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沉默片刻後,千雨雅說道:“還是說你可以接受在這裡談話?我不介意無聊的閒言蜚語.”

“千雨雅小姐你是個聰明的學生,我姑且認為你現在還沒有戀人,但就算沒有戀人,你也應該知道深夜造訪男子家中是一件多麼唐突的行為.”

樂語故作輕鬆地攤攤手:“男孩子在外面得好好保護自己,不然很容易就被人拐走,我對此可是印象深刻……女孩子也一樣.”

“有什麼事,明天白天我們在飯堂再詳聊可好?老師可以請你吃飯,但總價得在十錢以下……”“可以.”

千雨雅沒有拒絕,點頭說道:“明天中午飯堂約見,我沒有意見。

但我要先說明一下,我之所以選擇今夜突然造訪,是有我的原因,我認為我們的聊天內容不宜被第三個人聽到——就算地點改成人頭攢動的飯堂,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思.”

樂語微微一怔,旋即讓開身子讓千雨雅進來。

逃避有用,那是建立在對方要臉的情況下。

如果你非要像沙子一樣鑽出別人的掌心,只要對方還有顧慮,自然就有你脫戰的機會,然而如果對方願意磕破自己的掌心,不惜一切用鮮血凝固沙子,那你是怎麼都逃不掉的,只會讓場面變得血腥而難看。

以前的千雨雅是要臉的,所以她跟千羽流才會感情不好。

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是助紂為虐的統計司幹員……在某種程度上,正因為見識過千羽流的’惡‘,所以千雨雅才能堅定自己的’善‘。

而現在,她也變得不要臉了,為了自己的目標,敢於踐踏世間一切道德法則,就像……就像千羽流,就像樂語一樣。

“聽說你是孤兒,”樂語給她倒了一杯水:“在炎京求學,不容易吧.”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像是挑釁,但千雨雅並沒有生氣,或者說她已經不會生氣了,只當作是一個可以切入談話的楔子:“多得前人的餘蔭和朋友的照顧,沒遇到過什麼困難.”

“能夠互相扶持的朋友是寶石般的財富,這個世界喜不喜歡你,就看你有沒有幾個真心朋友,如果有朋友喜歡你,那這個世界就對你溫柔以待.”

樂語笑道:“有戀人了嗎?”

“沒有.”

“需要老師幫你介紹幾個嗎?話雖如此,我手上也沒什麼婚戀資源,既不認識什麼好男人,也不認識什麼好女人——當然千雨雅同學你肯定是好女人了。

學業上有遇到什麼困難嗎?戰法上的問題我都可略懂略懂.”

“暫時學有餘力.”

“住宿環境如何?人際關係怎麼樣?有沒有男同學追求你?哎千雨雅同學我跟你說,每個年紀都有每個年紀該乾的事,雖然不必刻意追求,但如果遇到特別的邂逅也不必抗拒,很多事以後都還來得及,但青春大多數人都只能享受一次……”千雨雅嗯嗯地點頭,雖然她覺得樂語很煩,但又感覺這種體驗很是奇妙——在所有人眼裡,她都是自立自強的女學生,其他朋友老師要麼是相信她,要麼是依賴她,很少有人會這樣像長輩一樣關心她。

當然,她也不需要這樣的關心,如果別人這樣關心她,她也只會保持禮貌的笑容儘快結束對話,然而樂語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那不是客套的關心,也不是倚老賣老的說教,而是自然流露的,真正的…………在乎。

恍惚之間,她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我是琴悅詩就好了……她連忙甩走這個怪誕的想法,打斷了樂語的喋喋不休:“紅樂老師,我有事想要問你.”

“未婚,父母雙亡,一弟一妹,富可敵國,性取向正常……還有什麼問題嗎?”

樂語聳聳肩坐在千雨雅對面。

“老師,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陰音隱.”

樂語看了她一眼,修長手指心不在焉地搖晃著茶杯。

“東陽之亂的課外拓展?你在玄燭報或者青年報看見這個名字,是嗎?”

千雨雅看得出樂語明知這個名字不可能出現在任何一份報紙上。

“不是,老師,是兄長的某位友人跟我談起這個名字,我對他在東陽做過什麼事非常感興趣.”

“嗯……是啊……你很難從任何渠道瞭解關於陰音隱的事,千雨雅同學,那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非常神秘.”

樂語挑了挑眉:“你說的那位’兄長友人‘是誰?”

“你”

“當然,因為能知道’陰音隱‘這個名字的,要麼是像我這種負責在明面上給銀血會挖根的人,要麼是……那些負責在暗地裡給銀血會挖墳的人.”

樂語站起來,極具壓迫感地俯視千雨雅:“好孩子不該認識那些人.”

千雨雅知道’陰音隱‘的事,樂語是早有預料,畢竟千雨雅一直在受白夜照顧,於情於理白夜都該將’殺哥仇人‘的資訊告訴千雨雅。

本來樂語以為千羽流的劇情線應該告一段落了:千羽流與陰音隱都死了,千雨雅沒有親人,也沒有可以復仇的物件,她完全成為一位無牽無掛的自由人。

樂語也不害怕她會孤獨,先不提她本身就能享受孤獨,更重要是她肯定能遇到許多志同道合者,這個世界有許多值得她去愛,也會有許多人愛她。

她加入白夜樂語也不驚奇,雖然樂語本意是希望她能像鹹魚一樣平靜快樂,但如果她能將畢生奉獻給自己嚮往的事業,哪怕活得像煙花一樣短暫也足夠燦爛。

但她現在居然還咬著陰音隱不放,樂語都懷疑她是不是想將陰音隱穢土轉生出來鞭屍……無論如何,復仇是最無聊的事,特別是仇恨的物件根本不存在,樂語也只能用話語擠兌她讓她放棄了。

千雨雅也沉默下來,她不可能為了情報而出賣白夜的人。

當樂語都要開門送客的時候,千雨雅忽然說道:“是荊正威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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