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纏的唇舌慢慢分離。
彷彿是受到戀人重逢時那喜悅的氛圍所影響,連吹過他們身畔的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徐向陽長呼了一口氣。
深呼吸了數次後,發熱的頭腦總算漸漸冷靜。
懷中姑娘的臉蛋紅得像是傍晚的火燒雲,她的神情看上去甜膩膩、暈乎乎的;他知道自己的狀態只會更“糟糕”。
“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等會兒再說,現在先離開這個地方.”
徐向陽扭頭望向遠方,如玻璃窗戶般破碎不堪的天空、和黑洞中爬出來的蛛神頭顱,其體積是令人無法想象的龐大;與此同時,一個渺小到看不見的身影正與之對峙,從城市上空湧現的濁流正在構築起相當規模的怪獸……兩方交戰即將再次爆發。
“我們出去吧.”
他說。
“嗯……”被吻得有點發暈的竺清月視線迷離地看著他,她眨了好幾下眼睛之後,眼神重新恢復清明。
然而,她卻沒有乖乖地跟他走。
在徐向陽想要牽著她離開的時候,班長大人卻站住腳,朝著他搖了搖頭。
“不行.”
“……?”
徐向陽驚奇地看著他。
“我要去取回我的東西.”
竺清月笑著回答,“總不能一直讓星潔一個人出力吧.”
“你的意思是……”“你還要再回去一趟?”
“是的.”
“等等等等,我確認一下.”
徐向陽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認真問道:“這次回去以後,你能擊敗掌控鬼屋的那個假清月嗎?她是你創造出來的吧?”
“不行.”
班長大人回答得很乾脆,“但是,不回去就一定拿不回來。
甚至有可能被暴走的佞神消滅……到那時候,她會死亡,而原本屬於我的‘一部分’,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將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就不能暫時離開,等我們調整策略、做好準備之後,再想辦法進來嗎?”
他的情緒焦慮起來。
“向陽,這句話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單純只是要把我先帶離這裡的藉口呢?”
竺清月輕輕搖頭,面上依然帶著微笑,而她話語中的明快銳利一如往昔。
“……你說得對,我根本不是這樣想的.”
徐向陽坦率承認了,“我覺得,你就算丟下那部分也無所謂,我只想你能好好回到我的身邊.”
“就算‘巢母’將會因此變得無人控制,很可能對現實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惡劣影響?”
“那不是無法解決的問題。
不是還有星潔嗎?除了星潔以外,還有別的神媒……”“不行.”
班長大人搖了搖頭,她是真的很固執,“屬於我的東西,我才不要說丟就丟。
更不會讓給別人.”
“……也就是說,我可以這麼理解吧?”
徐向陽抓了抓頭髮,“你很有可能還是會像之前那樣被操控,會又一次失憶,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要回去?”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又開始嘆氣。
很想說自己現在的心情煩躁——但實際上,比起“煩”,更多的感想是無奈。
畢竟,徐向陽早就已經習慣對方的作風。
班長大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和自己最開始遇見她的時候相比,她的確變了不少,但叫人頭疼的地方卻一直沒變……他忍不住伸出手,在班長大人的小聲驚呼中摟住了她的纖細腰身,然後在女孩的腦袋上一陣亂揉。
“你真是任性,就不能好好聽我的勸嗎?哪怕一次都行.”
“是是是,我就是任性,就是不肯聽人說話.”
班長大人沒有反抗他的動作,任憑對方將自己的頭髮揉亂——能忍受男朋友這樣做的女生,可以說真的是愛得深沉——但她還是撅起了嘴巴表達不滿,一邊用纖長的手指細緻撫順自己的頭髮,重新整理著髮型,一邊說道:“向陽,你要是覺得不爽,可以揉別的地方的.”
“……啊?”
徐向陽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
“比起事後整理衣服,整理髮型還更麻煩點.”
女孩嘟嘟囔囔。
“而且對你來說,也能更痛快吧?”
揉別的地方……徐向陽的視線忍不住往奇怪的地方飄去。
他現在一點兒都不煩了,但心中的火卻燃燒得愈發熾烈。
可惡,又被清月牽著鼻子走了,他現在幾乎要忘記剛才的問題——“說起來,你在鬼屋裡呆了很久啊.”
“嗯?我沒仔細去算過,有個一年兩年了吧?”
“外表好像看不出來?”
“咦?因為我還年輕吧,大個一兩歲,也就是大學生的年齡……不對,就因為還沒成年,我應該還能繼續成長吧,比如身高身材什麼的,你真的看不出變化嗎?”
班長大人踮起腳,比了一下自己和徐向陽的身高差。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鬼屋裡面的時間流速是有問題的,所以肉體上的年齡沒有發生改變.”
“那要是一直躲在鬼屋裡,豈不是能長生不死?”
“誰知道呢。
但這種失去自我、連人都當不了的‘長生’,還是有點太可怕了.”
“是啊.”
徐向陽乾咳了一聲,“另外,既然用眼睛分辨不出究竟有沒有長大的話,只能用別的辦法來驗證了.”
竺清月定定地看著她。
班長大人自然能猜的到他想要說什麼,她促狹地笑了。
“好下流的藉口,向陽你學壞了嘛。
其實你根本不用藉口,我剛剛不是說了……”女孩雖然有點害羞的樣子,但更多的還是很驕傲——她挺直脊背,這個動作讓她的衣領下方的位置輕而易舉地撐起了渾圓的輪廓,柔軟飽滿的觸感貼上了男生的胸膛,“隨便你揉!我答應你了.”
“那,那……”徐向陽的眼睛已經完全轉不開了,他悄然放開了環抱著對方腰身的手。
雖然他覺得現在完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連這場激動人心的感人重逢都蒙上了粉色氛圍,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對於正在火熱交往中的年輕情侶們來說,對彼此身體的渴望本來就是難以抑制的。
哪怕是不分場合的發情,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就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
*“我失算了……沒想到向陽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大色狼了。
這段時間我不在,難道是因為星潔的關係嗎?她還真是放縱你.”
班長大人將胸前的紐扣重新扣上,又摸了摸身後的裙襬,表情有點微妙。
“屁股還是在隱隱作痛。
感覺很像是別人口中考試考砸了,被爸媽男女混合雙打,吃了一頓‘竹板炒肉’的感覺。
像我這樣的好學生,可是從來沒感受過.”
“女生一般不會被打屁股的.”
徐向陽有點尷尬。
“再、再說了,這都沒什麼嘛,你小時候難道沒去醫院打過屁股針?”
“沒有哦。
我連醫院都不去.”
竺清月笑眯眯地回答。
“你說得對,我確實沒有被家長打過屁股。
在我的印象裡,要是不聽媽媽話了,受到的懲罰一般是被打手心,或者扎手指.”
“好狠.”
徐向陽忍不住吐槽,“你媽媽是容嬤嬤嗎.”
“說不定真的是……”班長大人若有所思地說道,“現在想起來,那都是我所創造出來的‘那位母親’做的事情,或許是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把看過的電視劇裡的內容變成了現實吧.”
她又笑了起來。
“啊,看來我的自虐心態和妄想症,從小開始就有了.”
說話間,他們竟又重新走到了那扇門前。
兩位佞神間的戰鬥驚天動地,但對於這座漂浮於遠境之中的虛假城市來說,它們的距離其實在遠離,因而存在於城市中的兩人難以感受到戰爭的餘波,只覺得風平浪靜。
某種意義上說,林星潔這算是幫了假清月一把。
要是讓巢母入侵進來,放任它肆意破壞,這座鬼屋世界會在短時間內分崩離析。
“……你真的要進去?”
徐向陽牽著女孩的手,凝視著面前的房門。
它開了關,關了又開,每一次開關都扣人心絃。
他的情緒又一次開始緊張起來,下意識地再度確認。
“你有把握吧?我知道的,你剛剛說自己還是無法逃脫‘假清月’的控制,但要是真的沒有勝算的話,你不會過來.”
“是啊,更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班長大人笑了起來。
“所以,嗯,你說得對。
我有勝算.”
說著,她抬起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在於,現在的我有你陪伴。
你就在我身邊,光是知道這一點,我就覺得有勇氣面對任何事,更不可能忘記自己是誰.”
徐向陽臉紅了,他有點害臊。
聽到心愛的女孩這樣說,自然很開心,但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但就在他即將張開嘴巴的瞬間,周圍突然一下子暗了下來、靜了下來。
他變得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他錯愕著轉過腦袋,發現身邊已經沒有別人了。
……竺清月獨自一人,佇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哦,你說你不可能忘記自己是誰?”
鬼魅般的聲音在她身邊遊走、盤旋、環繞,一觸即離;一張慘白的面孔浮現,冷冷地注視著她。
“那現在呢?現在你還記得嗎?”
竺清月還保持著剛才那個抬手的動作,只是身邊空無一人,她的手虛握著,像是在牽著空氣。
可她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
“嗯,我當然還記得.”
“我是竺清月,是徐向陽的女友,未來還會成為他的妻子,和他一起成立家庭、為他生兒育女.”
“倒是你……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聒噪!”
幽靈般的聲音變得狂怒。
“你還敢來!既然逃脫不了命運,那就趁早去死吧!”
“唉,脾氣真大。
這大抵就是沒有被愛情滋潤過的人吧,只能用這種方式發洩怒火,真可憐……”竺清月語氣中透露出的憐憫堪稱真情實意,而這顯然徹底激怒了黑暗中的人。
下一刻,女孩閉上了眼睛。
就像在做噩夢那樣,她的面色蒼白,僵直的身體微微顫抖。
神色變幻了數次之後,等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浮現兩顆漆黑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