親去過很多地方啊.”

“是啊,他說他的廚藝就是當初遊歷時偷師磨練出來的.”

奎念弱露出笑容:“嗯,如果這也算是理想的話……我其實還想學下廚。

我小時候就想跟我爹學做飯,但他寧願我去鍛鍊戰法也不願意我進廚房……”林雪看著奎念弱那雙談起父親就發亮的眼睛,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觸動。

雖然她對奎照只有風聞,但也知道那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手下不知有多少逆光分子的怨魂。

然而在他女兒眼中,奎照只是一個精通廚藝的嚴厲老父親罷了,甚至還是一個好父親。

奎念弱從小就沒了母親,都是奎照一把屎一把尿帶大她。

按理說,在這種家庭氛圍下,奎念弱應該會變得很叛逆才對。

然而或許是奎照做飯做得太好吃了,硬生生磨滅了奎念弱的叛逆期。

嚴厲的老父親,惡貫滿盈的統計司副司長……人性都是複雜的,所有人都戴著面具,大家都是以雙面人的形態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父親,你的死亡究竟是……“那雪姐呢?”

奎念弱挽住林雪的手臂:“雪姐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想好好學習,直到擁有足夠的能力,來完成父親的理想.”

“那如果你父親不要求你——”“念弱,我跟你不一樣.”

林雪笑道:“你心裡並不想學狼鷹拳,但我認可我父親的理想,我是自願沿著他的道路繼續前進。

而且……”“不僅僅是父親,我的大伯,我的家人都為這個理想付出了無數努力。

我無法辜負祖輩的期待,如果連我都不堅持下去,豈不是承認我們的理想是錯誤的?”

看來雪姐的家族企業處於困境之中呢……奎念弱懵懂地點點頭,然後大家看向還沒發言的最後一人。

“我知道!”

黎瑩舉手說道:“小雨的夢想是成為救人危難的醫官!”

千雨雅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下的原野,過了一會才說道:“那是我曾經的理想.”

“曾經的?”

黎瑩一愣:“什麼時候變的?我怎麼不知道的?”

“就在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

奎念弱好奇道:“那不是我們趕火車的時候嗎?”

“是的.”

千雨雅點點頭:“我當時跟我的兄長進行了一番討論,他的言論改變了我的想法.”

林雪看了一眼千雨雅,隨意問道:“你兄長說了什麼?”

“我兄長認為,世道之所以變壞,一是生產力的問題,資源不足以供給所有人;二是分配製度的問題,貴族富豪佔據的資源過多,所以窮人活不下去.”

“作為醫官,根本無法解決這兩個問題.”

千雨雅看著手上的醫術,輕輕嘆息一聲:“學醫救不了輝耀.”

這個話題略顯沉重,奎念弱頓時閉上了嘴,黎瑩問道:“那小雨你不讀醫官繫了?你打算學什麼專業?”

“還沒考慮好,我再想想.”

林雪問道:“你似乎受到兄長的很大影響……你跟兄長的關係好嗎?”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往窗外,沉默半刻才回答道:“不算好.”

“不好嗎?”

黎瑩歪著頭問道:“上次我見你哥的時候,他還隱瞞身份向我打聽你在學校的情況呢……不過我其實早就認出來!只是看在他挺帥的份上才給他透點口風.”

“他……最近變了很多.”

千雨雅說道:“在之前的前幾年,我們一天也不會說一句話.”

奎念弱震驚:“吃飯也不說話?”

“我們這幾年都不會一起吃飯,他回來的很晚,我吃完飯將他的飯菜放在他臥室裡.”

千家兄妹的相處方式實在奇葩,其他人面面相覷,黎瑩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這樣?這也太奇怪了吧,一家人都不一起吃飯?”

“他可能在生氣吧?”

“生氣?你兄長在生什麼氣?”

這時候千雨雅忽然沉默下來,臉色也有點扭扭捏捏,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小時候跟他發過脾氣.”

“大概是我十二歲的時候,在母親死後,父親也憂思成疾故去。

我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什麼原因,心情很壞,他過來喊我吃飯,我就大吵大鬧,喊著要爸媽陪著吃飯,不想和他吃飯……他沒說什麼,分出一半飯菜放到我面前,我們分開吃.”

“從那之後,我們就一直是分開吃飯.”

或許是早就想找人傾訴,又或許是離另外一位當事人太遠了,千雨雅將這件壓在心底裡的事全盤托出,平靜說道:“他應該是生氣了.”

黎瑩頓時義憤填膺:“因為這種事就生氣?你哥也太要面子了吧啊?枉我還覺得他長得挺帥!”

“對咯對咯!”

奎念弱連連附和:“而且怎麼能氣這麼久?幾年,我的天,我8歲的時候扯過我爹的辮子,他第三天就不打我了!”

就當兩人聲討千雨雅他哥的時候,林雪沉思片刻說道:“其實,你哥有沒有可能,認為你真的不想和他吃飯,所以才主動跟你分開?”

聲討聲戛然而止,大家紛紛看向千雨雅。

千雨雅一愣,神色有些茫然:“好像……有這個可能……”林雪問道:“你剛才說他變了很多,那是怎樣的變化?”

千雨雅想了想:“在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那天還下著雨,他滿身溼透地回家,忽然說要和我一起吃飯。

從那天之後,他就換了一個人似的.”

林雪微微一怔。

半個月前,下著雨的晚上……是父親死的那一晚。

也就是在那晚之後,一切都改變了,不論是她林家,還是千羽流。

她能感覺到這件事背後迷霧重重,但她根本沒能力撥開迷霧,甚至連去炎京求學,都是藉助父親的餘蔭。

心事重重的林雪沒再詢問下去,而千雨雅也陷入了思索。

難道,其實兄長沒有生氣,反而是他一直在照顧自己的脾氣?難道,其實是我一直在鬧彆扭嗎?想到這裡,千雨雅頓時感覺自己雙頰火辣辣,腦子也有點暈乎乎。

她轉過頭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瞬間冷靜下來。

沒關係,還有補救的餘地,更何況……對,我的劫!千雨雅輕摸後頸,將精神力聚焦到後頸處,便模模糊糊感覺到一條即將滿的進度條。

她的劫其實並不難完成,只需要和兄長千羽流同桌吃飯即可。

按照過去這半個月的就餐次數和進度條情況,若想要渡劫,她需要和兄長一起吃飯共17次。

至於為什麼是17次,大概是因為……她12歲那年,兄長年齡是17歲。

現在,還欠一次。

千雨雅放下手,看著外面夜空的原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兄長答應過,他很快就會來炎京。

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在炎京重新開始。

下一次,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一定要和他好好道歉。

為我的劫,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

…………樂語低下頭,看見一截泛著紫紅幽光的劍尖從胸膛刺出。

他想掙扎,但這柄刺入體內的劍如同鐵鎖般,將他的身體牢牢鎖住,他根本動彈不得。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正源源不斷地流入劍身,而他也變得越來越虛弱,身體變得越來越沉,彷彿冰血都要失效了。

“陰……音……隱……”“如果你上了那趟火車,如果你被奎照殺了,如果你拒絕了這次任務……但世上沒有如果,所以才有命運.”

陰音隱站在樂語背後,他看著劍身泛起的墨綠血光緩緩流入自己體內,平靜說道:“我們雖然沒能好好的告別,但至少,在你死之前,我會向你好好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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