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你既是我的劍主,也是我的飼主。

」那個男人的聲音似乎仍舊縈繞耳邊,明水雲走在路燈輝映的校園大道上,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哇,水雲你沒事吧!?”

一個穿著藍色白兔睡衣的瘦小女孩正坐在路旁的長椅上,她看見明水雲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跑過來:“你怎麼渾身都是血?要不要去找醫官?”

“我……沒事,身上血都不是我的.”

明水雲搖搖頭:“謝謝你卿雲.”

“現在已經很晚了,宿舍好像是晚上11點停熱水,你快回去洗澡吧.”

明卿雲認真看了看水雲的身子,確認沒有哪裡被糟蹋才鬆了口氣:“你的劍鞘跟雙鯉姐那條瘋狗打起來了?”

“嗯.”

明水雲對此不想多提,轉移話題道:“卿雲你怎麼在外面坐著?”

“我剛洗完頭髮,用熨板燙一下也幹不了,外面這麼涼爽便出來看看星星.”

明卿雲瞥了一眼後面亮堂的宿舍樓:“而且裡面還吵著呢.”

“什麼?”

“沒什麼.”

明卿雲伸了個懶腰:“反正這裡也是安全區,我更喜歡這樣一個人靜靜,水雲你自己回去吧,房間是三樓甲號房.”

“嗯.”

明水雲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回去抓起明卿雲的右手。

一個非煙非雲的慵懶雲印出現在明卿雲的手背上。

“你也參加了?”

明水雲驚訝道。

“嘛,本來一開始就是要參加的,中途退出也太沒意思了.”

睡衣女孩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而且你別看雙鯉姐說得好聽,事實上一開始退出的人,肯定是不如最後退出的人來得更令人尊重.”

她點了點自己手背上的印記:“這場遊戲是有輸贏,但籌碼是沒有輸贏的。

這個就是我們的籌碼——與其一開始就放棄自己的籌碼,還不如先把籌碼拿在手裡.”

“隨著時間推移,籌碼的價值只會越來越高,而我們這些投機旁觀客,得到的也將越來越多.”

明水雲驚訝道:“剛才我看見你和朝顏都不在,我還以為你們真的要放棄了……而且你們本身也不太執著於尋劍爭位.”

“確實,我和朝顏雖然不太一樣,但我們都是喜歡過安穩日子的人.”

明卿雲嘻嘻笑道:“多虧雙鯉姐的瘋狗發瘋將你們趕跑了,聖劍輝耀旁邊都沒人,所以我和朝顏才有機會輕輕鬆鬆獲得宣誓印記,趕緊跟劍鞘締結契約就回來洗澡了.”

明水雲不禁有些喪氣,她們花費不少功夫才完成的宣誓儀式,別人卻是抓準機會就能輕鬆透過。

就像是你無打折全價買的新遊戲,第二天隔壁平臺免費送了一樣……明卿雲敏銳感覺到自己這位姐妹心裡有些不爽,笑道:“不過我和朝顏的劍鞘跟我們一樣,都是爭勝心不強的人,不然他們在剛才也不會一直不出手了,估計他們心裡已經在考量怎麼勸服我們兩個去投靠雙鯉姐……水雲你的劍鞘呢?他是值得你信任的人嗎?”

明水雲微微一怔,忽然打了個寒顫,脖子上的傷口似乎又開始了隱隱作痛:“我……我不知道.”

“我現在已經從參賽者變成下注者了,水雲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劍鞘會願意幫助你奪得勝利嗎?”

明卿雲伸了個懶腰,好奇問道:“如果你們打定心思要角逐皇位,那我可要早點討好你提前下注了……”“我不知道!”

難堪的沉默開始蔓延,宿舍樓遠遠傳來尖叫的聲音。

“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明卿雲說道:“回去洗個熱水澡吧,我再坐一會.”

“嗯……對不起.”

“不需要,是我問太多了.”

明卿雲笑道:“不過你如果有什麼秘密想要找人傾訴,儘管來找我,我口風可是很緊的.”

她做了一個拉鍊的手勢,挑了挑眉。

明水雲感激地點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卻又聽見明卿雲說道:“不要太相信劍鞘,無論他們是善是惡。

我們視他們為取勝的工具,他們何妨又不是將我們當成實現野心的媒介?他們只是不能背叛,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對我們有感情.”

明水雲微微一滯,旋即腳步不停走進宿舍樓。

剛走到三樓,明水雲就聽到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她看著明亮燈光從窗戶門縫裡透出來的甲號房,隱隱預料到什麼,掏出鑰匙開啟房門。

“——黛藍你居然偷襲我!”

“那是雙鯉姐扔的!不關我事!”

“不關我事!咱們不如先圍攻桃浪吧,她砸起來太痛了!”

“來!看我一個挑你們兩個!”

映入明水雲眼眶裡,是枕頭亂飛的女學生宿舍。

戰鬥場面異常火爆,幾位名義上的輝耀皇室公主,下一任皇帝候選人正在動用宿舍最強單兵武器【枕頭】進行無規則亂鬥,各方戰術層出不窮,時而合縱連橫,時而定點集火,時而打野運營,時而中路一波團——簡單來說就是瞎幾把打。

“很熱鬧,不是嗎?”

就在明水雲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旁邊浴室開啟了門,正拿著浴巾擦頭的明月宴走了出來。

她用那雙帶著黑眼圈眼影的眼睛瞥了一眼宿舍的戰況,評價道:“要是讓劍鞘們看見他們的劍主就是這樣戰鬥的,會不會心灰意冷直接放棄這場尋劍爭位?”

“為,為什麼?”

明水雲指著她們,一臉茫然地問道。

“是這樣的,桃浪和黛藍回來的時候渾身都髒兮兮的,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明月宴看了眼明水雲的‘戰場女武神面板’,說道:“然後她們發現雙鯉姐居然早就回來洗完澡了,都躺床上看書了,看著就來氣。

兩人洗完澡之後,便同時向雙鯉姐發難.”

“新仇舊恨,不難理解吧?又是被雙鯉姐的劍鞘追了一晚,回來之後又看見雙鯉姐嘚瑟,心裡有火也很正常,但這裡是安全區,也就只能扔扔枕頭了.”

明月宴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水雲你要參戰嗎?你倒是不用拿枕頭,你看誰不爽直接過去抱她們一下就行了——對方必定痛哭流涕求求你不要過來.”

明水雲看了看自己的血衣,搖搖頭:“我沒這種惡趣味……我問的是,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們當然在這裡.”

明月宴說道:“這是她們的寢室啊.”

“但這也是我的寢室啊……”明水雲看了自己的寢室鑰匙:“難道說……?”

“說起來,你白天的時候好像都沒來寢室整理行李.”

明月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知道——”“我們七人都是睡在同一間八人寢裡,接下來半年我們白天要在外面明爭暗鬥,晚上回到寢室還要繼續勾心鬥角。

怎麼樣,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或許是今晚實在是遇到太多突發狀況了,明水雲居然不怎麼驚訝,只是嘆了口氣:“這樣安排也太奇怪了吧……”“可能是鼓勵我們想辦法在安全區排除競爭對手?我甚至懷疑過幾天就會發生宿舍密室殺人事件.”

明月宴擦著頭髮說道:“順帶一提,雙鯉姐剛才看的書是宋提刑最新出的《洗冤錄·北方火車殺人案》。

我建議你也可以買幾本殺人小說充實一下自己,就算不學會殺人手法,至少也要學會留下資訊的辦法.”

宋提刑是輝耀聞名的殺人小說暢銷作者,殺人小說雖然受眾不多,但讀者群極其堅挺,《洗冤錄》更是風靡二十多年的暢銷作品,明水雲以前還看過《洗冤錄》改編的戲劇。

明月宴那恰到好處的挖苦嘲諷,有時候明水雲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真心建議還是開玩笑。

她找到自己的床位整理自己的行李,拿出換洗衣服準備洗澡,旁邊床忽然傳來問候聲。

“水雲,你受傷了嗎?”

正耷拉著眼皮,睡得迷迷糊糊的明朝顏撐著手要坐起來:“我會一點點內景戰法……”“沒,我沒受傷.”

注意到明雙鯉等人都看著自己,明水雲只好抖了抖身上的血衣解釋道:“身上的血都不是我的.”

明雙鯉忽然動了動鼻子,認真嗅了一下,“嗯……有一部分是涅若的血.”

“真的假的?!”

明桃浪驚了:“雙鯉姐你居然能用鼻子聞出血液的區別?”

“那當然!”

明雙鯉叉著腰說道:“不同人的血肯定不一樣嘛!”

明黛藍也不扔枕頭了:“真的嗎?那有什麼不一樣?”

明雙鯉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比方說臭男人的血肯定都是又腥又臭,但我們這些風華正茂的美少女的血就像是美酒一樣甘甜,又像是花茶一樣清爽——”“真的嗎!”

明桃浪直接對準自己的手臂張開嘴巴:“那我試試——”“別!”

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雞飛狗跳,因此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明水雲那一瞬間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明朝顏揉了揉眼睛,像一根木頭一樣倒在床上,抱著旁邊的聖劍玩偶:“既然水雲沒事那我繼續睡了……”“嗯,你繼續睡吧.”

明水雲笑道。

朝顏家教很嚴,年紀又小,平時九點鐘就該上床睡覺,也難怪她能在這麼吵的環境下安然入睡。

抱著衣服浴巾進去浴室,明水雲慢慢脫下自己的衣物。

因為被血液浸透太久,大夏天她也只穿了涼薄透氣的衣物,因此衣服幾乎都黏在肌膚上,上面還殘留著血液的溫度。

將所有衣物脫下來,扭開噴淋花灑的開關,嘩啦啦的溫熱水流從上面淋灑到明水雲身上,滴滴水流落在髮絲,流過鎖骨,劃過脊背,跨過峰巒,沿著長腿,沖刷掉她身上所有的疲倦,所有的汙穢。

在這個狹窄的浴室裡,脫掉身上所有的舒服,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明水雲終於能靜下心來思考剛剛發生的一切。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脖子旁邊的傷口。

那是兩顆牙印孔洞,孔洞沒有任何血跡,似乎已經止血癒合,或許明天醒來就會恢復原狀。

但她不會忘記,就在剛才,就在永珍森的荒郊野嶺裡,那個紅髮男人趴在她身上,咬住她的脖子,刺出兩個孔洞,吮吸她的血液。

她全程都是呆滯被動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直到他吸完血還舔了一下傷口,在她耳邊說道:「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你要成為我的供養者。

」「無論任何時候,無論任何地方,只要我有需要,你都要像這樣為我提供血液。

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罪孽共生,你需要我為你戰鬥,而我需要你成為我的……食物。

」「如果你能成為新皇,或許可以結束我們的共生,又或許……也結束不了,但你可以努力一下。

」「從今往後,你既是我的劍主,也是我的飼主。

」回憶起那如同夢境的一幕,明水雲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一下。

她無法理解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的劍鞘會吸血,為什麼她們的關係變得如此怪異,為什麼非要選擇她……「他們只是不能背叛,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對我們有感情。

」「我們這些風華正茂的美少女的血就像是美酒一樣甘甜,又像是花茶一樣清爽——」腦海裡忽然迴響起剛才聽到的話語,明水雲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任由水流肆意噴灑自己的身軀,這位堅強漂亮的少女,心理防線終究是轟然倒塌,露出世界觀破碎的迷茫表情:“我到底是在做一個噩夢,還是……”“在做一個美夢?”

…………“很好,她現在應該會認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吸血變態了.”

洗完澡的樂語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難道新鮮原漿的就是比混合果汁要好?”

樂語有些驚訝,他只是吸了明水雲一點點血,大概就是左右——再多他怕她體虛或者來親戚。

喝了一整瓶紅汁都只能勉強緩和的重傷,吸了新鮮血就痊癒了,難道血瓶效果真的是越新鮮越好?不,樂語很快否決這個念頭。

血液本身並沒有治癒效果,只是‘吸血’這個動作觸發了血飲八稻流的被動效果,讓他的精神力自動引導流光治癒傷勢。

按照這個邏輯,應該是樂語的吸血儀式過於風騷,導致被動效果超效發揮。

假如說喝血瓶只能觸發50%治療效果,那樂語剛才在月夜森林襲擊美少女吸血,怕不是將治療效果強化到1000%,精神力都為樂語的變態行為高唱讚歌。

雖然發現了血飲八稻流的吸血小技巧,但樂語並沒有打算利用這個秘密。

他吸血只是為了嚇唬明水雲,並不是真的有這種愛好。

也幸虧血飲八稻流真的有輔助吸血的技巧,比如暫時製造出兩顆鋒銳的光爆牙齒,不然樂語都不知道怎麼在明水雲脖子上戳兩個洞洞。

相信經過這麼一嚇唬,明水雲肯定對樂語又驚又怕,但為了尋劍爭位,又不得不委曲求全聽她的話。

一想到自己的劍主又討厭又害怕自己,偏偏還只能聽自己的話,樂語就感覺很爽——不要誤會,樂語並不是什麼心理變態,這是無產階級成功反抗統治階級而產生的愉悅之心,是合情合理的心情。

總而言之,樂語至少不用擔心劍主對自己產生什麼非分之想。

青嵐,穩。

內憂解除,樂語也要著手處理外患。

他坐在書桌前,拿起琴月陽親手寫的教案,開始為自己的第一堂課做準備——主標題:《銀血的覆滅》副標題:《關於荊正威主義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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