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劍鞘,就是贗品所能達到的極限.”

茶世隱拭去樂語臉上已經幹掉的血跡,輕聲說道:“出於對文宗主動犧牲的尊敬,贗品便被命名為‘聖者遺物’。

但正因為文宗的犧牲,後世君主也徹底放棄製造聖劍贗品.”

“所以,你的計劃是不可能成功的。

唯一能揮舞聖劍輝耀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未來的皇帝.”

樂語直勾勾地注視著茶世隱,一字一頓說道:“但也沒必要動用聖劍輝耀,還有其他解決辦法.”

“正因為無計可施,才不得不使用聖劍輝耀.”

茶世隱說道:“從來沒人願意啟動聖劍輝耀,無論是皇室,還是朝廷,又或者是未來皇帝——一個短命的,卻執掌世上權力的皇帝,是所有人都畏懼的存在.”

“真的無計可施?”

“琴副校長你有什麼高見?”

“有!”

樂語攥起茶世隱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大步流星往前走。

旁邊的錦衣武士見狀頓時聳動起來,然而冷漠平靜的令將離沒有反應,他們也只能乖乖看著。

樂語將茶世隱推到紅木長桌上,緊緊注視著他的瞳孔:“你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世隱,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樂語低聲質問道:“區區外軍,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炎京危局,在你看來也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兒戲吧?”

茶世隱微微有些訝異,但也僅僅是訝異。

他抓住樂語的手腕,輕輕搖頭:“在戰略上,我當然可以輕視他們。

但在戰術上,我也無法戰勝他們.”

“琴樂陰,很抱歉,我是人.”

他斂下眼瞼:“你也是.”

“總有我們無能為力的事,總有我們只能接受的現實。

所謂命運,就是那些我們可以改變的事,以及我們無法改變的事.”

“但你根本沒有努力!”

樂語攥緊他的衣領不放手:“你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你足以影響勝負的天平,甚至只需要你表明自己的能力,一切或許都將迎刃而解,畢竟你可是——”啪!黑暗降臨,群光匯聚!偷天換日!在一陣無能為力的天旋地轉後,樂語發現自己被壓在地上,茶世隱半跪壓在他的背上,右手像提貓一樣抓住他的後頸,摁住他的脊椎,令樂語失去反抗能力。

在這位歷史上資歷最老的武柱面前,樂語還是太嫩。

“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句話,我非常喜歡.”

茶世隱平靜說道:“‘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琴樂陰,既然你能喊出我另外一個名字,那你也應該明白,我不欠任何人,我對任何人都沒有義務。

我是孤魂野鬼.”

“若不是我,明水雲連拼命的機會都沒有。

你以為我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出?你不向我道謝就罷了,你居然還有臉質問我?是誰給你這種勇氣?”

雖然話語很重,但茶世隱其實並沒有生氣,正如樂語其實也沒有激動——剛才樂語只是裝作寡廉鮮恥的衝動模樣試探他,而茶世隱現在明確告訴他,你的試探沒用。

“而且,我並沒有說謊.”

茶世隱說道:“我雖然掌握了許多奇妙的能力,但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旁門左道。

每一位能登峰造極的武者,都能窺破世間絕大多數虛幻。

在他們面前,我也只是一位武者而已.”

“你或許以為我還有什麼底牌,但人就是人,被銃彈打到,我會後退,被鐵鎖綁住,我會動不了,被幾位武柱圍毆,我也只能逃竄.”

“正因為世上有人類無能為力的事,所以眾生才會祈願聖劍輝耀.”

被壓在下面的樂語悶聲說道:“但也不必是明水雲!還有其他宮主!還有明雙鯉!”

“包括雙鯉宮在內的其他人,都表示拒絕登上皇位.”

茶世隱彎下腰,湊到樂語耳邊說道:“而且,有沒有其他人選根本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是水雲宮的堅持。

是她想登上皇位,是她想執掌輝耀,這是她主動開啟的故事.”

“你以為水雲宮為什麼不來見你?你以為為什麼是我通知你?因為水雲宮知道你不會接受結果,所以必須要派人來‘說服’你.”

“本來應該是茶校長來通知你,但我很欣賞水雲宮的堅定,所以我才擠開茶校長特意過來一趟,免得他書生意氣一意孤行,讓你有機會破壞水雲宮的堅持.”

“她可真是瞭解我.”

樂語忍不住冷笑道:“但她為什麼?她不需要,也沒必要.”

“因為她認為你有需要,你有必要.”

茶世隱道:“你已經在她身上付出太多,她不能讓你一無所獲。

如果只需要自己付出一點代價,就能讓大家獲得幸福的結局,她認為很值得.”

樂語嘴角抽動,表情有些猙獰:“我就知道她可能會這麼想——我明明昨晚已經跟她說的很清楚了,她為什麼還是要自作主張?我早就策劃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她來為我著想!”

“你這是大人的傲慢,孩子伸手想安慰你,你卻以為她在要糖.”

茶世隱平靜說道:“好好接受這份天真的好意,然後心懷愧疚地活下去吧.”

“等等!我還有辦法,我還有——”“哦,什麼辦法?”

迎著茶世隱好奇的目光,樂語看了一眼周圍的錦衣武士,以及那位深不可測的內閣首輔,喉嚨咕咚,欲言又止。

在這裡說出自己最大的秘密?讓茶世隱,讓那些人知道他的秘密?樂語咬牙說道:“你讓明水雲過來,我親自跟她說——”茶世隱忽然說道:“你以為你的感情是真實的嗎?”

樂語一怔。

“雖然按照你的履歷,你應該是一個無血無淚之輩,但你現在的表現……不過也沒所謂,反正都一樣.”

茶世隱悠悠說道:“你該不會忘記右手手背上的聖劍印記吧?正是因為那個印記,你才會將水雲宮視為親人,你對她的所有感情也是源於印記的影響.”

“說起來,你是那種極其罕見的冷血人,你或許以為冷血能抵抗聖劍印記的侵蝕,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沒用.”

樂語當然知道冰血體質沒用。

當他獲得巫支祁的記憶,當他從巫支祁記憶裡看見,那個擁有‘殘血體質’的風呂因為背叛劍主而如此痛苦,他就知道冰血體質從一開始就沒發揮作用。

“你對水雲宮的所有感情,都是虛假的,無理的,可悲的.”

茶世隱說道:“你捫心自問,要是換成別人,跟你認識了幾個月,難道你就會將對方視為生命中必須守護的物件嗎?但你跟水雲宮也只不過是認識了幾個月,為什麼你就願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挽救她的生命?”

“當然,你可以找一萬個藉口來反駁我,但我聽說血管裡流淌著冷血的人不會欺騙自己,在你說出口之前,你先問問自己——”“你真的是那種,願意為了別人而燃盡自我的人?”

“你除了她以外,難道就一無所有嗎?”

“你現在的心意,是真實的嗎?”

樂語側著腦袋看著茶世隱,身為微微顫抖,嘴角抽動,嘴巴微張,彷彿喉嚨裡有千言萬語,但他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承認自己的無能,認清現實的殘酷,然後繼續熱愛生活吧.”

茶世隱回頭看向令將離:“將離公,現在炎京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是哪裡?”

“本來應該是皇庭,但昨夜皇庭金吾衛死傷慘重,而且皇庭因為要住人,出入終究比較多漏洞.”

令將離拱手說道:“現在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應該是刑部的八重血獄.”

“昨晚妖變之亂裡,血獄沒事嗎?”

“除了幾個隊長妖變外,所有血獄守衛都沒有遇害.”

“也對,監獄守衛對大局而言不值一提,救國紓難會就算錢多得慌,也不會往監獄砸錢.”

茶世隱輕鬆說道:“那就在八重血獄的最底層打掃出一個皇帝套房,好好招待一下琴樂陰.”

“你們幾個,過來將他押去血獄,幫他辦理入住手續.”

幾名錦衣武士連忙過來將樂語五花大綁,這時候正在看彩色鸚鵡的茶世隱忽然想起什麼,提醒一句:“如果我是你們,我的態度會更加禮貌,動作也會更加溫柔.”

“畢竟,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三天後就會成為輝耀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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