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開口道:“這天兒,真是越來越冷了啊.”

王妃則開口道:“請將軍入屋暖和一下.”

“那就,多謝王妃了.”

“將軍客氣了.”

王妃走在前面,鄭凡跟在後面,二人走出了亭子,向後院走去。

亭子外,世子殿下看著自己的母妃和鄭凡向後院走去,整個人在發抖,指甲已然嵌入到了肉裡。

隨後,他的目光忽然又落在了那幾個丫鬟和太監身上。

這幾個丫鬟和太監眼裡也流露出驚愕之色。

瞎子北則在此時開口道:“他們中有銀甲衛,格殺!”

瞬間,數十名甲士馬上拔出自己的兵刃對著這些個太監和丫鬟砍去。

轉瞬間,幾個丫鬟和太監全都被砍死。

世子殿下長舒一口氣。

瞎子則走到世子殿下身旁,開口道:“殿下,就算你不相信我家將軍,也應該相信王妃.”

“這………”世子殿下咬了咬嘴唇,道:“我,我沒有……”“我家將軍應該是有更為機要的事情需要和王妃談,又或者說,是王妃有極為機要的事情需要和我家將軍談。

他們會談什麼,我覺得,殿下您應該心裡有數才是.”

世子殿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呼吸開始加重了起來。

“殿下,今夜,滁州城裡的一切事宜,都是我家將軍在負責,我家將軍極受大燕鎮北侯、靖南侯以及陛下的賞識。

雖說官位現在不高,但前途,已然是不可限量.”

“我,我……”“殿下,您需要再成熟一點,不要太容易讓人看穿你的心思.”

“多謝,多謝這位將軍教誨,元年受教.”

“殿下抬舉了,哦,對了,這些甲士也都是我家將軍的私兵,他們不會對外亂傳一個字,這一點,殿下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瞎子北重新站定,不再言語。

身邊的這位小朋友段位太低,雖然倒是懂得一點人忍辱負重的道理,但到底是藩王的兒子,和那種從小需要生活在深宮內的皇子們有著太大的差距。

不過,似乎這樣的人,才更容易被扶持上位。

嘖嘖,鍾文道的女兒,鍾文道的外孫,呵呵,這事兒,有意思了。

………王妃親自推開門,進了房間,房間內,炭盆已經在燒著了,裡面沒有一個侍奉的下人。

鄭凡走到椅子邊,坐了下來。

王妃則主動跪伏在了鄭凡的雙腿之間。

緊接著,王妃親自托起鄭凡的一隻靴子,幫鄭凡將靴子脫下,緊接著,又以一種很輕柔的動作,脫下了另一隻。

隨後,王妃很是熟練地將鄭凡的靴子放在了炭盆旁。

這一切的動作,都很自然,鄭凡很自然地坐著,王妃也很自然地做著。

“將軍,乏累了麼?”

說著,王妃開始幫鄭凡捶腿。

鄭凡享受著這種服務,稍微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湊到王妃的面前,炭盆的火焰將王妃的臉映照得有些泛紅。

“我很好奇,做買賣的人,都喜歡算計個投入和收益,你這般做,值得麼?”

“將軍說笑了,將軍的名字,妾身是聽說過的,包括將軍在燕京廢掉一位皇子的事,妾身也是聽說過的.”

鄭凡聞言,後背又靠回了椅子上,微微閉上眼,道:“不得不說,你的提議,確實很能讓人動心,只是,我依舊覺得這般做,並不是非常地有必要.”

王妃則開口問道:“為何?”

“原因有三,一,你福王府到底能不能立起來.”

古今藩王,除了皇帝主家絕嗣,類似嘉靖皇帝繼承正德皇帝大位那般去繼承皇位的方式。

其餘的,只能透過造反了,然而,福王府作為一個藩王府,以前日子過得太過謹小慎微,不說有沒有蓄養私兵或者結交文武了,估摸著,就是連這滁州城內,也不具備多少真正的威望。

“將軍,您應該清楚,福王府,只是佔了一個趙家的名分,真正所寄託的,還是在家父,在西軍將門身上.”

西軍,是乾國最能打的一個軍事藩鎮集團,而鍾文道,則是西軍諸多將門的領袖。

“問題就在這裡了,鍾家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是西軍領袖了,你卻依舊能夠被許配給藩王,這意味著,你應該不是鍾家的嫡女.”

“將軍說的是,妾身確實是庶出.”

在這個年代,庶出和嫡出的區別,是非常之大的。

“所以,你認為你的父親,那位鐘相公,會為了你一個庶女,會為了一個庶女所出的外孫,去拼了自己近乎一生忠君愛國的清名不要,轉投我大燕麼?”

“不試試看,又如何能知道呢?”

王妃的手開始越來越向內。

但卻被鄭凡伸手擋住了,得益於每天陪四娘做針線活的緣故,在這方面的抵抗力上,鄭凡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可不是精蟲上腦的恰當時機。

“這不是試試看的問題,而是你我都清楚,就算立世子殿下為帝,也僅僅是起一個分化分裂乾國的作用,到最後,世子殿下還是會退位的,最後,至多封個侯爺。

哦,你應該知道,按照我大燕之制,侯爺已然是異姓王頂尖,就算我大燕陛下特開恩旨,最後給了一個王爵。

但一個有名無實地空頭王爺罷了,鐘相公,他圖什麼?若是他真的在乎這個,我家陛下直接賜封鐘相公為平西王不是更方便?”

“此舉,可以引起朝廷對家父對西軍的猜忌.”

“確實可能會起到這個效果,是能夠在君臣之間扎入一根刺,但我已經發現,乾國朝堂上的那些相公們,並不都是蠢蛋。

尤其眼下還是國戰關頭,一旦此舉做出,不管相公們心裡如何去想,不管乾皇心裡如何去認為,但在明面上,他們反而會加倍地賜封鍾家,同時,給予鍾家更多的權力以及明面上的信任。

這麼一算,對我大燕而言,反而是虧了.”

王妃手中的動作,停住了。

鄭凡則繼續道:“第三個理由,並非我這個你們眼中的燕蠻子狂妄自大;我雖承認西軍確實是一支能戰之師,但我並不認為,西軍真的能擋得住我大燕鐵騎。

既然能靠刀子解決,又為何要去脫褲子放屁呢?”

王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黯然失色。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但她的侷限性,依舊很大。

鄭凡閉上了眼,手指輕輕地敲擊著自己的大腿,他在給王妃思索的時間。

他之所以選擇和王妃來到這屋內,之所以會坐在這裡說這麼多的話,自然不是要找理由去拒絕這位王妃,而是,鄭凡的心裡,其實有著他的盤算。

少頃,王妃抬起頭,看著鄭凡,淚眼婆娑,讓人心疼的可人模樣,道:“請將軍教我.”

鄭凡睜開了眼,看到這女人此時的神情,心裡還真是有些憐惜。

但感性是感性,生意是生意。

鄭凡開口道:“讓我大燕冊立世子殿下為乾皇,幫其上位,至少,在目前來看,還不到火候,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不管是這次親自領兵的兩位侯爺還是遠在燕京的我家陛下,都不會在此時去做這種事。

我燕人,更信奉的,還是手中的馬刀,而不是這些虛頭巴腦地彎彎繞繞。

你所想的事,只有在我大燕這次攻勢受挫之後才有可能發生。

但問題又來了,若是我大燕攻勢受挫,沒有我大燕鐵騎的庇護,世子殿下就算登基了,他能守得住這還沒焐熱的龍椅麼?”

王妃貝齒緊咬著自己的嘴唇,近乎滴血。

鄭凡伸手,抓起一縷王妃的頭髮,在指尖輕輕地轉著圈兒。

王妃看著鄭凡,表情哀婉。

她現在,很恨。

而鄭凡,和七位性格詭異的魔王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後,很善於觀察這種細節。

他從她的眼裡,看出了恨。

他殺了她的丈夫,而她卻又不得不在這個男人面前故意以媚悅人,然而,她所求的事,卻在他的言語之下,近乎完全地崩解。

她恨他丈夫為何死得那般莫名其妙,她恨她丈夫為了不被朝廷猜忌早早地自斷臂膀,徹底蜷縮在王府之中,她恨她現在,除了自己這具還未衰老的身子,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眼前這個男人多看一眼的籌碼。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鄭凡開口道,“也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王妃看著鄭凡,等著鄭凡繼續說下去。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最遲後日,我軍就將撤出滁州城.”

這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因為動身在即,就算王妃去洩密,也沒什麼價值。

說不得此時其他幾路燕國鐵騎,已經在以更快地速度向乾國腹地插入了。

“最重要的是,你需要耐心.”

鄭凡從椅子上站起來,繼續道:“你要和你的兒子,都好好地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等到機會,才有資格去等,眼下,你兒子沒有登基的可能,但並不意味著以後會沒有可能。

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只要你相信我.”

鄭凡說的是“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大燕”。

“將軍………”“我可以許諾你這個機會,等到合適的時候,你可以等我過來,我將你兒子,推上皇位去.”

鄭凡笑了笑,“當然,你可以不信,因為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守備,但你所需要做的,反正就是等著看看罷了,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今日一見,就當是你我二人為了以後的合作,先熟絡熟絡,預先做好一個鋪墊。

當然,你也可以再找一個將軍,把你的心思說與他聽,但相信我,你是等不到你所想要的結果的,反而,你會失去我的耐心。

我想,你丈夫之所以會死在我的人手裡,或許,是你我之間緣分的體現吧.”

“嘶………”外頭,瞎子北聽到這話時,一陣牙酸。

聽聽,我殺了你丈夫,這證明你我有緣啊!這得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種話。

鄭凡的手,有些沒忍住,觸碰到了王妃那張細膩的臉龐。

王妃沒有反抗,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

亂世之局,王妃的命,大部分時候其實比普通百姓之女還要悽慘。

她們原本高貴的身份,反而會成為帝國貴族爭相交換玩樂的玩物。

鄭凡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終於,鄭守備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守住了自己的靈臺清明。

“將軍,您剛剛說的那些話,可真不像是臣子該說的話.”

“這話說得,像是王妃您剛剛說的話,像是一位乾國王妃該說的一樣.”

“將軍,那妾身可就等著您了。

或者,您可以先收一點,妾身的誠意?”

“主上.”

瞎子的聲音自鄭凡心中響起。

“怎麼了?”

“這房間牆外,還有第三個人.”

鄭凡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第三個人?“是的,主上,剛剛潛伏過來的.”

“那你在幹什麼?”

“屬下現在已經在她身後站著了.”

“…………”鄭凡。

鄭凡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王妃,皺了皺眉,開口道:“我不著急.”

“妾身就這般入不得將軍的眼麼?”

“不,我說過,你真的很漂亮.”

“那是妾身的身份,也讓將軍您一點都不動心麼?”

“有點兒.”

“王妃的身份,不能引起將軍的興趣?”

“比皇太后,還是要差不少.”

“呵呵呵呵…………”王妃掩面而笑。

鄭凡也笑了笑,在心裡則是道:“確認沒危險?”

“屬下在盯著她呢.”

“他是誰?”

“看著裝樣子,應該是王府的貴人,有可能是福王的小老婆.”

“那我就出去啦?”

“主上請放心,屬下來料理後續.”

“好.”

鄭凡對著身後的王妃擺擺手,推開門,走出了屋門。

鄭凡走出來後,福王對鄭凡拱手,表情和姿態,看起來都有些彆扭。

或許,實在是因為鄭凡現在的“身份”,對於這位年輕人而言,委實有些過於複雜了。

“世子殿下,還請好好保重身體.”

“將軍也是.”

鄭凡笑笑,從世子殿下身邊走了過去,身邊的甲士則開始收隊,護衛著鄭凡離開了王府。

離開王府後,鄭凡在街面上繼續遊蕩著。

沒多久,鄭凡看見瞎子從一側巷弄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解決了?”

鄭凡問道。

瞎子點點頭。

“那女的,是誰?”

“是世子妃.”

“呵呵,這乾國皇帝還真是喜歡給下面人發老婆啊,哈哈哈.”

鄭凡頓了頓,又問道:“人呢?”

“死了.”

“怎麼死的?”

“沉塘.”

“你就不能選擇稍微溫柔一點的方式?”

“不是屬下動的手.”

“嗯?”

“主上您走後,王妃就將世子叫了過去,是王妃讓世子,將他的世子妃,給溺死在了後院的池塘裡.”

“唔,還真是個狠毒的女人,這樣看來,還是咱們四娘可愛.”

瞎子吸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四娘今晚用刑的場面,然後,很真誠地回應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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