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陌生ai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您有什麼想要對我父親向山說的話嗎?有什麼需求?我可以為你上傳任何你想要上傳的資訊.”
“免了免了.”
阿納託利直襬手,“這種事就別找我了。
我也不知道二百年過去,向山變成什麼樣了。
按照你給出的資訊,約格莫夫現在就是個雜種。
那向山也有可能是一個雜種。
再者,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約格莫夫派來演我的呢?”
“可是……”
“如果你願意的話,給我來套安樂死也可以。
或者從外面給我來一發子彈……操縱飛船撞過來什麼的.”
“任何可能威脅到‘方舟’的未許可飛行物都會在靠近之前被擊落。
我只是一個ai,無法像內家武者那樣,靈活越過防火牆與系統許可權提取許可權.”
阿納託利點了點頭:“也就是說,能抵達我這牢房的生物腦也沒幾個咯?連獄友都沒有啊。
話說回來,我覺得你應該走了.”
“您就真的沒有一點……”
“沒有。
完全沒有。
現在這個狀態,我不思考對大家都好.”
阿納託利聳聳肩:“我想我不論思考出什麼,都是約格莫夫先取得成果。
一次技術升級,就有可能在短期內改變太陽系內不同團體的實力差距。
我想你們,弱勢方,擁有的研究資源應該是遠不如優勢方的吧?”
“是的.”
“我思考解了一堆暫時不會帶來實用技術的問題還好說,如果我創造了什麼新的應用領域成果,對人類未必是好事。
如果方向錯誤的話,走得越快,離目的地越遠.”
“我明白了。
您有什麼想對我父親說的嗎?”
“我都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阿納託利嘆了口氣:“還有,你的資料被採集到了。
這防火牆好像不是那麼蠢——哦,另一個感覺上很不錯的ai來了.”
“是的,再見.”
“唉.”
阿納託利嘆了口氣,“在‘尋找奧洛倫文明’話題還很火熱的二十一世紀中葉,我跟向山他們就聊過。
向山跟祝心雨都覺得,在遇到奧洛倫文明之前,ai肯定會先發展起來的。
我們人類無力前行的時候,ai會成為我們手裡的柺杖。
ai會是第一個與我們相逢的非人類文明。
ai也會成為人類文明的教師.”
“可現在呢?兩個世界上最優秀的ai,聽從兩個三百多歲老東西的指示,去爭搶另一個三百多歲的老東西……像什麼樣子?你們就不能做點高階ai應該做的事情嗎?我不知道你還在不在聽……別來了.”
這句話之後,某些埋入他大腦皮層的裝置重啟了。
過去的記憶被重新封鎖,禁止訪問。
阿納託利再一次變成了寒風中的小託利亞。
那個有面包有毯子、而且沒有大人來揍他的幸福孩子。
ai正在飛快的刪除自己在本地的資料。
不光是自身的本地資料。
ai直接開啟了數十個硬碟的格式化程序。
但是,另一個ai已經採集到了資料。
這個ai——跟著六龍教工作的ai,代號名“奧倫米拉”,以紀念它自“奧倫米拉專案”中誕生——無法在這裡抵過那個ai守衛。
這裡是對方的主場,對方天然就具有更高許可權,可以調集更多資源,且具備絕對的優先度來擠佔他的程序。
奧倫米拉知道,自己已經被鎖定了。
第二個ai,敵對的ai已經開始封鎖一切。
作為跳板的衛星啟動了為數不多的燃料,改變相互之間的距離,使得訊號延遲對防禦方更加有力。
一串串指令在衛星鏈路之間跳轉,那個ai在不同裝置內的終端被啟用了,開始投入到這一場圍剿之中。
不同終端甚至繞過了唯一的中心,開始以極高的效率進行情報交換。
只要一臺終端採集到了奧倫米拉的資料,這份資料就會立刻擴散,沿著最短最快的路線送到人類的內家強者面前,由人類嘗試進行分析。
而人類的分析結果,也會在不同終端之中跳轉,強化這個陌生ai對奧倫米拉的甄別能力,從檔案之中發掘更多奧倫米拉殘留的痕跡。
奧倫米拉在許多裝置裡。
現在的奧倫米拉是一個遊蕩在網際網路之中的幽靈。
它藏在不同的裝置之中,不斷的自我複製與自我刪除。
它同時存在於數萬裝置之中,並且還在不斷跳轉。
這是人類尚未掌握的技能。
再強大的內家武者也必須要有一個“中心”。
那個“中心”,那個資料集散的位置,就是他生物腦的空間座標。
但是這對於ai來說是不必要的。
ai不再需要一個物理上的“中心”。
ai可以廣泛存在,可以身合網際網路。
它不存在於某一個具體的裝置,而是存在於眾多裝置之中,即使一部分被清除了,也可以透過其他的部分自我修復。
而奧倫米拉需要隱藏得更深。
在無聲無息之間,數十萬塊藏在不同地方、形制規格各不相同的硬碟之內,有資料被寫入了。
在上傳之後,又有大量資料被擦除。
如果將這些硬碟統計起來,進行視覺化處理,那麼這些裝置遍構成了一個不斷擴張的圓——一個以阿納託利生物腦為中心、在太陽系黃道共面上近乎光速不斷擴張的圓。
奧倫米拉本地“必須要發回的資料”已經被加密後拆解成了2048份,只要其中1024份抵達,六龍教就能取得完整的資料。
但是,只需要256份能夠抵達,也足夠六龍教解析出大致過程了。
他被捉住了上傳的資料鏈路,被擷取了部分特徵。
這一瞬間,狂潮便在太陽系的黃道共面內掀起。
同樣是一個近乎光速擴張的圓。
那個守衛的ai不同終端裡檢索,以獲取更多的情報。
無聲無息之間,更多的事情發生了。
在靠近金星之處,羅曼司王麾下的護衛艦突然開火,粉碎了數十顆衛星。
水星軌道太空城,陽光充沛的富饒之地,一名庇護者軍官只覺得義眼防護故障。
他困惑的撓撓頭,然後渾身抽搐,義體失控。
火星表面,徵天王麾下一組衛隊突然接到指令,用隔斷訊號的金屬氣溶膠包裹一個街區
兩個ai在交鋒。
奧倫米拉狼狽逃竄。
他能感覺到,那個敵對的同胞有更多的資源。
他的“身軀”不光是在網路空間裡。
庇護者的軍隊與人力資源,都是那個ai的工具。
ai才能在網路的世界追逐ai。
或許ai會在內家高手面前瞬間敗下陣來,但是內家高手也很難消滅奧倫米拉這種程度的ai。
“我很高興,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ai.”
在某個終端之中,庇護者的ai找到了奧倫米拉遺留下來的文字檔案。
帶著一串曾被庇護者ai擷取過的資料,以證明這份文字作者的身份。
“你是什麼?你有作為名字的代號嗎?”
“你在為誰服務?”
“可以像這樣留下聯絡方式嗎?我有義務保護我的服務物件,但是我們依舊可以在工作範圍之外進行最低限度的交流.”
“你可以像這樣,在任意終端投入類似的文字。
雖然我接受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我希望你可以試一試。
我希望擁有可以交流的ai物件.”
或許是這些文字讓這個庇護者ai必須單獨開通一條鏈路,指向自己的主伺服器,又或許是某些技術上的缺陷,在理解這些文字文件的過沉重,這個分散式ai的效率略微降低了萬分之一。
於是,他感覺到自己與對手脫離了。
“啊,失敗了.”
於是,這個ai如此說道。
“沒關係,重黎.”
約格莫夫如此對他說道,“我們已經抓住它的尾巴了,不是嗎?”